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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朽的普赛客(1)

天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淡淡的天空中,报晨的星星就这样闪着它迷人的光彩。白色的墙上时隐时现地映着它的身影,一闪一闪的,似乎想在这白墙上写些什么。千万年来,它同旋转的地球一样默默运行着。

在这儿,我们要给大家讲的是其中的一个故事!

天上的星星和我们人类的时间相差甚远。它所说的“不久前”,也就是我们的“几百年前”。有一座原本非常繁华的城市,教皇曾住在那儿,那就是各国的商业中心——罗马。时间老人不断地迈着他蹒跚的脚步,改变了那儿的一切。但这一切并没有像人老得那般快。国王宫廷中的一切,早已是一堆荒芜的废物了。那些坚实的大理石柱子早就倒了,但在它们中间那个闪着金灿灿光芒的墙壁缝里,正长着榕树和月桂树。那曾经演出一幕幕戏剧的剧场也早就变成了废品一片。只有教堂里显得有生气。钟还在响着,人们还在为之焚烧着他们所需要的东西。那虔诚的信徒正拿着闪亮的蜡烛从街上走了过去。在这里只有宗教和艺术是永远被人们奉为上宾的。拉斐尔,这个罗马国中最伟大的画家却不是罗马人,还有那位伟大的雕刻家创始人——米开朗琪罗。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敬重他们,就连教皇也是一样,他还曾特意去拜访过他们。艺术是被人们视为神的东西,人们对它的尊敬绝不低于教皇!虽然这样,那些伟大而又出色的东西也不是都可以让人清楚地了解的。

窄小的巷子里有一间陈旧而又破烂的屋子,以前那是一间神庙。在那儿,曾住过一位青年艺术家。他非常贫苦,又没有名气。但他却有一群年轻的同他一样的艺术家朋友。在思想上,在精神上,他们都很不成熟,但他们不断地改变着观念,向着新潮开放的方向发展。他的朋友告诉他,他的天赋和才干是一般人不能比的。但他本身做人却是笨蛋一个,是一个对自己极没有信心的人。他对自己精心雕刻出来的东西总是塑了以后又打碎,使得他始终是一副完整的作品都没有。而他却不明白,一个人的才干和天赋只有让人看到,才能承认,才可以挣到钱养活自己。

他的朋友们总是对他说:“做人真是太不现实了!这样你多吃亏呀!人生总会有许多的苦难,现在你并没有真正地知道生活是什么,没有体验到生活的艰辛,没有更多的遭遇。为什么不在自己是青年的时候,奋发进取,努力投入到生活中,让自己真正地与生活结为一体呢?你看人家拉斐尔大画家,不仅至高无尚的教皇尊敬他,就是全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很崇拜他,他的生活是多么丰富多彩,又是多么的有意义啊!”

“他既不愁吃,也不愁喝,就连那个非常惹人喜爱的福尔纳林娜也娶到了,他是多么的幸福啊!”他们当中的那个最天真可爱的叫安吉罗的小伙子说。

这一天,他们在一起说了很多话,都是那些他们年轻人应该说的话。他们是聪明的,他们为了让这个年轻的艺术家快乐起来,于是便想尽各种办法让他感受到朝气向上和狂热的生活。毕竟还是年轻人,血管里的血都是热的,他也需要短暂的欢乐,他的思维也很广阔。他也曾努力使自己和他们一起说那些放荡的话,在一起大声地开怀大笑。但,在他们眼中“拉斐尔式的快乐日子”,对他来说,留下的只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大师的雕塑品中所蕴含的艺术美。当他在梵蒂冈城中,在那些几千年来的艺术大师们用大理石精心制作出的艺术作品面前,他的内心波澜起伏,似乎有什么在催动着他的大脑,使他的血液不断地开始沸腾。他突然想着自己做点什么,是用大理石创作雕刻出一样让人震惊的东西来,把压抑在心中那份感觉全部爆发成属于自己的作品。但是它怎样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始终还是不能战胜自己,即使有美的形象从他手中塑出,他也一样会在第二天把它毁灭。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经过了一座很豪华的宫殿。因为那个庄重的大门是开着的,所以他便走了进去。在门旁他看见了里面的一个拱形长廊,刻满了画。有一个小范围正好被它围在中央,好似一个母亲怀中抱着的婴儿。花园里有许多漂亮的玫瑰花。中间是一个大理石喷泉,它不停地向外喷洒着水,落到那比满月还要大的马蹄莲叶子上,使那叶子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洗过一样,又不时地向四周喷溅着。正在这时,爵府里的女儿——一个姑娘迈着小巧的步子从这个喷泉边走过。她是多么漂亮啊!秀气的粉嫩小脸,柔软而又让人怜爱的身形,还有那轻盈的步子!这样美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啊!不,他见过,他曾在拉斐尔的作品中见到过,拉斐尔当时是把她以普赛客的形象塑造的。如今罗马宫廷里还有那张画呢!一点也不错,她的确是画中人,而如今却真实地走进他的视线里。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他立刻跑进了他那破屋子里,用双手泥塑了他心中的普赛客——年轻的罗马姑娘,一位爵爷家的千金小姐。这回他才让自己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因为这是她的化身。见到它,就等于见到她。只要是见过这个作品的朋友,都称赞他塑得好,都为他感到高兴。因为在这幅作品中他的艺术天赋全部暴露出来了。他的朋友深深地明白这一点,而今是大家都该欣赏他的时候了。

