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芬的爷爷到底还是死了,留下一大堆欠债等儿子儿媳替他去还。周建华和袁文英决定出去打工,挣钱还债。
可是父亲死的不是时候,正值农忙季节,天热得要命。草虫躲在屋前的刺槐树叶子里不停地嘶一一嘶一一嘶的叫,叫得周建华心里好烦好烦。
等到把父亲从县人民医院弄回来,放到澡盆里,胸口擦三把、背后擦三把,洗好寿澡、穿好寿衣,父亲的皮肤又黑了一圈,还出现了尸斑。
父亲得的是肺癌,检查出来之后,又拖了大半年,脸色早已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后样子更加恐怖。袁文英因为怕做恶梦,一直不敢看公公的死相。
灵堂就设置在堂屋里,这会儿,父亲的尸体已经停放在那里了。那个从瑶乡请来的许老道士正在灵堂里,象小学生算算术一样,掰着左手的几个指头掐算着出丧时辰,右手在一张破纸上一边演算一边记录,比划来比划去的,神情十分专注。他看上去六、七十的年纪,头发花花白白的,脸色漆黑,但他的眼神却贼贼亮亮的,根本不需要使用镜片。许道士戴着大包头,条纹的,黑白相间,穿着蓝边白布满胸汗衫,下着一条黑色西裤,整个看上去不伦不类,他的这身打扮让芬芬联想到了深山里的老神仙或者老妖怪之类。周建华以及几个帮忙的朋友凝神敛气地站在许道士周围,等待结果。一旦结果出来了,他们好在丧事程序上作具体安排。
袁文英和唐云琪早在厨房里忙开了,烧水、切菜、煮饭,一面又拉着家常。袁文英问唐云琪这么久去哪里了。唐云琪说在表哥的养殖场打工,说她的表哥叫陈成龙,在隔壁金色县石溪溶村当书记。眼下农忙,她请了几天假,家里那几亩稻谷,等着收割。恰好,碰上袁文英公公死了,自然她得过来帮忙的,她是袁文英最知心的朋友。
唐云琪一面手脚麻利地把择好的小白菜不断地丢在塑料盆子里,一面告诉袁文英,说自己在表哥的养殖场里打工,其实也是做饭,三、四个人的饭菜,中、晚饭两顿,说忙不忙,说不忙也忙,因为有时还得帮忙喂鸡帮忙放羊,没想到这次回家,碰上周伯伯死了,那自己再忙也要过来帮忙的,忙完了这几天,回头再忙自家的事情。
“我和建华该怎样感谢你呢?”袁文英有些情绪激动地说:“等把我公公送上山,我们去帮你割稻子。”
“见外了不是!你和我谁跟谁呀,亲姐妹一样的,说什么感谢的话。再说谁家没有过当紧的事情呢。死人为大啊。”
“说的也是。”袁文英朝隔门望了一眼,略有埋怨的口气说:“也不知道这个许老道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掐算出时辰来。都说他的道法高,还是从金色县石溪溶瑶乡请来的呢,听说还会放蛊咧。”
吊在灵堂上的那架电风扇,很旧了,不大好使,已经开到最大挡了,风却不大,吹的风全是热风。所以灵堂的温度比外面高,老村长有高血压,热得满脸通红的,象喝多了酒,身子飘飘晃晃的,周建华担心他身体出现意外,央求他出去透一下气,老村长便来到厨房里灌凉水,袁文英问许道士掐算出日子了没有。
“没有。不要急,让他慢慢掐算,算得准些。”老村长灌完凉水爽心的说了一句。
袁文英和唐云琪继续一边说话一边择菜。当帮忙的亲戚朋友等得心烦气躁,开始在屋里屋外,带着热气出出进进的时候,许老道士终于掐算出了黄道吉日。许老道士自己也已经满头大汗了,他身上的蓝边白布汗衫已经湿透,以及头上的那个条纹土布包头都散发着一股子汗臭,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耀眼的火球,给人燃烧的感觉。
“要么压三出丧,要么等到第十一天出丧。”许老道士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对自己的研究成果十分满意地。
“三天?!”
