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5
介桓处理完滨海的工作,赶在沐阳离开前回到了武汉。
要带走的东西大都打包了,零乱地堆在客厅中间。沐阳招呼他到沙发上坐,家里没有开水,只得从墙边的纸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并歉意地说:“对不起,你看这里乱得,什么都没了。”
介桓接过水,视线却绕过沐阳落在那些箱子上,封装好的一个大箱子顶上用大头笔标记了---衣物,应该是要邮寄回家的。那封得严实的箱子使他心一阵阵地发怵,仿佛是自己也被透明胶紧紧带缠了几个圈儿,禁锢得他险些忘了呼吸。
他松了松领带,轻咳一声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两点的。”沐阳拍拍腿上的灰尘,在他旁边坐下。
“我送你吧。”
“不用了,那么麻烦---”沐阳正要拒绝,楼上骤然一阵巨响,然后是电动钻孔机呜呜的钻墙声,像是有只超大功率的吹风机在头皮上方“哧哧哗哗”地吹着,刺耳不过,她甚至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待那声音停了,沐阳烦道:“楼上装修,真是吵死人了。”
介桓不在意地笑笑道:“不要紧的。”他环顾整个客厅,又问道:“给你做事的那个女孩子呢?还有臻言,他们去哪儿了?”
“保姆做到今天,前几天我就让家政公司给她重新寻事做。你看今天屋里吵得很,臻言一听到楼上钻墙的声音就哭,我就让她抱臻言出去了,晚饭时再回来。”
“哦---”他没话可说了。明知道如果再不和她多说几句话,往后连见面都难,更何况是这样面对面的聊天,一这样想,他像是从这时便开始思念起她来,心里竟然有股抚着照片哀叹岁月变迁的沧桑感。
“介桓---”沐阳突然道。“谢谢你帮我那么多!”
“说这些干什么?”介桓脸上笑得灿烂,心情却如同下过雨一般潮湿阴冷。“男人不愿意听见女人跟自己说谢谢,那表示你把他当外人。”
“嗯。”沐阳笑着点头,拍下自己的头状似反省地道:“我说错话了,但绝不是把你当外人看。”
“你说得痛快,等你结了婚,不把我当外人,难道当内人啊?”介桓玩笑道。他见沐阳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发干笑,便又道:“所以,你可别离婚呐,我这外人可是眼巴巴地瞅着空子---”
楼上又轰隆隆地开始作业,一连串混乱的响声,沐阳听不见他的话,便把手放到耳朵后面问:“什么?”
介桓知道她在问自己,嘴角忽然勾起轻佻的笑,用着连他自己也听不大清楚的忧伤语气道:“我说,别让我钻到空子,我也不确定还能爱你多久,万一你离婚了我又娶了别的女人怎么办?沐阳,你不能让我为难,知道吗?所以,你一定要幸福,我会去国外,离这里远远的,我不能看着你幸福了,你自己要争气---”
沐阳只能看到他的嘴型一动一动,从他的笑容里,她猜测他说着玩笑话,便也很给面子地冲他笑。介桓见她笑了,嘴角那抹轻佻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到如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紫色水晶链,他推到沐阳面前继续道:“这条链子我一直没有送出去,不是我不想送,但认识那么多女人,我都舍不得戴到她们手上。虽然是送不出去才给你的,你也别嫌弃,记得当初我没送你,你还很不高兴呢。”
他拉过沐阳的手,戴到她的手腕上。沐阳看那手链看得眼睛都直了,跟她当初在店里面,店员给她戴上这条手链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她的眼里掠过疑惑。介桓嘴角那抹轻佻的笑夸张地扩大,一脸的玩世不恭。她似放了心地低头拨弄手链,介桓的眼里却在此时浮起一抹悲凉的意味,但一闪即逝。
“还是给你了,我自己也想不到,会认真地去爱一个人,爱一个怎么都不属于我的人,我的性格里并没有偏执的一面,只是,那样清醒理智地知道自己爱你更痛苦。”他的笑快要撑不住了,楼上混乱响声也逐渐减弱,他压低了声音:“沐阳,我不能不爱你,也许以后也忘不了你,所以,你也别忘了我,这条手链你要一直戴着,他不爱你了,你要想到还有我---”
响声戛然而止,耳朵里却仍然余音凫凫,沐阳终于抬起脸来,眼睛一弯,浅浅地笑了。介桓还笑着,嘴没歇气地道:“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见吧?这条手链送不出去了,你拣着吧,最好是当成传家宝,传媳不传子,臻言娶了老婆就给她,她再给下一代,儿媳传儿媳,几百年后,没准儿还真成了传家宝。”
沐阳拉着手链,璨亮的水晶珠子在腕上滚动,她煞有介事地道:“你这样说,我倒是真要好好收着了,一会儿臻言回来我就拿给他看,告诉他这是王叔叔给咱们的传家宝。”
介桓满意地点头,与她说着笑话。高楼上的太阳只余半边时,保姆抱着臻言回来了,沐阳邀介桓一起到外面吃饭,介桓推说有事婉拒了。
他拉开门时,橙红的阳光也晒进了屋里,又缓缓地被关在了门外,连同门外那个站在阳光里的人。
门里门外,是他们之间永恒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