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儿子也这么说。他们都提到了矮树丛。后来亚历克先生就跑了出来,蹲在受伤者旁边,想救他。你们看,这里地面坚硬,没留下丝毫痕迹。”福尔摩斯正说着,有两个人绕过屋角,走上了花园的小路。一个年龄较大,面容刚毅,脸上皱纹很深,目光阴郁不欢;另一个则是打扮得很漂亮的年轻人,神情活泼,笑容满面,衣着华丽。他们俩与此案件形成了非常奇异的对比。
“还在调查吗?”他对福尔摩斯说:“我想你们伦敦人是不会失败的,但好像暂时还没能把案破了。”
“噢,你得给我们一些时间,”福尔摩斯愉快地说。
“这对你是很必要的,”亚历克·坎宁安说:“哦,好像没什么线索。”
“有一个线索,”警察回答说:“我们想,只要我们找得到……天哪!
福尔摩斯先生,怎么哪?”
我那可怜朋友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极为可怕的表情。他两眼直往上翻脸部痛得都变了形。他忍不住地哼了一声,就脸朝下跌倒在地上。他那么突然地发病,又那么严重,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赶忙把他抬进厨房里,让他躺在一把大椅子上。吃力地呼吸了一会后,他终于又站了起来。他为自己的身体虚弱而羞愧和抱歉。
“华生会向诸位解释,我刚刚大病了一场。”福尔摩斯解释说:“这种神经痛很容易突然发作。”
“用我的马车送你回家去,好吗?”老坎宁安说。
“唉,我既然到了这里,就想搞清楚一些问题。我们很容易就能查清的。”
“什么问题呢?”
“嗯,据我看,可怜的威廉出现时,很可能不在盗贼进屋之前,而在进屋之后。看来你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门打开了而强盗没有进屋。”
“我认为这是很清楚的。”坎宁安先生严肃地说:“你想想看,我儿子亚历克还没有睡,如有人走动,他一定听得到的。”
“他那时坐在什么地方?”
“我那时在更衣室里吸烟。”
“哪一扇窗子是更衣室的?”
“左边最后一扇窗子,就是挨着我父亲卧室的那一扇。”
“那你们两个房间的灯当然都亮着罗?”
“当然。”
“现在有几个奇怪的地方,”福尔摩斯微笑着说:“一个盗贼,而且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贼,一看灯光就知道这一家还有两个人没睡,却仍然闯进屋里去,这可奇怪了?”
“他一定是个沉着冷静的老手。”
“啊,当然了,要不是这案子这么离奇,我们也就不会来向你请教了,”
亚历克先生说:“不过,你刚才说盗贼在被威廉抓住前就已经进了屋,我看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屋子不是没被搞乱,也没发现丢东西了吗?”
“这要看是什么东西了,”福尔摩斯说:“不要忘记我们这个对手很不简单,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你记得他从阿克顿家拿去的那些古怪东西吗?
一个线团、一方镇纸、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其它零星东西。”
“好了,一切都拜托了,福尔摩斯先生,”老坎宁安说:“都听从你或警官的吩咐。”
“首先,”福尔摩斯说:“想请你自己出个赏格。如要官方同意就要费很多时间了,再说这事也不可能马上就给办。我已经写好了一个。如你同意,就请签字吧。我想五十镑应该够了。”
“我情愿出五百镑,”治安官接过福尔摩斯递过来的纸和笔说:“可是,这里写错了,”他看了一下底稿又说。”
“我写得太仓促了。”
“你看你开头写的:“鉴于星期二凌晨一点差一刻发生了一宗抢劫未遂案,”等等,实际上,是十二点差一刻。”
出了这个差错我也很痛心。我知道把事情搞准确是福尔摩斯的特长,他对这类疏忽总是很敏感的。生了这场大病够他受的了,从这件小事我也看得出,他的身体还远远没有复原。显然,他也感到不好意思了。警官扬了扬眉毛,亚历克·坎宁安则哈哈大笑起来。那老绅士立即改正了写错的地方,并把纸还给了福尔摩斯。
老坎宁安说:“我想你这个想法很好,赶快送去付印吧!”
福尔摩斯却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折好,夹入他的笔记本里。
“好了,”他说:“我们现在最好把这宅院仔细检查一下,证实一下这古怪的贼确实没有偷走任何东西。”
进屋前,福尔摩斯仔细检查了那弄坏了的门。很明显,那是用一把凿子或坚硬的小刀插进去把锁撬开的。木头上还留下了利器插进去后留下的痕迹。
“你们不用门闩吗?”福尔摩斯问。
“我们总是认为没有必要。”
“养了狗吗?”
“养了。可我们用铁链子把狗拴在房子的另一边。”
“仆人们什么时候去睡觉的?”
“十点左右。”
“我听说平常威廉也在这时去睡觉,对吗?”