“三天。”
“三天太仓促了,第十一天又停太久了。”周建华脸上挤满了忧虑。
“没有办法,我推算了好几遍,就这两个日子吉利,一不碍天神地位,二不克生畜生人、三能蔽庇子孙后代。”许老道士的口气充满自信,他仿佛刚刚干成了一件大事而振振有词地说。
“既然……这样,三去出丧。”
“可要想好咯。”
“三天吧,等到第十一天我父亲早就烂成了汤汤水水了。”
“真的想好了?”许老道士又问了一句,在心里他可能对周建华的决定非常不爽,也就是说他只有三天的生意,挣的钱比十一天挣的差多了。
旁边有朋友建议周建华到县城去县城的殡仪馆租个冰罩,把尸体连同棺材一起罩在冰罩里,甭说十一天,十一个月、十一年、一百一十年都不会腐烂。许老道士的眼睛闪过一下亮光之后,期待地望着周建华,他应该是在等待周建华改变注意,去租个冰罩,等到第十一天出丧。
周建华苦笑了起来,一边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厨房。
袁文英看见丈夫走进来,急忙问定好日子了吗。
“三天。”
袁文英一下瞪大了眼睛,很快作了短暂的推算:“三天……就是后天,哪那么快呀?”
“不然的话,要等到第十一天,这鬼天气,这么热,等到第十一天,父亲的尸体早已烂成汤汤水水了。再说现在正是农忙,村里那么多人都在外面打工,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也没几个能做事的,谁家里又没有事呢?都有事,都忙,没有时间天天上我们家来守棂、熬夜,我看‘压三’出丧好咧。”
“建华这样安排很好的,可以节省很多开支。”唐云琪在旁边十分善解人意的插了一句。
周建华:“云琪姐说的在理,多停一天多花钱,父亲在生的时候我们已经尽到了孝心,死后不必要花那冤枉钱了。”
袁文英对唐云琪苦笑着,说:“给公公治病已经花了几万块,亏了一屁股账哩,这钱难借,钱更难还呢,这回他应该知道心痛钱了。”她这话既是说给唐云琪听的,也说给周建华听的。
周建华面无表情地:“别说了,赶紧做饭,帮忙的人都饿了,待会儿芬芬也该回来了,也要吃饭了。”说完,回棂堂而去……
袁文英望着丈夫的背影,期期艾艾地说:“云琪,看那犟驴,他明知道他父亲得的是绝症,治不好的,他偏要强行霸道地租了台面包车,把他父亲送到县人民医院住院,一住就二个多月,这才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话到这里,丈夫的背影早已看不见了,袁文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这还不算,他还到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两万元债哪!这不,你那里借了肆仟。”
“哎呀——这个……不急,等你们有钱了再还,反正我没有急用。”
“看他那鬼样子,头发都愁白了,人也愁老了。”
“建华是个孝子,你不要怪他。”
“说的也是。我公公这个人在生确实是个好父亲,他最喜欢建华,建华孝敬他也是应该的。”袁文英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她毕竟和公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公公已经是她的亲人了。她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悲情之中显得惶然而困惑,此刻她在心里或者怀念公公的好处、或者心痛丈夫、或者担心欠债、或者为以后的生计犯愁,抑或廉而有之。
“我也舍不得公公走啊。”袁文英说着眼眶湿润了。
等到把父亲送上山,屋子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了。
周建华和袁文英算了一笔帐,买棺材、请道士、吃的用的,总共花了两万多元,加上先前的两万多,共计欠债五万多元。
