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科出纳小宁走进我们办公室。今年机关工资上调,大家补发了一笔钱。小宁来,可能又有什么好事了。
我们夸张地对小宁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小林说:“喜鹊叫,小宁到。小宁,你就是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你的到来,让我们感到无比温暖,无比亲切!”
小宁白了他一眼说:“别肉麻了,恶心死了,留着你的赞歌唱给你的那位听吧!”
小水说:“是不是又要给我们发钱了?”
小宁说:“美死你。这次不是发钱,是收钱。”
一听说是往外掏钱,大家立即不吭声了,各自埋头做自己的事儿,只当小宁虚无。小宁站在地中央,尴尬地左顾右盼。
科长站起来说:“甭理他们。什么事儿跟我说。”
小宁把几封挂号信交给科长说:“上次给离退休人员发慰问金,本来没有尾数的,不知道怎么搞的,电脑出现了故障,每人多发了2元钱。你们科一共有4名离退休人员、2名长期休病假人员,需要追回来。”
科长接过挂号信说:“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财务科的工作很认真,挂号信已经贴好了邮票,《收款通知单》也打印好了。内容很简单:“XX同志,给您发的慰问金多支付2元,请接到本通知的7天之内,退回局财务科。”
我不禁哑然失笑:“扯淡!”
小林说:“又扯什么淡了?”
我说:“追讨2元钱,要花2.5元的邮票,1元的信封,0.5元的打字纸,还不算人工费用,真搞不懂他们这些整天算账的人这个账是怎么算的。”
小水慢条斯理地说:“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一种态度,一种严谨、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
小林说:“屁!发慰问金都是个整数,你们谁见过发慰问金发到2元零头上的?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好意思往回收!”
白洁从技术层面进行了诠释:“多发的2元钱,如果不收回来,账就做不平了。”
我冷笑着说:“那是他们自己的错,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而不应该把责任转嫁到离退休的干部身上。我甚至敢断定,大部分离退休干部都没有发现慰问袋里多出2元钱。”
小水说:“要说也是。难道财务科的人长了个猪脑子?”
科长敲敲桌子说:“议论议论是可以的,不要进行人身攻击。”
小林说:“本来嘛,就是猪脑子,猪得厉害!”
白洁善解人意地说:“你们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搞财务的人,讲究的就是丁是丁,卯是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小林痛苦地说:“白洁妹妹,你杀了我吧。我真受不了了!这么荒唐的事儿,你还说善莫大焉!”
小水笑道:“小林,未必你也是猪脑子?人家白洁这是幽默,高层次的幽默。”
小林茫然地说:“我怎么没有听出来?”
哄然大笑。笑得小林摸着后脑勺不知所然,笑得白洁脸色绯红手舞足蹈。
我指着白洁说:“所谓高处不胜寒。小林智商有问题,你就别玩这么高深的幽默了。”
白洁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连科长都忍不住笑了。
小水忍住笑说:“算了,我们就别把纯洁得像一张白纸的白洁妹妹往沟里带了。现在我作总结,这件事儿用两个字形容:荒唐。用六个字形容:真他妈的荒唐!”
我高屋建瓴地说:“其实,这事儿要说荒唐也真够荒唐的,要说不荒唐也不荒唐。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说有这样一个理论,社会资源总量是不变的,变的是流动的方向,也就是说从我的口袋里流到了你的口袋,钱还是那么多钱,既不会多也不会少。我们用邮票、投递挂号信,是为邮局作贡献;我们用信封、用打印纸,是为造纸厂作贡献。所有这些,最终还是为国家增加了税收。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白洁翘起兰花指捂住自己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张哥,什么事儿你都能找出理论依据,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相信一定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小林愤怒地说:“我警告你,不要用这套似是而非的理论来污染我们的白洁妹妹。”
小水冷笑说:“高论!怪不得我们的国有企业专门跟钱过不去,大把大把地烧钱,亏损就像无底洞;怪不得我们一些领导干部敢于理直气壮地贪污受贿,原来有这样一条理论在支撑着呢!”
科长一语中的:“悖论!照你这么说,浪费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如果是你自己的企业,这样的傻事你们干不干?”
我无言以对。心里说,我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