“对。”
“这就奇怪了。就在这出事的夜晚,他却起来了。现在如你愿意领我们看看这住宅,我会感到很高兴的,坎宁安先生。”
我们走过厨房旁边铺着石板的走廊,走过一道木楼梯,径直来到了房子的二楼。我们到了楼梯平台。对面是一条由前厅通过来的装饰得较华丽的楼梯。从这里过去,就是客厅和几间卧室,其中包括了坎宁安先生和他儿子的卧室。福尔摩斯不急不慢地走着,仔细观察着这房子的式样。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在紧追不舍一条线索,可我一点也弄不清他跟踪的是什么。
“我说,先生,”坎宁安先生有些不耐烦地说:“这肯定是不必要的。
楼梯口是我的卧室,而我儿子的卧室就在隔壁。你再想想看,这贼要是上了楼,而我们竟不知道,这可能吗?”
“我想你还是到房子四周去查查看,找找新的线索。”坎宁安的儿子阴险地笑着说。
“还得请你们再将就我一会,比如说,我想搞清楚从卧室的窗户可以望出去多远。我知道这是你儿子的卧室,”福尔摩斯把门推开说:“就是那个发警报时他坐在那里吸烟的更衣室吧!它的窗子朝向什么地方?”福尔摩斯穿过卧室,把另一间屋子的门又推开,四下看了一番。
“现在你总该满意了吧?”坎宁安先生尖刻地说。
“谢谢,我想看的都看到了。”
“那么,如果你真的认为有必要的话,到我房里也去看一下。”
“不太打扰你的话,那就去吧!”
治安官耸耸肩,领着我们来到他自己的卧室。室内的家具简单、平常,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大家向着窗子走去,福尔摩斯却走得很慢,他和我都落到了大家的后面。床旁边,摆着一盘桔子和一瓶水。我们走过时,福尔摩斯在我前面探身过去,故意把这些东西打翻在地。玻璃瓶摔得粉碎,水果滚得满地都是。他这行为使我大吃一惊。
“看你弄的,华生,”福尔摩斯沉着地说:“你把地毯弄得一团糟。”
我慌忙俯下身去拣水果。我朋友让我承担责任,我知道,一定有原因。
其他人也一边拣水果,一边把桌子扶起来。
“哎呀,”警官喊着:“他到哪里去了?”
福尔摩斯不见了。
“请在这里等一下,”亚历克·坎宁安说:“我看,这个人有点神经不正常,父亲,你快来,我们去看看他钻到哪里去了!”
他们俩冲出门去。警官、上校和我留在房里面面相觑。
“嗯,我同意主人亚历克的看法,”警官说:“这可能是因为他生了病,可我似乎觉得……”
他话还没讲完,我们突然听到了一阵尖叫声,“来人哪!来人哪!杀人啦!”这是我朋友的声音,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我发疯似地从房里冲向楼梯平台,那呼救声变得低了,变成嘶哑的、含混不清的喊叫,是从我们第一次进去的那房里传来的。我猛冲进去,跑进里面的更衣室。坎宁安父子二人正把歇洛克·福尔摩斯按倒在地,小坎宁安的双手掐着福尔摩斯的脖子,老坎宁安则扭住了他的一只手腕。我们马上把他们父子从福尔摩斯身上拉开。
福尔摩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色苍白,看样子已经筋疲力竭了。
“赶快把这两人抓起来,警官,”福尔摩斯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罪名呢?”
“谋杀,他们杀了他们的马车夫威廉·柯万。”
警官呆呆地看着福尔摩斯。
“啊,好了,福尔摩斯先生,”警官最后说:“我想你不是真的……”
“咳,先生,你看看他们的脸!”福尔摩斯粗暴地大声说。
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自认有罪的脸。老的呆若木鸡,坚定的脸上露出沉痛愤恨的表情,少的则失去了原有的活泼,变得凶恶异常,双眼中显露出困兽般的逼人目光,丝毫文雅都没有了。警官一言不发,走到门口吹起了警笛。两名警察应声而至。
“我只好这样,坎宁安先生,”警官说:“我想这也许是一场误会,不过你可以看到——啊,你想干什么?放下!”他挥手打去,亚历克的手枪“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别动,”福尔摩斯说着,从容地一脚踩住了手枪,“这在审讯时可派得上用场。”他又举起一个弄皱了的小纸团说:“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呢!”
“是那纸条被撕走的部份!”警官喊着说。
“非常正确。”
“在哪里找到的?”
“在我预料的地方找到的。我等一下再把整个案子给你们讲清楚。上校,你和华生先回去吧,我至多一小时后就可以和你们再次见面。我要和警官一起审问罪犯几句。午饭时,我一定赶到。”
福尔摩斯真守约,一小时后,我们又在上校的吸烟室里见面了。他领来了一位矮小的老绅士,福尔摩斯介绍说,他就是阿克顿先生,头一件盗窃就是在他家里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