“这债怎么还啊?”袁文英一筹莫展地望着丈夫。对于湘西边陲,靠种地为生,没有家底的小户人家来说五万多元外债是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压得周仁和袁文英心情格外沉重,他们彼此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亲热了。父亲的死,让他们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质,正所谓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袁文英不愿去想那该死的五万元债,她连续几天去帮唐云琪抢收稻谷,累得腰酸背痛的,晚上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个夏天好像特别热,太阳火辣辣的,很久没有下雨,地皮都烤焦了。最后割完了唐云琪的稻谷,袁文英瘦了一圈。
这天的晚饭是周建华做的。芬芬吃完饭,跑出去和村里的小伙伴到学校周围捉迷藏玩游戏去了。周建华在禾场坪上铺了一张草席,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上面,一边纳凉一边抽烟,抽累了,顺势倒下去,睡觉。
半夜时分,周建华突然醒过来,浑身燥热,下面的根茎已然雄起,福气正象电流一样穿透全身。他爬起来,象一团燃烧的火焰,呼啸地飘进屋,他摸到床边。袁文英睡得正香,肚子上盖着小小的一块保温棉布,四肢和胸脯都露在外面。
周建华一把丢掉袁文英肚子上盖着的棉布,他刚要把自己赤条条地身体贴到妻子肚皮上去,却听见袁文英轻声地说:也不看看,芬芬在床上呢。周建华微微楞了一下,接着把袁文英抱起来,来到屋外,把袁文英抱到草席上,剥光了衣服……阿黄趴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明白主人们在做着游戏,它一动不动地呆在地上,眨巴着好奇的狗眼。
周建华和袁文英紧紧地缠在了一起,半明半暗的月光中,他们象孤独的小船在漫无天际的大海上飘荡着,时而徐徐前行,时而被颠簸得晕天旋地……周围一切似乎不复存在,世界只剩有他们俩个,他们赤裸裸地无拘无束地融合在天地之间,彼此享受着对方的身体,什么都不去想,单纯的彰显活着的生命的自然意义。月光美丽的流晒。
袁文英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躺在丈夫怀里,无法离开,任由丈夫穿过她的身体,叩响她的灵魂,把爱送到她的神经末梢,让他们每一个碰撞在身体里都脱胎换骨的深刻。
经由惊心动魄的折腾之后,周建华和袁文英方才平静下来。这时,袁文英躺在周建华怀里已经浑身泛力,嘴里却兴奋地老公长老公短的喊着周建华。
“文英,我想出去打工。”周建华不失时机地说。
“是吗?”袁文英怔了一下。
“你同意吗?”周建华一面抚摸着袁文英,一面说:“我们得想办法挣钱还债啊。”
袁文英心想:建华出去挣钱固然是件好事,但是自结婚至今,十多个年头,建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再说分居的滋味她袁文英虽然没有尝试过,想也想得到,看也看到了,锦木村那么多男人在外面打工,老婆留在家里独守空房,那寂寞肯定是难以忍受的,这……万一……建华出去以后,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耐不住寂寞和别的女人睡觉怎么办呢?
“你倒是表个态,到底同不同意我出去。” 看见袁文英半天没有吭声,周建华有些心烦地说道:“那么你说这债怎么还吗?你再看看,村里的人不都出去打工去了,唯独我不能出去吗”。
袁文英仍然没有啃声,周建华又道:“现在,打工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形式了,为了生活,全中国农民纷纷涌向大城市加入打工行列,人人都怀揣梦想,要赚钱,要往城市里奔,没有人愿意老实巴交的呆在乡里种田。我也不愿意!”
“不要对我讲你的大道理,我不懂。要去你就去,不要问我。哪个叫我们欠人家那么多债。”
周建华知道,袁文英这话算是同意了。 他说“那好,我明天到村长家去给老周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淘金船上要不要人。我暂时先到淘金船上做事,看看,听说船上一个月可以挣到三千多块。”
“随便你。我要睡觉了。”袁文英侧身过去,背对着周建华,现实的残酷让这对夫妻燃烧完了激情之后,很快回到了各自的愁绪里,从而,此前的绯恻缠绵变得索然淡味。
周建华沉默了一会,搂过袁文英肩头,温柔地:“水井乡离我们这里不过三、四十里,不算远,我想你了,我就回来。你想我了,你就跑去看我。你不就是不放心我,怕我到外面搞别的女人……这年头流行乱来。呵呵!”
