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毛毛这几天一直沉浸在期待中,因为她的表姐素华快要结婚了,毛毛答应素华姐做她的伴娘。毛毛的期待不是做伴娘,虽然那是个很幸福的事。毛毛是个有理性的女孩,知道结婚的是别人,当伴娘的只不过是帮别人做个陪衬,为别人的婚礼增加一些色彩。如果不是因为素华姐长得很漂亮,毛毛自愧不如,她也决不会答应给素华姐做伴娘。你想啊,如果伴娘比新娘还漂亮,那不是喧宾夺主了吗!但如果新娘过于漂亮,伴娘又黯然失色,让大家都感到尴尬。所以五朵金花私下里有个协议,除了将来她们之间可以互相做伴娘之外,一般不给别人做伴娘。不是五朵金花没有自信,是她们觉得自己太优秀了,别人一般不配请她们。
为表姐素华做伴娘的事,毛毛事先通告给苏启她们几个女孩了,这也是她们几个女孩协议的内容,如果谁推脱不过,决定答应给别人做伴娘,也要通告给其他的姐妹,要经过她们集体审查通过后,才能充当伴娘的角色。
麻烦的是她们几个谁都没见过素华表姐,毛毛要安排她们几个人审查,仅凭一张照片她们又通不过。没办法,毛毛只好安排苏启她们和素华表姐本人见面。
“请你们吃德国汉堡,让我表姐请客。”毛毛对苏启她们四个女孩说。
“哇,你想用糖衣炮弹轰我们呐?我们可不受利诱,不够标准,审查是通不过的。”邬倩代表几个女孩发话。
“没问题,一切凭你们决断。”毛毛自信,这几个姐妹嘴上硬,但一见表姐素华就会投降了。
见到毛毛的几个小姐妹,要做新娘的素华显得有些羞涩,她事先并不知道毛毛她们的真实意图。毛毛告诉她,自己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听说毛毛的表姐长得很漂亮,她们想在她举办婚礼之前就结识她,无论如何让表姐给表妹这个面子。
“我的面子真能让你长面子?”素华开表妹的玩笑。
“当然,你就让我沾一回光吧!”
“沾光?不是打定主意敲我的竹杠吧!”
“嘿嘿,你就小小地破费一次嘛!”
“我说呢,原来是拿我去送人情,”素华打了毛毛一下,“就让你个小妮子敲一回竹杠好了。”
素华的美貌果真令几个自以为是的小美女唏嘘不已:
“天外有天,天外有天啊!”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趁表姐素华出去接一个电话的时候,毛毛故意问。
“通过,通过!”几个小美女异口同声。
二
毛毛准备给表姐做伴娘的事无意中被高晋发觉了。
高晋自从那次见义勇为受到表彰之后,人就像变了一样,不再一个人躲到背静的地方看书或偷着揣摩别人的心事。毛毛是和他一同受表彰的,这倒让他觉得很荣幸。毛毛可是个大美女啊,能够同大美女站在一起,还上了电视和报纸,长这么大,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的好事。高晋这样一想,对毛毛可就格外关注了。这次他可是近距离发挥了他的秘密功能,唇读没费吹灰之力,竟然获取了除了“五朵金花”之外别人不可能获知的信息。
别看高晋个头不高,心眼确实不少。他竟然很容易就说服了他的父母,掏腰包给他买了一架数码相机。其实在高晋眼里让他父母痛快地掏腰包并不难,谁让他又上电视又上报纸,使他的父母在左邻右舍面前大大地荣光了一回呢。
说服父母掏钱买一架数码相机这只是高晋计划里的一部分。
高晋决定跟踪毛毛,直到把毛毛当伴娘时的情景全部拍摄下来。至于拍下的照片派什么用场,他可还没想好呐。
三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谁也没顾上别人还会发生什么故事。
这不,王小刚的父亲被“双规”了,这样大的新闻竟然还没传到他的同学耳朵中。
凭王小刚的阅历和见识,决不会想到会有这一天,那个头上罩着得意的光环的父亲怎么会犯了错误呢!自小他就以为他的父亲是他学习的榜样,别人都敬畏自己的父亲,连亲戚朋友都因此觉得沾了父亲的光。王小刚想不通,在他的潜意识里倒霉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他们家人身上,可现实偏偏那样残酷,王小刚觉得没脸见人了。
凡事都依赖父亲来摆平的王小刚第一次靠自己做出了一项决定:在所有熟悉他的人面前消失。
