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赵星辰对刘二的戒心少了许多,也愿意让他去街上买个东西之类的,刘二将这种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欣喜的,反倒是明四,总是有意无意的刁难他,越发的看他不顺眼了起来,谁让刘二抢了原本属于他的活呢。
十日后,老大爷又请那位大夫为赵星辰看了一次诊,她情况明显是好了许多,孩子是保住了,身上的伤也都结了疤,但是最好以后还是静养,可惜赵星辰所剩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得尽快回到京城才行。
临行前,她让一个侍卫快马加鞭送给京城吕夷简一封信,信上大致表明自己的归期,并让其散布他们两个情投意合的谣言,唯有如此,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有一个好的出处,不管别人信或不信,事关丞相府,谁要是敢动手事先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才行。
没几天就是大年了,赵星辰一行人正好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城市,便决定在此休息两日,她放了侍卫们的假,随他们去哪里乐呵乐呵,让大家享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听见外面不绝于耳的鞭炮声,赵星辰站在窗口,放眼望去那灯火璀璨的街道,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酸涩,去年此时,她正直和徐离硕新婚,谈不上是相亲相爱,至少是相依相伴,而今天各一方,皆有前路,倒是显得造化弄人了。赵星辰抚摸着肚子,这个孩子一直是为她所不喜的,可能孩子也知道不得母亲的待见,平日里乖巧异常,连孕吐之类的不良反应都没有一个,就好像是他不存在一样,在最孤独的时候,能有这个孩子默默的相伴,感受着他的成长,她慢慢觉得生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星辰!外面热闹着呢,你不去逛逛?”话说前三个月的孕妇最该是静养,但是赵星辰实在是太静了,沉闷的不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老婆婆实在是担心她一直这样委屈着自己,早晚会出了大事。
“好!”尽管再多的繁华都与赵星辰无关,但是总比她自怜自哀要强的多。
老婆婆出于对赵星辰的安全考虑,明着有明四和刘二跟着,暗地里又派了三个个侍卫混在人群里保护着,而她自己,自始至终扶着赵星辰的胳膊,生怕弄丢了去。
有老婆婆在,等于她身边多了一个大管家,只要不是格外紧要的事情,老婆婆都能给她拿主意,倒是省了她不少的时间,能更加全神贯注的俯视大局。
“姑娘!我这里的手帕做工精致,要不要来上一条?”别看是过年,总是有小贩能抓住商机,趁此时赚上一笔,虽然说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等的,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商人的利润远远比农业要多的多。
赵星辰带着面纱,撇了一眼那手帕,图案赫然是一对鸳鸯,一副与在如意布庄买到的一模一样的鸳鸯,连面料的颜色都是一致的。
赵星辰走到摊位前,执起手帕问,“还有没有更特别一些的?”
“特别?”小贩寻思了一下,找了一条上面绣了字的递给赵星辰,“姑娘,你看这个成不?”
赵星辰细瞧,手绢上绣了一行娟秀的红字,年夜人团圆,署名是福儿。
赵星辰把手帕握在手里,心里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失控的抓住小贩的衣袖问,“你这手帕的卖家在哪里?”
小贩一副欣喜的样子,也不怪赵星辰的失礼,“姑娘想要买?我带姑娘去!”
赵星辰跟着小贩走到一家卖布匹的店面,里面的布料琳琅满目,所拥有的资产绝不是普通的小商贩能够比拟的。
再往里进就是女性专用的物件了,小贩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明四个刘二,意思是他们不能进去。
赵星辰识趣,冲着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在门外守候,自己则带着老婆婆入了最内室。
老婆婆虽然不知赵星辰是何意,但是她相信赵星辰的判断能力,也就在一旁没有阻止。
内室宽敞明亮,灯火辉煌,有几个人影端坐在灯下。
“舞姨!李老伯!你们都在?”赵星辰快走了两步拉住舞儿的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丝笑模样。
“辰儿!”舞儿见到赵星辰又瘦了,眼眶不禁湿润了,“不仅我来了,连福儿也来了,要不要看看她?”
赵星辰在四周巡视了一圈,一个头上带着帷帽的女子抱着一个小身子走了出来。
尽管她看不清面貌,可是那一种血脉的牵绊让她一下子就猜出来这个女人的身份,赵星辰颤抖了声音,想称呼母后,却半路咽了回去,喊了一声,“娘!”