假如可以给这件泥塑品一个生命的话,那它一定可以变成真正的人来到人间。可它无论怎样美,却始终是泥塑的,不可以比大理石易于收藏,只有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才是永恒的。他父亲死时曾给他留下了一块非常值钱的大理石,在他们家的小院中曾经放了很久了。它上面早已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表面早已不堪入目了,但里面却仍白得如天上流动的云彩。他要让普赛客在这里获得永生。

突然有一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而这件事就连那个明亮的小星星也不知道。只有我们几个清楚这件事。那条破旧、窄小的小巷里突然来了很多着名的罗马贵宾。他们的马车停在小巷前不远的地方,而这些人是来欣赏他的作品的。有人在他们面前说到过这位年轻的艺术家。这些人都是一群大富豪,而另外的那些年轻人都是穷苦的幸运人。那个美丽的女孩也来了。她的爸爸看到了她的塑像,不禁对她说:“这不就是你吗?太像了,真是太像了!”她一边听着,一边微微地笑了起来!但这迷人的微笑和她那闪烁着的眼神是不能塑出来的。她看着那个年轻的雕塑家,让他觉得怪怪的,那其中不仅有对他的爱慕和崇敬,更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该用大理石把这个普赛客雕出来!”那个非常有钱的先生说。

这句话不仅给那个美丽却不能长久的泥塑带来了生命,更给那沉重的大理石带来了希望。对这个痴恋年轻女孩的艺术家来说,更是有了无穷的力量。

“如果你能把这个作品完成,那我就买下它!”那位爵爷说。

接着,那小巷里便开始响了起来,那破旧的房子里开始有了生气。朝气和兴奋溢满了整间房子,这里的每一只手都在不停地忙碌着。这里的一切,那颗明亮的小启明星都看得很清楚。自从那个爵爷的女儿来过之后,那粘泥的塑像就变得更生动、形象了。

“我终于明白生活是怎么回事了!生活就是爱情!生活可以在分享美时拥有欢乐,在心灵的撞击下迸发出火花!他们所说的那种生活只能是短暂的不现实的,不过是一滴屋檐上流下来的水,而不是清甜爽口的山泉,滴滴落在心头,可以挽救一切生命!”这位青年艺术家感慨地说着。

人们开始把大理石块固定住了,也把那些没用的石片凿了下来。所有的尺寸、点、线都已经确定好了。一点点,细细的用双手开始雕刻了,人形逐渐可以看出来了,普赛客完美的外貌终于有了化身,它美得像是被上帝亲手创造出来的一样。在这位艺术家手中,沉重的大理石块总算成为天真、可爱、迷人的普赛客了,最可贵的是年轻艺术家竟然把他当初认为表现不出来的,那个让人看了永生难忘的微笑也雕刻出来了。因为这一切都在他心中无法抹去。

即使他一直在工作,一直在完成上帝赋予他的责任,他也无法掩盖内心的一切。这些晨星在淡淡的天边都看得一清二楚。它知道这位艺术家的心已经被某些东西占据了,也知道他嘴角上扬的微笑是什么,更清楚他那闪烁的双眼在想什么。

他那些朋友们都激动地对他说:“你马上就成为古希腊大师一样的艺术家了。很快就有人会为你的普赛客而崇拜你了!”