怎么样消失呢?王小刚想到了自己同班的雯雯,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敢出走,自己是个男人,应该比她还坚强。一个重大的决定就这样轻易地出笼了,王小刚甚至有些得意,再不用担心看同学们的白眼了。他找出了自己保存的压岁钱,总共两千八百块。有了这些钱,王小刚觉得轻松了许多。平时把自己爱得像太阳,连他的父母都像向日葵一样围着自己转的王小刚,今后要靠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一片光辉了。
四
毛毛表姐素华的婚礼定在下午三点整,等到婚礼一结束,新郎新娘就会前往海南,开始他们的天涯海角新婚之行,然后他们还要去德国。毛毛没向苏启她们通报新郎的真实身份,那样她的同学会以为自己的表姐傍大款,因为表姐素华嫁给的是一个有几十亿美元资产的外资企业的总经理,还是个华裔德国人。
举行婚礼的时间就要到了,新郎竟然还没有到场。准备好做伴娘的毛毛此时显得有些焦急,但新娘素华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不会迟到吧?”毛毛悄悄地问表姐。
“别担心,德国人的时间观念很强,他在德国待久了,做什么事都很守时间。”素华告诉表妹。
“可今天是结婚呐……”毛毛偷眼瞄了眼婚礼大厅,来宾都到了。她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看表姐,新娘一脸泰然,就没再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十分钟,新郎还是没有出现。
五
毛毛的表姐素华表面上泰然,内心也很焦急。宾客们疑惑的表情和窃窃私语的情景,她能想象得到。司仪已经询问过两次了,新郎如果再不出面的话,承办婚礼的婚庆公司就要提出抗议了。素华拨打过新郎的手机,但他的手机竟然在这种时候关机,这倒让素华不得不担心了。新郎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爽约过,今天这样非同寻常的日子,他怎么会一反常态呢?
派去打听新郎下落的人回来了,说新郎已经按计划结束了与台湾客商的谈判,赶往这里了。
素华清楚,新郎在下午一点三十分与一家台湾客商签署合作意向书,正式的合同要等到二十天以后才会签署,原定的时间说好在两点二十分结束,剩下的时间足足有四十分钟,赶往婚礼现场富富有余。看来,新郎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否则他决不会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的。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多分钟,素华不能再泰然处之了,她霍地站了起来,对毛毛说:“你姐夫可能遇到了麻烦,我们得想一些办法。”
“不会是塞车吧?”毛毛忐忑地问。
“不会,塞车他会来电话的。”
“小叶,”素华转身喊旁边一个小伙子,他是新郎事先安排为新娘服务的,“你们韩总可能遇到麻烦了,快把人都派出去找。”
姓叶的说:“我已经把人都派出去了,与韩总一起参加谈判的人早已经到了,也出去找了。”
“韩总的身边还有什么人?”
“他们说,只有一个人陪着韩总,韩总在送台湾客人的时候就让他们先赶来了,说他送完客人随后就到,可现在……”姓叶的满头是汗,焦急地解释。
婚庆公司的司仪已经在婚礼大厅与来宾周旋开了,隔着屏风,素华能够清晰地听到司仪的声音:“尊贵的各位来宾,大家一定是等急了,新郎姗姗来迟,你们猜是为什么?他是要制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据我所知,新郎在婚礼前还在与台湾客商进行业务谈判,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新郎官是个多么具有敬业精神的人啊!”
“是不是你把新郎官藏起来了?”有个来宾调侃地大声说。
“这位先生有意思,您就是借我九个胆,我也不敢惹这么多高贵的先生和漂亮的女士不高兴呀!”
“哈哈哈——”大厅里爆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让人觉得等待新郎的过程反倒是操办婚礼的人精心安排的一个环节。
“从各位开心的笑声中我听出来了,新郎是被嫉妒的美女吓得不敢露面了,别不是那一个想嫁给新郎的美女半道上把他劫持了吧!”
“哈哈哈——”又一阵开心的笑声。
听到司仪的玩笑话,素华的心里咯噔一下:劫持?韩坤莫非真的被什么人劫持了?
