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 葛乃福
谊醇青稞酒,情浓酥油茶。1974年7月我们复旦10多位教师和上海其他高校首批援藏教师共40位,跨上了西行列车,难忘的两年西藏生活真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五 七 桥
为了在原西藏师范学校的基础上早日建成西藏师范学院,上海高校首批援藏教师积极性很高,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理科的老师建太阳灶,解决燃料的问题 ;建实验室,解决理论联系实际的问题。我作为一个文科教师能做些什么呢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领导上交给我一个任务,和恽才兴等几位老师带领汉语班的藏族同学造 “五七桥 ”。
当时的情景,恽才兴老师在。难忘的回忆。一文中是这样叙述的:
西“藏师范学院校址为原西藏干校所在地,校园内有美丽的林卡,林卡中有一条小河,师生们从生活区到教学区上课必须通过小河的河滩,如遇上雨季河水上涨就得绕道,为此学校决定在这条小河中段架一座桥涵。我有幸承担了该座桥涵的设计、施工组织任务。材料就地取材,采用鹅卵石,教师学生为施工队伍。由于是自己动手,这座桥取名为 ‘五七桥 ’。诚”如恽老师所说,这座桥是由他设计并担任施工指导的,具体施工是由我所带的班级担任。我们这个班共有30多位同学,其中有爱好体育、身强力壮的男同学,也有积极性虽高,但体力一般的女同学。但是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在造桥劳动中都表现出色,汗流浃背,歌声不断,劳动热情高涨。他们用背筐将拉萨河畔的鹅卵石一筐又一筐地从较远的地方背回工地,然后用水泥、黄沙搅拌,按要求运往规定的地方。许多同学肩头的棉衣都被背筐的带子磨破了,露出棉絮,不少同学由于握锹时用力过猛,他们的虎口都磨出了血疱。也有个别同学因为劳累而身体不适,但是他们提出 “轻伤不下战场 ”的口号,仍坚持参加劳动。恽才兴老师不时地提醒我,要关照同学休息。无论你怎样劝说,他们也不听。
这一幕幕场景深深地感动了大家,也感动了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由我执笔创作了长篇朗诵诗。五七桥之歌 白天劳动,晚间在教室里排练。由于同学们有劳动的切身感受,所以排练得很顺利,有的同学还能将其中的主要部分大段大段地背出来。记得在竣工的庆祝会上,同学们排列在 “五七桥 ”三个红色大字闪闪发光的桥上,向全校师生朗诵了他们用汗水写成的集体创作。五七桥之歌山南办学
在西藏开门办学要比内地困难得多,其困难表现在山区的路不大好走。去山南办学先是坐汽车,然后就是坐牛皮筏过渡口。坐车比较爽快,除了坐人外还可以将行李、锅碗瓢盆全装在车上。坐牛皮筏就不行了,装得少,行得慢,弄得不好还会将锅和盆等炊具漂走。好在有藏族师生的帮助,他们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记得那时我们住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个小卖部,这给我们补充生活用品提供了方便。
开门办学除了结合农村的情况给学生上些课外,再就是帮藏民修水渠。上课没有教室,没有凳子,没有讲台,怎么个上法 ?那就只好因陋就简了。记得我们当时上课是一身棉军装,空柏油桶就权当讲台。同学们用报纸在地上一铺,就充当凳子了。不知哪位有心人在上课时为我拍了张照片。我将照片寄到上海,学校将照片陈列在校门口的橱窗里,凡看过的人都称赞道,在西藏的锻炼就是不一样, 真有点延安的艰苦朴素的作风哩。