袁文英扭身过来嗔呢地说道:“瞧你,也就个子高大,别的嘛……要钱财没钱财,要长相没长相,谁稀罕你。这辈子除了我袁文英,谁都不喜欢你。哎——我袁文英傻呢,偏偏喜欢你这个穷光蛋。”朦胧中,她的娇柔的样子充满了神秘,周建华不由得回想起了初恋的情景,他深沉的抚摸起妻子,摸着妻子的眼睛、摸着妻子的头发、摸着妻子的脸---激情重新开始燃烧。周建华再次冲动起来,疯狂地又将妻子压在了身下……他一边叽叽歪歪地又说:“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我出去打工,你在家里可不许给我戴绿帽子。”
“呸你! ”袁文英恨恨地掐了周华的屁股。
周建华大声地叫着,像战士一样冲锋陷阵,他直到把爱作了淋漓尽致,方才偃族息鼓,兴奋之余,夫妻二人又说了很多暧昧的情话,之后浑浑地睡着了,睡到天大亮,芬芬起床以后夫妻俩个都还没有醒过来。
芬芬并没有要吵醒爸爸妈妈,而独自带着阿黄出门去了。但她的响声惊醒了袁文英,袁文英使劲地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晒到禾场上了。看看身边,周建华还在深睡,袁文英半娇半妮推揉周建华,说:“建华,起来啦!你不是要到村长家里去打电话吗?要去,早点去,不然他们出去了就打不成了。”
周建华翻身爬起来,脸没有来得急洗,一口气跑到老村长家里说:“村长,打个电话。”
“打吧打吧。”老村长刚刚吃完早饭,抽着卷烟,有道是饭后一支烟,胜似做神仙,他这时候完全沉侵在欲仙欲神的境界里,根本不去关心周建华何事要打电话,倒是周建华自己说要出去打工。打完电话,周建华从衣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块硬币。村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给钱,又不是公用电话,不收费……你应该买个手机。”
周建华自嘲地笑道:“等出去打工,挣得了钱再买。呵呵!”
接下来是焦急的等待,周建华坚信这一次一定要出去的,他特意跑到镇上给自己买了个牛仔背包,灰中带黑。看着丈夫的新背包,袁文英沉默了,她知道丈夫铁了心的要出去打工,她一咬牙,从兜里的生活费里拿出二十元钱给周建华买了双白球鞋,让周建华带出去穿。周建华茫然地把球鞋拽在手里,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即将离开妻女时的心情高兴或悲哀、留恋或远行。然而,决定不会改变,他知道,即便老周那里没有回信,他也要去别的地方,甚至去更远的大城市去打工。他早就想出去打工,他希望像那些在外面取得成功的人士那样,通过自己的劳动闯一番事业出来,从而能改变家里的经济条件。无奈,这些年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加之对妻子和女儿的眷念,自己一直留在锦木村,种着二亩三分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可眼下形势逼人,一家人最根本的生活保障也没有了,他作为家里的男人,出去打工,挣钱养家已成必然。
“那么家里只剩下我和芬芬和阿黄三个,反正两地分居,不如我也出去打工。”袁文英忽然突发奇想地说。
“不行。外面做事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村里又不是没有女人在外面打工,云琪不也在她表哥的养殖场做事吗。我出去随便找个事做,再怎么样,两个人挣的钱比一个人挣的多吧。退一万步讲,既是我挣不了多少钱,只要能混饭吃,把生活费节约出来,不要花你的钱也好撒。”
“芬芬怎么办?”
“送外婆家去。”
“不行。我们不能为了挣钱丢下女儿不管。”
“不行拉倒。”袁文英说完脸色郁闷地独自走出家门。对面就是村长家,两根田埂,不到百米。袁文英直径来到村长家里,村长已经出去了,村长老婆刘姨是个热心婆娘,她看见袁文英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啦?和建华吵架了?