女人的身体一僵,没有出口否认,而是把孩子放在赵星辰的怀里,“她和你小时候一样,最恋娘了!没有你在哭的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赵星辰的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泪水正好滴在了福儿的嘴边,福儿本来是睡着的,感觉嘴边凉凉的就抿了一下嘴,一尝是咸的,她有些不高兴了,睁开迷蒙的双眼,一看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美貌女子,她先是跟着要哭,又闻到了一阵阵奶香,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手顺着奶味的方向够去。
赵星辰见她闺女还认识她,心里一片温暖,这就是孩子能给一个大人的爱,将来她肚子里的这个,应该也会这样贴心吧。
“辰儿,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坐下吃点儿吧!”原本是个一家团圆的日子,偏偏弄得那么煽情,舞儿好不容易才强忍住眼泪,把赵星辰从悲伤的气氛里拉回来。
“好!”赵星辰用手绢擦了擦眼睛,挨着她娘坐下。
“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好多年没亲自动过手了,生疏了许多,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胃口。”符氏在赵星辰的盘子里布上了几道菜,都是她这两年喜欢吃的,可见符氏对她一直是关注着。
赵星辰吃了几口,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不禁一时间感慨万千,“娘!这些年您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苦了你了,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娘的义务,而今……”而今形式所迫,还要连累赵星辰回到宫里,毕竟符氏是符家的女儿,她不能不顾着符家的兴衰。
“娘!我知道!身为大宋的一员,我有着无法逃避的责任。”赵星辰这段时间早就想清楚了她将要走的路,躲不开便直接面对,倒是也不枉来了一世这世间。
符氏既欣慰又歉疚,她看向一旁不做声的老婆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侄女见过姑姑,姑姑能陪在辰儿身边,侄女感激不尽!”
老婆婆站起,亲自托起符氏的手,“论起你对符家的付出,我远不如你,当不起你这一礼。”
“是姑姑过谦了!”老婆婆的勇气一向是值得符氏羡慕的,哪怕她能算计的了天下,终是得不到那份想要的幸福。
老婆婆能见到她这个聪慧异常的侄女死而复生,除了最开始有上三分的意外,其余的皆是理所当然,放眼符氏一族,能有能力操纵暗中势力的人,非符氏莫属了。
李老伯不曾想这一圈人都不是普通人,竟还有如此复杂的关系,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刘姥姥逛大观圆的感觉,在一个升斗小民的心里,她们的生活圈子完全不在他想象的范围内,也就是这时,他才意识到和舞儿走的更深层次意义,但是他并不后悔。
不用想,这顿晚饭吃的绝对是畅快无比,因为舞儿有身孕,饭桌上并未见孕妇不能吃的食物,赵星辰吃的也随意,总的算下来竟然比平时多上了半碗饭。
从始至终,大人们没人能见到符氏目前的真容,也就小福儿能饱上两次眼福,符氏年仅38岁而终,尽管是她一手设计的,但是服用的药物也有三分的毒性,面容总体看去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这一面她自己知道就好,不想毁了在女儿和长辈心里的形象,赵星辰也没有好奇的多问,她娘在她的心中是最为崇拜的存在,她相信她娘定然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缘聚终有缘散,等到夜半十分,赵星辰特意亲自喂了一次小福儿,见小福儿睡熟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小福儿跟着符氏,远比跟着她安全许多,再说依着她的情况,哪有那个照顾孩子的精力呢。
符氏是极为疼爱福儿这个外孙女的,对于赵星辰的决定自然是支持的,可怜的是两名被赵星辰遗忘的侍卫,等的花都快谢了才终于又看见赵星辰的影子,不过说到底符氏也没亏待他们,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也没什么可以委屈的。
赵星辰是从正门进从正门出的,而徐离硕是从后门偷偷潜进布庄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仅不超过百米,却谁也没见到谁,是赵星辰走的太快,还是徐离硕走的太慢,导致了擦肩而过的命运,没有人知道。
徐离硕站在院子里望着舞儿抱着小福儿的身影,他空旷的心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栖息的地方,至少他还不是一无所有,去年有赵星辰和安安相陪,今年有福儿留念,那么明年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就能团聚了呢。
赵星辰在马车里又晃晃悠悠了两个多月,在二月似剪刀的时候终于即将抵达汴京,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在连日的奔波中竟然奇迹的活了下来,她肚子微微隆起,需要靠着穿宽松衣服遮挡,神色整体来说尚可,但是心里的压抑却是无法排解掉的,她没有在提过打掉孩子的事情,其余的人也就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似乎将孩子父亲的身份直接忽略掉了。
赵星辰挑开车帘,看着高高的城楼上越来越近的汴京城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忽有恍然晓梦一场之感,近四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从一个公主到村妇,再从村妇到母亲的角色转变,品尽了平淡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再次回首,竟然是此去经年,怎能不让她叹息上一声呢。“星辰!大相国寺我就不陪你去了!回都回来了,总不能过魏王府而不入,你都做回了你的公主,我也不能拖了你的后腿不是?”老婆婆当初一心想要脱离符家,如今几十个春秋,符家又到了关键的时刻,她岂能再坐视不理。
“谢谢姑奶奶!”老婆婆的回归无疑又加重了符家的筹码,毕竟符玉可曾经和西域结过亲,虽然最后和离了,但是人脉仍在,总是比别人多一份靠山,而老大爷是先皇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他的部下如今都身居军中要职,更加是不可小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