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大二起,他就在演艺吧里做串场歌手,每晚七点半准时去演出,一首《真的好想你》被他演绎得缠绵悱恻。仿佛百唱不厌似的,每一次他都能把感情发挥到淋漓尽致。演唱时,他的眼睛在台下搜寻,下面有个让他意乱神迷的倩影。其实每一次,这首歌都是唱给她一个人听的。有一次,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情,大胆地当众吐露心声:《真的好想你》,这首歌,我要献给吧里一位漂亮的服务小姐。台上台下登时一片哗然,掌声四起。音乐响起来以后,却见她低头走开了。
刚上大一的她,也在那家演艺吧里的打临时工,她娇艳的笑容里总掩着一抹淡淡的哀伤,那双眸子因忧郁而显得雾蒙蒙的,让他心痛。其实他早就喜欢上了她,连做梦都想牵着她的手徜徉在日暮晨昏。这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她坦陈心迹,却被她冷冰冰地回绝了: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不相信地盯了她的眼睛看,看得她回避什么似的垂下眼睑,又说,不骗你,是真的。他心里一阵失落,但马上又猜到她是在搪塞自己,便追问:你男朋友是谁?在哪里?他为什么总让你一个人独来独往?让我每天护送你上下班,不好吗?依然被她客气地拒绝了,话音未落,袅娜的倩影已飘出去老远。只剩他一个人怔在那儿,一任失落与沮丧钻心般咬噬的疼痛,令他尝尽为情所困的滋味。
二
还是忍不住去护送她,不过,他是偷偷地做的。转眼已是深冬,赶上加班她收工就超过11点了,冬夜街头人影稀少,清冷的风刮得脸颊生疼。他知道,她回家必须穿过一条偏僻小巷,那条狭长阴仄的小巷里没安路灯,且人迹罕至。一个女孩子走那样的路怎能不恐惧呢?万一遇到歹徒怎么办?所以每天等她下班后,他就与她拉开几丈远的距离悄悄地尾随在她身后,远远地望着她走到小巷尽头的出租屋里,他才往回骑。心,一阵舒畅与轻快;歌儿,不自觉地从嘴里飞了出来: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空的云彩哟也懂得我的心,默默为我送温馨……是的,自从他爱上她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这满腔痴情真的能唤来爱的黎明吗?
有时曾想,倘若从小巷里突然蹿出个拎包贼或劫道的,会怎么样呢?她一定会吓得花容失色,大喊救命。那时,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敞开宽阔的怀抱给她当成最安全的避风港。可是立刻,他又骂自己卑鄙,怎能为了让女孩子接受,竟冒出来这么龌龊的念头呢?他一个人轻轻哼着歌儿往回走,丝毫不觉辛苦,心头反而漾满了一种付出的甜蜜。这个护花使者的角色,就这样被他悄悄扮演了整个冬天。
三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这天,他突然收到了她的邀请,邀请他晚上去她的小屋坐坐。难道自己的痴情感动了上帝?受宠若惊的他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好容易盼到了晚上,精心梳理打扮了一番,他去了。
一进屋,有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正躺在靠窗的床上。她说,让你来,是想介绍你俩认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他错愕地怔住了。仿佛陡地陷入了深渊,心头那份失落就甭提了。一直以为她只是在拿男朋友搪塞自己,没想到,这一切竟是真的。
男友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身子却一直斜躺在床上。床头,立着一副崭新的拐杖。见他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腿,男友羞赧一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的腿伤恢复得很快,现在可以在她的搀扶下慢慢挪动了。都怪我,车祸后腿骨受伤,没少让她受累……
她嗔责地打断了男友,说,又来了不是?你出了事,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呢?那时候你正需要人照顾呀……说着话,她深情地凝望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
男友央求她说:你今天心情好,要不要唱支歌呢?这大半年来,一直没听到过你的歌声了。又朝他友好地笑了笑说,你算来着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她就特别爱唱歌,她唱得可好了,比电视里的歌星唱得还好听哩。
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居然也爱唱歌?看她整日愁眉微蹙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个心事重重的女孩儿呢。只见她略带羞涩地瞅了他一眼,就大大方方地开口唱了。熟悉的旋律在房间里飘荡开来,竟然也是那首《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空的云彩哟也懂得我的心,默默为我送温馨……”饱含深情的歌声,浸透了一个痴情女子殷殷的思念,和压抑了许久无处倾吐的心声。这首歌,因感情真挚、情绪饱满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婉转的歌喉丝毫不亚于他这个专业歌手。他听得呆住了,半年来的前尘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猛然明白,其实自己整个冬天的悄悄护送,她都知道,今天是特意借这样一支歌来表达谢意的。
一曲终了,男友调皮地眨眨眼,对他说:我还没听够呢。你也唱呀!听说你在演艺吧最爱唱的就是这首《真的好想你》了,今儿就让我过足耳瘾好不好?
他的脸颊倏地热了起来,原来她的男友也知晓一切。稍顿片刻,他就毅然唱了起来,不过不是《真的好想你》,他临时换成了张学友的《祝福》: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这首表达真诚祝愿的歌儿,因他的忘情演绎而变得美伦美奂了。他在歌声里融进了发自内心的祝福,祝福一份天荒地老的爱情,更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唱着唱着,眼睛突然发潮了。真的好想你,祝福过后,我还可以继续想你吗?迷蒙的泪光中,他望见男友脸上挂着感激的微笑,正在为这动人的旋律打着节拍。而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淌落两行晶莹的泪痕……
歌声甫歇,掌声伴随着青春的欢呼就溢满了那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