六
新郎韩坤今年三十二岁,生在德国不算大的林嗣城。林嗣城位于多瑙河边,高地上耸立着举世闻名的昆伯堡,据说德国中世纪著名的叙事诗《尼伯龙根之歌》就是在那里创作出来的。韩坤的名字是他的祖父起的,祖父说坤字在中国的八卦中代表地,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要他记住自己是一个中国人。韩坤的祖父是在德国留学期间因爆发战争滞留在德国的,在东西德合并的前一年去世的,生前一直惦记着能够回到中国,亲手抓一把家乡浙江余杭塘栖镇的泥土,但最终带着遗憾合上了双眼。韩坤听父亲说,他的祖父曾在二战期间救过一个犹太商人,那个犹太商人后来逃到了瑞士,二战结束后,那个犹太人为报恩送给韩坤祖父一笔数目不小的馈赠,被他的祖父拒绝了。但十几年后,那个犹太人在病逝前立下了遗嘱,通过法律手段迫使韩坤的祖父接收了那笔总值两千万美圆的馈赠。韩坤的父亲就用这笔钱经营了一家纺织品公司,并送韩坤到英国剑桥大学去读书。获得了博士学位的韩坤回到德国后,协助父亲继续经营家族企业,直到三十岁那年为实现祖父的遗愿,回到杭州投资办厂。
毛毛的表姐素华上大学时学的是德语,毕业后在一家合资企业做德文资料的翻译工作,也是天缘巧合,在一次两家企业的业务洽谈中,素华被临时抽调做口语翻译,意外地结识了韩坤。素华流利的德语、标准的普通话给韩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她的美貌令韩坤一见倾心,竟然以多给那家合资企业百分之二的利润为条件,将素华聘到了自己的公司。当然,韩坤多付给对方百分之二利润的事,素华当时是不知道的。
接下来自然是比较老套的恋爱故事,直到郎才女貌的韩坤与素华谈婚论嫁,我们就见到了今天的婚礼。
送走了台湾客人,韩坤正准备上车赶往婚礼现场,忽然想起自己亲自购买的结婚戒指还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就招呼随同的助手上楼去取,自己和司机在门前等。韩坤看了看腕上的表,自己的公司离举行婚礼的饭店只需十分钟的车程,按计划提前二十分钟赶到饭店没问题。
“素华一定会等急了。”韩坤原本想推掉婚礼前的这场谈判,可台湾的客人事先并不知道他要在今天举行婚礼,而且对方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亲自前来洽谈,韩坤实在不好推脱。好在今天准备工作充分,事情进展很顺利。
韩坤掏出手机,准备给素华打个电话。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七
王小刚怀揣两千八百元钱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王小刚的悠闲是有原因的,他只想在熟悉的人面前消失,但怎样消失,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他还没有想好。今天是星期天,母亲应该在家休息,但父亲被“双规”了,母亲在家坐不住,她要找一些关系,打探一下父亲的情况,一早就出门了。母亲这几天脸色很难看,连吃饭时都对王小刚吼,仿佛他父亲出了问题是他王小刚造成的。王小刚早就忍耐不下去了,等母亲一出门,他就决定实施自己的“消失计划”。
走在大街上,王小刚才发觉,要消失还真有点不容易,平时出门,无论到哪,都有父亲或母亲陪伴,依赖惯了父母的王小刚一时真就不清楚自己应该到哪去。“除非死了,但我还不想死。”王小刚这样嘀咕着,悠闲地在大街上溜达。
在韩坤掏出手机的时候,王小刚正好溜达到韩坤的汽车旁,离韩坤只差几步远。
韩坤为了赶时间,嘱咐司机提前将他的车停在了路边的辅道上。
“哇,好漂亮的宝马呀!”王小刚忍不住伸手去摸眼前的汽车,冷不防听到司机一声大吼:
“大胆!”
王小刚一惊,欲转身离开,慌忙中碰到了正在拨手机的韩坤身上,韩坤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电池在落地的瞬间被摔离了机身,刚好弹落在不远的公交车道上。王小刚奔过去,弯腰拾起电池,还没待直起腰来,一辆疾驶的出租车一下把王小刚撞倒在地,王小刚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怀中的两千八百元钱散了一地。
撞了王小刚的出租车竟然没有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韩坤在自己的手机被王小刚碰落的瞬间,身体本能地向后倾斜了一下,等他稳住身体,一切都来不及了。
出租车眼见就要逃离了,韩坤对自己的司机大喊了一声:“快去追啊!”自己一下扑到王小刚的身边,抱起王小刚拦住了另一辆出租车,向就近的医院赶去。
过路的行人见地上散落着那么多的钱,纷纷停下脚步。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拾起了几张钱,匆忙地揣进了自己的裤兜,又匆忙地离开了。突然,人们像受了什么启发,竟然抢起了地上的钱。韩坤的助手拿着结婚戒指赶出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