修水渠体力消耗大,山南的海拔比拉萨高,单靠吃蔬菜不行,我们就商量买一条牦牛来改善生活。当时我们和次旺俊美老师就去找该队的党支书,请他批条子。我们四处找支书,支书就在我们住处不远的地方天天参加积肥劳动,和普通藏民穿一样的衣服,态度和蔼可亲。支书了解情况后,先是有点为难,后来还是答应了。从此同学们劳动更有劲了,劳动时的歌声也格外嘹亮了。当时曾表扬过一批各方面都表现好的同学,记得他们当中有次仁、丹增、伍金等同学。为了落实这件事,我曾多次骑马到队部联系,路程大约有十多公里。在上海,只是在漕河泾的康健园里见到过骑马,到西藏能够亲自骑马,那就别提有多高兴了。那里的马壮实、温顺,虽然没有金镫银鞍,但打扮得漂漂亮亮。赶路心急起来就在马背上抽上几鞭子,但是马仍然跑不快。于是我就想抽与不抽反正马都跑不快,那么就不抽吧。不抽鞭子,马儿反而跑得快起来了。我渐渐悟出个道理,你善待它,它就善待你。骑马的人只管赶路,不管路好不好走,将路不好走的怨气出在马身上,真是冤枉了可爱的生灵。
招生时发生的车祸
要教学,首先要编一本适合藏族学生的好教材。一抵拉萨,领导就交给我这样一个任务。可是没有多久,领导上嘱我去日喀则招生。我当然是服从分配。心想,日喀则是后藏的中心,那里有扎什伦布寺,能够去那里看看也机会难得。抵达日喀则招待所,见被招来的同学早已等在那里了,一共有10多位,他们都盼望能早点去学校报到,听那口气,许多同学还是第一次去拉萨呢。于是我就找日喀则教育局的领导商量,一问巧得很,那位领导毕业于复旦大学,先分在北京粮食部,后支边至日喀则。他乡遇校友,那位领导很是高兴,很快就落实了送同学们去拉萨的车辆,再三再四地对我说,开车的那位藏族司机是老劳模,安全得很,我听后也就放心了。早晨天上还亮着星星,我们就上路了。到九点钟光景我们曾停车用了早餐。再上路时, 就出了车祸,汽车向右侧倾斜,翻在山坡的梯田里。幸亏路过的解放军司机帮助,将我们救至附近的村庄,那里有山东省援藏医疗队。多数同学是轻伤,经包扎后无大问题,有位女同学要截去一条腿,被很快送到拉萨抢救。我因右边锁骨骨折,也被送往拉萨西藏自治区总医院。
俗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上海高校援藏教师和西藏师范学校的领导与藏族师生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后,都非常关心,并且送来了慰问品,有送鸡蛋的,有送蹄膀的,也有送苹果、奶粉的。我沉浸在友情和关怀的海洋之中。拉萨西藏自治区总医院的医生护士们也非常尽职,嘱我定期去检查,并开了鱼肝油丸等补品以助尽快康复。我被他们这种对同志像春天般温暖的热忱感动得热泪盈眶。在赴西藏前,年迈的慈母很不放心,我受伤的消息当然要瞒住她老人家。而她老人家在上海因急性盲肠炎住院开刀,也对我封锁消息。我敬爱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她想通了,就坚决支持她的儿子安心地在西藏工作。我们彼此相瞒不让对方担心烦心的做法,曾在拉萨和上海两地被传为美谈。尽管我对车祸一事不负有责任,但这不幸的事凑巧被我碰上了,我至今仍感到对不起受伤、致残的藏族同学,希望他们随着岁月的流逝将这件小事渐渐淡忘。
时间已过去了30多年,用今天的目光来检视一下,也许在当时思潮影响下的某些做法不一定妥当,但我们的热情,我们与藏族同胞、师生结下的深情厚谊,今天想来仍是那样的珍贵,那样的激动人心。我们上海高校首批援藏教师都有一个美好愿望,就是能够再去西藏看看那里的巨大变化和曾经结下深情厚谊的师生,于是我写了一首诗。忆西藏,以表达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静“夜犹闻流水声,拉萨河畔有亲人。何时再饮青稞酒 ?雪域情怀似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