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科长自称酒中仙,依我看来,也就是嗜酒罢了,离真正的酒仙相差十万八千里呢。酒仙不在于你能不能喝酒,而在于会不会喝。就如同女人,不在于你长得有多么漂亮(当然,漂亮也是很重要的),而在于会不会卖弄风情,能不能把男人搞得神魂颠倒。一个女人再漂亮,不会抛媚眼,不会勾引男人,就像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味道。
我这人呢,爱瞎激动,喝几杯酒就忘乎所以,直喝得革命豪气冲云天,单位里的同志们抬举我,称我酒仙。说实在话,我也是喝完就后悔,头晕胃痛伤身体不说,就那么一点儿小隐私,还在酒场上给暴露了。不经意间,把不该得罪的人给得罪了,酒醒后还要腆着个脸给人家赔不是,何苦?何必?“酒精”考验后,自知在酒场混不出个什么名堂,便准备收手,偃旗息鼓。可是,在机关坐办公室不喝酒,就跟当领导干部不捞钱,很不习惯的。
前些日子,我家搞装修,完工那天,请装修的民工兄弟喝酒。酒过三巡,开始划拳,我的“拳术”在机关闻名遐迩,这几个民工哪里是我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喝高了,进入癫狂状态。我的豪情上来了,谁喝不了我替谁。喝的民工兄弟涕泪横流,说城里人就没有把他们真正当成个人,当成会说话的牲口使唤。我,一个机关干部,竟然请他们喝酒,还替酒。我这个朋友他们交定了!说到激动处,主动交代了在装修中弄虚作假,虚报材料开支的问题。领头的家伙掏出一摞钱,胸脯拍得啪啪响:“您把俺当人敬,俺们也不能昧良心,把多收的钱退给你!以后有啥事儿,言语一声,没二话!”这酒喝得多值,不但交了朋友,还省了银两。
我们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引来一个投资团考察。市长把接待投资团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局,指示一定要接待好。局长指名让我帮助招呼客人,所谓招呼客人,就是喝酒。我本想以身体不适婉言谢绝,想想不妥。咱的身体是身体,人家局长的身体就不是身体啦?咱小不拉叽,身体喝坏无关紧要,人家局长的身体喝坏了,咱们局的整体工作就要受影响,关系到地方经济发展的大局呐。我的身体虽然也是革命本钱,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就不能怕舍本钱。
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能人之外有能人。上了酒桌,才知道我这个酒仙徒有其名。其他高手就不必说了,单说局长的秘书,咱就比不了。局长秘书是个美眉,长得漂亮。投资商有的说,这活脱脱就是张曼玉嘛,有的说,说张曼玉是对她的侮辱,刘亦菲跟她比也逊色。最厉害的是,一上酒桌,翘起兰花指,很优雅地端起一杯酒,干了,杯底一亮,很有江湖女侠风采。几杯酒下去,两腮桃花盛开,笑得颤巍巍的,很妩媚。这些都不算什么,更令人佩服的是,她能讲、也敢讲荤段子,讲得很天真无邪。她劝酒说:“领导上面很辛苦,我们下面很痛苦。各位不喝酒,我就跟你走。”客商说:“你说这酒怎么个喝法?”秘书美眉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领导在上我在下,你说几下就几下”。酒桌轰然,秘书美眉依然纯洁无邪地说:“我说错什么了吗?”红袖添香,玉指斟酒,深情款款,腻腻发嗲,投资商们想不喝都管不住自己了。在局长秘书面前,我简直太老土了,你看人家,又会喝酒,又会风情万种,还敢于讲荤段子。同时,还具备了讲爱心、讲奉献的优良品质。关键时刻发扬大无畏的精神,不是替局长喝酒,就是小曲好唱对方喝。美眉在侧莺歌燕舞,投资商们个个眼冒绿光,有喝到桌子底下的,也有“现场直播”的,我真为秘书美眉的英雄本色骄傲,同时,也充满了胜利者的豪情壮志。
一场鏖战过后,啤酒瓶横七竖八摆成一字长龙。局长也喝了不少,要方便。离厕所还有一段距离,情急之下,我取过几个啤酒瓶,请局长借一步享用。局长方便的声音惊心动魄,痛快淋漓。过后,还要接着喝。我已经喝得头昏脑涨,分不清哪是啤酒,哪是局长的小便了。酒倒出来后,一位客商感到不对劲儿,认真观察之后说:“换酒了,换酒了。这酒泡沫大,清澄,还有一股浓浓的酒香。”另一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皱皱眉头。可能怕说他外行,挑起大拇哥说:“果然好酒!”就这样,局长自酿的啤酒进了大家的肚子,还一个劲地说,好啊,好!
投资考察团满意而归,原定的投资项目却迟迟不见回音。市招商局催问,对方的回答是,此地酒风甚烈,整天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怎么搞项目,怎么谈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