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班,白洁的脸色很庄严。看她的脸色,我们就知道她又受到了男友的欺负,或者说,她欺负男友未遂。
小林不知好歹,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说:“白洁妹妹,俺妹夫欺负你啦?告诉我,哥哥替你做主!”
白洁愤怒地说:“甭跟我提他,谁再提他我跟谁没完!”
小水说:“怎么啦,怎么啦,看你这怒发冲冠的样子,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有啥事儿不给娘家人说给谁说呐,我们总不能眼看着你被别人欺负啊。”
我笑着说:“你们啊,就别火上浇油了。谁敢欺负咱们白洁啊,她不欺负别人就算烧高香了。”
白洁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亏我平日把你当作大哥呢,关键时候,你就胳膊肘往外拐。”
科长笑了,拍着白洁的肩膀说:“年轻人嘛,偶尔犯一次混也是可以原谅的。有句名言,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的。上帝都会原谅,你还不能原谅吗?”
科长说话,白洁不好硬顶,嘟嘟囔囔地说:“我又不是上帝。”小林说:“这话是咋说的,你不就是妹夫的上帝吗?”
白洁怒火中烧地说:“上帝个屁!当初追我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多情种子贾宝玉似的,还专门跑到西藏表达爱慕之情。追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全然不当回事了。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小林碰了一鼻子灰,臊眉搭眼闪开了。拿起拖把拖地,好像他多么勤快似的,我们分明听到他心脏撕扯成碎片的哧哧啦啦的响声。
我恍然大悟:“哦,昨天是情人节,妹夫没有陪你过吧?今天罚他补上。”
白洁可能觉得自己太过蛮横无理,长长吁出一口气说:“不要再说什么情人节不情人节了。这是洋节,咱消受不起啊。”
她掏出手机扔到办公桌上:“看看他给我发的短信。”
小水说:“我们能看吗?这涉及到你们的隐私啊。”
白洁说:“看吧看吧,奇文共欣赏,也让你们认清他的嘴脸。”
除了科长之外,我们围在一起看白洁和她男友互发的短信。
白洁真是用心良苦。她咬定青山不放松地启发男友的情商,男友却是榆木疙瘩脑袋死不开窍。
白洁的短信:“亲爱的,明天是什么日子?”字里行间,甜得发腻。男友回短信:“什么日子,二月十四号啊。你过糊涂了吧。”白洁短信:“我没糊涂,是你糊涂了。二月十四号是什么日子?”有了剑拔弩张的意味。男友还是浑然不觉:“二月十四号就是二月十四号,还能是什么日子?”白洁短信:“猪脑子,好好想想。”白洁已经忍无可忍了。男友回短信:“啊,我想起来了。”白洁短信:“想起来就好。什么日子?”男友短信:“明天是星期六,晴天。”白洁短信:“混蛋!你没看见满街都是玫瑰花吗?”她已经顾不得淑女的风度了。男友短信:“太夸张了吧,我怎么没有看见?”白洁终于歇斯底里大爆发:“你要是死了,就一定是笨死的。不理你了,不准你再来找我!”
短信到此戛然而止。
我笑着说:“这家伙,真不够浪漫。简直就是一只呆头鹅。”小林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了,笑嘻嘻地说:“千万别说呆头鹅,这么说太抬举他了,那是人家梁山伯的专利。后来,人家还化成蝴蝶翩翩飞呢,多浪漫啊。”
小水轻轻唱道:“亲爱的,你慢些飞,当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科长说:“好了,别贫了。小白啊,后来他又找你了吗?”
白洁说:“不找我还少生些闲气。昨天早晨,他给我打电话,说在人民广场等我,不见不散。人家主动约我,我也不能太小气了,就去了……”
以下是白洁的陈述。
白洁想,人民广场的对面,就是本市最大的珠宝城。这家伙,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了。白洁满心欢喜,只要有个态度就行,至于白金钻戒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消费不起啊。
远远地,看见男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看见白洁走过来,立即眉开眼笑。白洁原想他手里会有一捧玫瑰什么的,看他手里空空如也,隐隐有些失望,随之也就释然了。就看他后面的表现了。
白洁决定不再矜持,不再淑女。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从矜持到蛮横、从淑女到泼妇,没有万里长征那么遥远,男人的油盐不进迅速缩短了这个距离。白洁绽放出蒙娜丽莎般迷人的微笑,温柔地对男友说:“亲爱的,今天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节日,你有什么表示啊?”男友含情脉脉地看着白洁说:“我这么优秀的一个大活人给了你,还要什么表示呀?”白洁已经决定不再生气,愈加柔情似水:“今天是情人节哎,对面就是珠宝城,我们进去看看吧。”男友很爽快:“好吧,看看就看看。”
珠宝城各种首饰琳琅满目,白洁在白金首饰柜台前不动了,对站在一边的男友说:“你看,这条项链怎么样,是不是跟我的气质很相配呢?”就算是榆木疙瘩,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男友无奈地将看天花板的眼睛收回来,专注地端详着白洁看好的那款项链,许久之后长叹一声:“唉,谁让我的女友天生丽质呢,什么样的首饰对你来说都相形见绌呀。”售货小姐在一旁笑笑说:“你的女友吧?”男友自豪地说:“那当然!”售货小姐很内行地建议说:“这款项链卖得很火,跟你女友的气质很相配呢。今天是情人节,正是你表现的时候。”白洁微笑着对售货小姐点点头,风情万种地看着男友。男友挠了挠后脑勺说:“这款项链怎么能配得上她?任何饰物戴在她的身上都无异于画蛇添足!”
从珠宝城出来,白洁恨得牙根发痒,一路上都在构思如何启发男友冥顽不化的脑袋。看到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她轻轻唱道:“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男友倒是心有灵犀,笑眯眯地说:“想要我送你玫瑰了吧?”白洁笑而不语,眼睛里的含糖量相当高。男友一本正经地说:“再美丽的玫瑰也有凋谢的时候,而你,就是我心中永不凋谢的玫瑰……”
没等男友说完,白洁气得扭头就走,如果不是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白洁的香拳肯定会急风暴雨般落到男友的身上。
男友紧跑几步跟上白洁,并不气馁,观察白洁气得发绿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去喝杯咖啡怎么样?”白洁已经走得筋疲力尽了,心想罢了,碰到这样的呆子,认命吧。随着男友去了一家咖啡屋。俩人进了咖啡屋,已经人满为患,男友如释重负地说:“太乱了,一点情调也没有。要不然这样吧,到我宿舍,我给你煮蓝山咖啡,我煮咖啡的手艺,那叫一个绝……”
白洁再也不能保持矜持、保持淑女了,大声吼道:“够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听完白洁的陈述,我们不由哑然而笑。小林说:“咱这妹夫,够水平。”小水说:“有性格。”我说:“绝了!”科长说:“实在。”
办公室有人敲门,打断了我们的评论。快递公司的一位先生手捧一大捧红玫瑰,同时还递过来一个精美的首饰盒,说:“送给白洁小姐的。”
玫瑰映照得白洁愈加靓丽,那条白金项链与她的气质真的很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