“我要出去打工去,建华不同意,他要我留在家里照顾芬芬。”
“建华说的是对的,芬芬需要好好照顾。”刘姨边说边用脚把旁边的一个小凳子踢给了袁文英。
袁文英坐到凳子上期期艾艾地说:“留守儿童多了去了。再说芬芬都快十一岁了,从来没离开过我,自立能力太差,我倒想借这个机会,让她锻炼一下。”
“你出去,建华不放心你的。”
“他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哈哈!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女儿都十多岁了,还像个未婚姑娘。像徐小凤咧。你这一出去打工,万一傍了个大款,不回来了,建华怎么办呢。”
袁文英苦笑着:“刘姨,看你都讲了什么鬼话。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谁喜欢我老得好呢。还美女呢。”
“看不出来。细皮嫩肉的,不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嘛。打扮一下,我都喜欢。”
“老不正经。”袁文英忍不住笑了。
“哈哈!”
“我要是能到云琪表哥的养殖场去打工,和云琪做个伴,那该多好啊。”袁文英突然要给唐云琪打个电话问问。
“打吧打吧,今天不收钱。”刘姨说着把周建华先前留下的那个硬币塞给了袁文英,说是周建华的。
袁文英思索出唐云琪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拨过去,那头唐云琪大声地说:“哪个?”
“云琪!”
“哦……文英……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
“想你了。“
“真的吗?”
“当然真的,我要是能天天看见你就好了。”
“同性恋啊你!哈哈哈哈……”
“恋你个头啊。找你有事,你表哥的养殖场要不要人呢?我想和你一起去打工。好不好?”
“哦……我知道我表哥的养殖场暂时不需要请人,但是我表嫂快要生孩子了,他们这是第二胎,听表哥说表嫂打算请人代课,如果你愿意来代课的话,我去跟他们说说。”
“当老师?!我不是那块料啊!”
“你不是师范毕业嘛?以前还代过课,记得还代得不错……你想当老师,现在机会来了,你反倒怕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说我没有教师资格证。”
“这不废话吗,管它有没有资格证呢!乡里好多老师都没有资格证呢”
“这个……还是算了,我留在家里照顾芬芬呢。”
“傻瓜!你到石溪溶来教书,把芬芬转到这里来读书不就成了。”
只见袁文英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把芬芬带过去读书呢。”
“我见得多了嘛,比你聪明。”
“臭美!”
“臭美也是美。”
“那是那是。那你问问你表哥表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的,拜拜!”
到了晚上,袁文英躺在周建华怀里,把唐云琪说的事情告诉了周建华,她一边说一边顺着自己的想象描述,她用花言巧语加甜言蜜语,把未来描述得相当美好。
“好吧,你去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支持你,免得你到时怨恨我。”周建华表示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最主要周建华明白袁文英心意已决,信仰就不会改变。他唯一的顾虑,只是石溪溶在沅水上游,而他在水井乡,在沅水下游,袁文英到石溪溶去教书的话,他们中间隔着金色县县城,金色县境内的那座沅水大桥修了快一年了,还没修好。据说,因为资金紧张,河面上那几个孤立的桥墩喘着上去的,眼下洪水季节,停工了。没有桥,汽车和人都要坐轮渡过河,这样子,妻住沅水头,夫在沅水尾,路程更远,山水阻隔,恐怕一年也难见上几次面。
“不见就不见,不然债怎么还呢。”袁文英悻悻地说。
“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凉拌。”
“凉拌也要人拌嘛。”
袁文英展颜一笑:“只要不自杀,自慰是最好的办法。”
“那多难熬。”
“死鬼!”袁文英嗔呢地道:“我不和你一样难熬嘛。”