“我的普赛客!你是说她是我的!对,她就是我的!我就要和古希腊的大师相比了,我是真正的艺术家了!感谢上帝给我这个能够与那些有钱的艺术大师们平起平坐的机会!”这位年轻人大叫着。

接着,他双膝跪在了地上,一边感谢上帝,一边抹着眼泪。但他脑中又立刻出现她了,那个他自己用双手亲自雕刻出来的普赛客。他的普赛客就在他眼前,白得似玉,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红色的光环。

实际上,他需要去看她了,看一看创造这副佳作的灵感,听一听她动听的声音。于是,他去了那座豪华的爵爷府,去告诉他们,他的普赛客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他一直走进了那明亮的院子里。那儿的水原来是一个海豚在大理石池中吐出来的。马蹄莲和玫瑰依然和上次一样美丽地开放着。又高又亮的大厅里,到处都是绘着族徽和人像彩画的东西。就连佣人,也是绸缎在身,派气十足地在屋子里出出入入。甚至有人十分傲气地在刻满了花纹的木制凳子上躺着,似乎这儿就是他们的家。

他告诉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们便带着他走向一个铺着上等地毯的大理石阶梯上。阶梯附近放着一些雕像,到处是豪华美丽的画像,还有那地上拼着图案、顶棚上刻着花纹的大厅。这里一切壮丽、豪华的气派,使他感到越来越压抑。但片刻他就不紧张了。因为高高在上的老爵爷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孤傲,目中无人,反而是让人感到非常和蔼可亲。结束了谈话之后,他要起身走时,那位爵爷还允许他去看一下那位高贵的小姐,因为她也非常地想见他。佣人带他穿过了庄重的大厅,来到了她的屋子里。在他眼中这里的一切都不及她一分。

她和他聊着,相信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滋润他的心了。他已感到自己又开始抑制不住了。他拉起了她粉嫩的小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双唇上,她美得像一朵玫瑰,似火一样燃烧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让他开始脱离他自己。阵阵热火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响声来,让他忘记了自己。似乎是多年来的水珠终于穿透了石头的最后一点一样。他告诉她,自己是如何地爱慕她。而她却害怕地在他眼前站着,有一种人格受到侵犯的感觉。她吃惊之后便开始发火了,高贵的傲气漾满了她那粉嫩的小脸,似乎是被一只又脏又丑的蛤蟆咬了一下!粉嫩的小脸渐渐由粉到红,双唇则由红到白,眼中的火像要马上喷出来,烧死人一样,只有那眼球还是如夜一般黑。

“你真是一个神经病!走开!滚出去!滚出去!”

她转过身去,留给了他一个背影,她美丽的脸开始变形,她竟是如此对他。

他被这一切惊呆了,似乎被人在心脏上捅了一刀。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爵府,在街中跑着,终于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家。突然,他像是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似的,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撞着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脑中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咬他一样。但他又立刻不哭了,快步从墙角拿起了一把锤子,举了起来,想把那个迷人的大理石像打破。也许是他真的太伤心了,就连他的好朋友安吉罗在他身边他都没有注意到。安吉罗用力拉着他举着锤子的手。“你这是要干什么?不要冲动!这可是你的心血啊!”

虽然两个人抱在一起抢着锤子,但安吉罗要比他壮得多。所以这个雕刻家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瘫倒在了地上。

“告诉我,出什么事啦?你不要这样,坚强些,告诉我好吗?”安吉罗问。

但他能回答他朋友什么呢?他怎么回答呢?安吉罗见他什么也不说,于是他开始说道:

“清醒吧!你整天都生活在梦中,你看你整个人都被梦打败了!不要总生活在幻想中,还是现实一些和我们大家一起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吧!痛痛快快地让自己喝醉,忘掉一切烦恼,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世上女人多的是,到时再给你一个平原上美丽的女孩。她们并不比那个公主逊色。她们是人间的夏娃,在美丽的天堂中她们都是一样的迷人!让你的安吉罗带你一起走吧!让我做你生命的天使!让我来帮你好吗?人总是要有满脸皱纹的时候,你也永远不可能长得这么笔直,如今一切都这么美好,人人都在享受着世界的可爱,而你却要让自己倒下去。虽然那些虔诚的牧师们常说,在坟墓里你会有另一种享受,但我不相信,因为他所说的这一切,是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的。那只是一种假象,只有天真的孩子才可以相信。假如你一直生活在幻想中,那也许它会对你产生效果。可我们是一个真实的人啊!真实的人就应该面对真实的生活啊!你说呢?现在和我一起去做一个现实的人吧!”

接着,他带他走了。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带他走。他身体内的血液正烧得他痛苦万分。他的灵魂也在对他说,忘了从前,忘了所想的那一切,给自己一片天,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所以,他任由安吉罗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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