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退休后,我转正成了科长。局里对我们科进行了大整合,小林、小水调到其他科当了副科长,白洁调入机关团委任宣传干事(享受副科级待遇)。我们科新调入了四位同志。面对新面孔,我颇有怅然若失之感。下班没有回家,打开电脑,浏览《办公室的故事》系列,一张张熟透了的面孔从字里行间使劲儿往外蹦,不由感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要重打梆子另唱戏了,《办公室的故事》也该结尾了。
正在苦思冥想如何漂亮地结束《办公室的故事》的时候,忽然门开了,科长、小林、小水、白洁鱼贯而入。
小林饿虎扑食般冲过来,紧紧按住我的手,凶神恶煞般地说:“这次我们可抓了个现行!上次小水说有人在网上发什么《办公室的故事》狗屁小说,极尽讽刺挖苦嘲弄之能事,越看越像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儿。我猜到就是你,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想关电脑已经来不及了。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反问道:“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怎么讽刺挖苦嘲弄你们了,我写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小水冷笑道:“看起来你好像是玩世不恭,时不时来点儿小幽默、小趣味什么的,实际上包藏祸心,唯恐天下不乱!”
我咧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小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林说:“你就甭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啦,一字字、一句句,铁证如山,抵赖是抵赖不了的,老实交代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继续装出大惑不解的样子说:“我交代什么?有什么好交代的?小林,咱们关系一直不错,你不要这么穷凶极恶行不行?”
白洁颇有点苦口婆心地劝解说:“张先生,你还是招了吧,有个好态度,求得大家的谅解。”
我举起双手说:“好啦好啦,你们就甭群起而攻之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文章是我写的,也确实使用了我们生活工作中的一些素材。但是,请各位注意,这是文学作品,不是照搬生活。如果你们不懂文学创作,我就无话可说了。”
小林气势汹汹地说:“你不要避重就轻!你要给我们恢复名誉。”
我摊开双手说:“我又没有损害你们的名誉,何来恢复一说!”
小林说:“铁证如山,岂容你抵赖。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和小水写成重色轻友之徒,还对人家白洁妹夫进行恶毒诋毁。《考察》中,把我写成了官迷;《赏画艺术》中我成了专拍领导马屁的家伙;《签单》里我成了小丑;《情定网络》又把我写成了色鬼;《双边会晤》中我是个贱人;《螃蟹满地爬》中我是个爱占小便宜又要装大度的伪君子;《看牙记》把我描写得面目狰狞;《阴谋》《金玉良言》里我纯属一个阴谋家;《维权遭遇》中我成了一个混世魔王;《为房消得人憔悴》里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傻蛋……字字句句,恶毒之极,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我理亏地说:“还有什么成语,一发使出来吧。我这是为人物塑造需要,进行了一点儿艺术夸张嘛……其实,其实我对你还是赞美得多。”
小林一点儿也不领情:“赞美个屁!告诉你,这事儿没完。同是一个办公室的,你咋把人家小水写得那么好呢?”
小水却不买账:“好什么好?你说过的我就不说了。《红颜天使》把我们小倩写成了弱智;《”瘦身“计划》中是我在厕所出馊主意;《挥舞的红布条》中败坏我的名誉……”
我说:“小水,你可不能冤枉我,我那是饱蘸着感情的汁液赞美你呢。”
小水说:“说我和女友睡在一起也是赞美吗?这还罢了,《给我一杯忘情水》中我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流星》中我好高骛远,成了一闪即逝的流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跟你没完!”
我仰天长叹:“天呐!我比窦娥还要冤啊。”我目光转向白洁,低声下气地说:“小白,我们办公室的人就数你厚道了,你说句公道话。”
白洁莞尔一笑,说:“我厚道吗?你没搞错吧?《你问我爱你有多深》中我就是一个典型的泼妇;《慧眼》里我有眼无珠;《局长谈心》中我是任人摆布的傻妞;《浪漫的情人节》我矫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我的浅薄。我就是这么一女人,谈得上厚道吗?尤其令我气愤的是《只为一个爱字》《偷窥》赤裸裸地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尊敬的张先生,你要为你写的东西负责任呢……”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们太不懂文学了,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高学历低智能!很多描写我用的是春秋笔法,明贬暗褒,用用脑子好不好……”
科长终于站出来说话了:“行啦,我看张章写的东西还可以嘛,增加一点儿趣味性,谈不上什么败坏名誉、侵犯隐私嘛……”
我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还是科长懂艺术,理解我。”
小林别有用心地挑唆道:“科长那是不跟你一般见识。《科长醉酒》你把科长写成什么了?没有酒就活不下去的酗酒者!《惊鸿一瞥》说我们严谨正派的科长花心蠢动;《科长的绯闻》,听听这标题,就是在对科长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一壶浊酒尽余欢》竟然影射我们尊敬的科长依依不舍贪恋官位,咱们科长对你不薄啊,你怎么能……”
我再也顾不得风度了,急扯白脸地说:“你不要牵强附会。我是说科长不愿意离开我们,我们也不愿意离开科长,我们对科长的退休依依不舍。我对科长有着深厚的、割舍不断的感情,你想破坏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纯属狂犬吠日、痴心妄想……”
科长笑着说:“我知道,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不过,你写李局、阎副局有丑化之嫌。尽管隐去了真实姓名,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了。”
我知道科长这么说是为我好,但是心里并不服气,辩解说:“这是小说,纯属虚构,他们愿意对号入座,我也没有办法。”
科长摇摇头:“算了,把有关章节删了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坚决地说:“不删。删去就不完整了。他们整天想的是如何向上爬,对文学不感兴趣,看不到的,即使看到了,也不敢承认小说里的人物就是他们自己。”
小水不依不饶地说:“不要转移斗争大方向哦。我郑重地叫你一声张科长,请你严肃地回答,你对我们造成的心理伤害应该如何弥补?”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就这么写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小林严肃地说:“好办,晚上请我们吃饭。”
我笑了:“天啊!看来我还应该写一篇《圈套》。要我请客早说嘛,何必弯弯绕。”
小水一本正经地说:“这也算是对我们脆弱心理的一种安慰吧。在一起这么久了,说分开就分开,树倒猢狲散,让人怎能不伤感?”
白洁嫣然一笑,愈加妩媚,说:“小水哥,你真不会说话。什么树倒猢狲散?我们不是还在一个局工作吗?”
小林以少有的伤感说:“我真的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很怕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说:“我忽然想起我看过的一篇文章,标题是《怀念狼》。”
小林说:“狼是最团结的团队!”
科长动情地说:“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你们又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加油啊,孩子们,我祝福你们。”
是啊,新的一年开始了,生活还在继续,《办公室的故事》又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