周建华的眼睛迅速聚了一束光,他望着妻子,福气从根茎处漫来,不由自主,他抱紧了妻子。身体碰撞是天下男人表达爱情的最主要方式,也是周建华表达爱情的主要方式。袁文英很享受这种方式,她喜欢丈夫宽阔的胸膛,健壮的肌肉。
袁文英这时温顺得象一只小小鸟,缠绵地依偎在周建华怀里。她想自己是幸福的,如果不是因为公公生病、公公去世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亏了五万元外债等着还,周建华绝然不会和她两地分居的。她不能像有钱女人那样珠光宝气、锦衣玉食,但同样有老公爱老公痛,同样是娇贵的。没有男人的日子对她来说是艰难的。她甚至想到村里的巫师家里去求一碗锁心水给周建华吃下去,以保证周建华在外面不会变心,不会和别的女人乱搞。她不愿意和丈夫两地分居,一万个不愿意。
事到如今又不得不两地分居,所以她知道必须牢牢地抓住眼前的幸福,等待属于她和周建华的一次酣畅淋漓的身体碰撞……
老周很快有了回话,叫周建华赶紧到水井乡去,那里的淘金船上需要人手。老周说船上人员流动非常快,因为不习惯水上作业,有人上船就晕,像打醉拳,站都站不稳,到船上一天两天呆不下去,就走了,工钱也不要了,白白晕了两天。
周建华决定第二天清早走。
袁文英开始帮丈夫收拾行李,准备换洗的衣服,还弄了满满的一罐头瓶油炸辣子,让周建华带到船上吃。
袁文英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喜悦,相反有一种临别的悲壮。
芬芬知道爸爸要出去打工了,十分依依不舍地,阿黄亦作出相应的行动跟在周建华身边。
过了今夜就要去外面打工了,周建华想在离开之前多陪陪女儿,就搬了凳子坐到禾场上陪着芬芬。月光下父女俩一边看星星,一边讲三十六计。阿黄安安静静地趴在旁边,它好像也知道家里的男主人要出远门了,是以它的心中也有恋恋不舍的感情,看得出,虽然它讲不出人话,却有憨厚的狗性。
周建华从“满天过海”,一计接一计的往下讲着,夜色深遂的,星星很高。芬芬听到第六计声东击西,趴在爸爸的膝盖上睡着了。周建华便把女儿抱回小房里去睡觉,然后来到他和袁文英的房间里。
此刻,袁文英躁动不安地躺在床上,等待和丈夫的一次缠绵的疯狂的爱,这是她和周建华临别前必不可少的程序。她躺在那里,深深地一呼一吸。她的胸脯不断起伏着,热血在周身涌动……当听见男人进房了,心跳更加激烈,整个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兴奋起来。
周建华走到床边,凝望着袁文英,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他此前奔腾的血脉随之放慢了流速,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床边。
“上来吧?”袁文英声似春猫的喊道。
周建华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去,顺势把袁文英压在了身下……
这一次,周建华比平常来得更加温柔体贴,他耐心地吮吸着袁文英紫色的乳头,双手抚摸着袁文英的身体……袁文英完全陶醉了,甚至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她紧闭着双眼,全身心地体味着周建华带给她的最深刻的幸福。
“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顿自然要把你喂得饱饱的……让你,不管走到哪里都忘不了老公的好。”周建华喃喃地说。周建华这些情话更令袁文英无比兴奋,她紧紧地搂着丈夫,呻吟着……她的小巧的指尖已经锲进了周建华的肌肤里了,她却不知道,在一次高潮宕峰,她的身体达到了临界虚脱的状态,她说头有点晕晕了,却是满脸的快乐和幸福。看见妻子很满足的样子,周建华感觉自己特像个男人,他虽然背上被妻子抓伤了,在流着血,但痛并快乐着。最后,他鼓足力气用男人的威猛和激情点燃了他的人间大炮。显然,这不是日本动漫片中奥特曼的人间大炮,也不是人类战争中常见的敌我交战的烽火炮烟,它没有仇恨,只有爱,它使男人和女人的生命有了更丰富的意义。
第二天周建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