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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海鸥老人

美丽的昆明自然有许多美丽的去处,而美丽的翠湖公园又是当地人常常留连的地方。波光柳色,映日荷花,蕙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顺着湖中九曲回桥由西向东走去,小径旁有一尊雕塑,如果你不经意,几乎会很容易地忽略了它的存在,它既不高大,又没有我们常见到的雕塑有一个大理石或者汉白玉的基座,塑像的主人公也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或高瞻远瞩或叱咤风云的伟人形象。那是一位坐在石头上的满脸沧桑衣衫褴褛的驼背老人,他的身边环绕着四五只海鸥,有的温顺地俯伏在他的脚下,有的仰起脸来似乎向他诉说着什么,有两只盘桓甫定,有一只海鸥甚至立在他的手臂上,正在啄食着他手中的食物。好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图画。说心里话,我非常喜欢这样表现普通人生活的写实风格的艺术作品,在塑像前我佇立良久,正当我在猜想何以地处内陆的昆明会有以海鸥为素材的雕塑时,看到了雕塑旁有一座也像雕塑一般不引人注目的朴素的石碑。精炼的碑文向我讲述了一个凄婉悲凉感人肺腑的故事。“……二十年前,海鸥忽从天降,翔集湖光之表,嬉戏绿水之间。市民惊喜,群集观赏,抛食飨鸥,迎接天外来客。尔后,每年入冬,群鸥必如期而至,诚乃祥瑞之兆也。观鸥人群中有一古稀老者,背虽驼而神采朗健,寡言笑而面目慈祥,每日按时来饲鸥,多年不辍。久之,众人瞩目,独不知其为何许人也,乃以“海鸥老人”称之,后经记者采访,方略知其身世。老人名吴庆恒,建国初毕业于革命大学,风华正茂,意气俊爽,因与世龃龉,屡遭缧绁之祸,岁月不居,年华虚度,及至平反,已垂垂老矣。虽其命途多舛,然以黉宫学养,深明齐物之理,人海沉浮,恒存仁爱之心,故能人鸥相狎,以寻诗意栖居。故能节衣缩食,从微薄之退休金叁佰零捌元中留其大半买鸥食,与鸥同乐。此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妙趣,岂非春城人民爱鸥情结之表征乎?如今斯人已逝而精神不泯,故铸像以誌其永恒。”

看完碑文,我的眼眶湿润了,吴庆恒老人深深地感动了我。一位一生坎坷、饱经忧患、备受磨难的人在人生暮年,把多少年来环境对他的不公和摧残化做了爱反馈给这个世界,能够以德报怨又何倡不是人生另一个角度的至高境界呢?这样的胸怀,这样的爱心不正和昆明的景色一样美么?而更让我感动的,是昆明的市民们,是他们发现了美,一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人饲鸟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现象并非惊天动地的壮举,很容易被人忽略进而为岁月所淹没,然而昆明的市民们没有,他们看到了,他们记住了,他们感动了,终于在老人殁后,他们为老人立起了塑像,把这美丽的城市的核心人类的心灵之美形象地固化了。

云南历史上不乏名士,著名的航海家郑和,革命音乐家聂耳、数学大师熊庆来、还有虽非云南籍却在云南领导了重九起义和护国起义的民国元勋蔡锷将军……他们的功勋云南人民当然会永誌不忘,然而在昆明市民日日熙来攘往的翠湖公园中心占一席之地的竟是一位生前黙黙无闻命乖运蹇的老人,足见在昆明百姓心目中,爱心和功勋一样伟大,有大爱心之人是永远值得人们尊敬铭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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