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在一棵树旁,仔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不再像事事谨慎的那个自己,做事莽莽撞撞任性而为,不仅伤了自己,还连累了他人,要是放在皇宫,估计会有好大的一份苦头等待自己去吃,因为天高皇帝远,她就放松警惕,她终究有一天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后果将会是赵星辰无法承受的起的。
何敏来溪边割猪草,远远的见着一个美貌的姑娘低头沉思,是她不曾在村子里见过的,她一想女儿的形容,立刻猜到女子是谁了,硕哥哥是个经历坎坷的,有个知冷知热有品有貌的姑娘相伴是一件好事,她会默默的祝福他们的!何敏想归想,怕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每每遇到有关徐离硕的事,她心里的一个角落便会发酸发痛,她不止一次的试想过,如果当年能顶的住各方的压力坚持不改嫁,她现在是不是能和硕哥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虽然丁财待她也是不错的,将她疼惜在心里,但是到底不如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来的深刻,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成了定局,她不该有多余的想忘了。
何敏无声的叹了口气,远远的再看了赵星辰一眼,理了理手下割好的猪草,麻利的背到背上,转头向和徐离硕相反方向的丁家走去。
赵星辰一向是不在乎无关的人或者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徐离硕的家,上马车找出一件换洗的衣服,去屋子里重新换好。
安安经过舞儿长时间的开导情绪稳定了许多,脸色仍透着一股无助的苍白,令人我见犹怜,一见到赵星辰除了乖乖喊了一声“漂亮姐姐”便没了下文。
赵星辰心里有愧,牵着安安冰凉的小手,刻意放柔了声音,怕把她再吓到,“安安饿不饿?漂亮姐姐车里面备了好多的好吃的,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不要!”一提到吃,安安又想起了熊熊的大火,脚上退了两步回到舞儿身边,再也不愿意多看赵星辰一眼。
其实安安怕大火是有原因的,她四岁多的时候,一家人刚刚逃荒到临邑村不久,还未在村子里站稳脚跟,连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徐离山、徐离累和何敏整日的在山头上打转,想尽了办法赚钱,哪里顾得上照看女儿,把安安独自放在家里一放就是一整天,而安安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便溜出去找同村的孩子玩耍。
有个小男孩见安安面黄肌瘦的一点儿也不讨喜,拿着一根燃着的火棍追着安安后面吓唬她,甚至烧焦了她一撮头发,之后小男孩被路过的丁财打跑,安安当时在想,她要是有一个像丁二伯伯一样的爹爹就好了,肯定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于是求着丁财要他做她的爹爹,不答应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丁财无法,把哭着的安安送回家,顺道给她摘了几颗小野果做礼物,安安害怕娘亲知道她淘气会生气,将事情隐瞒了下来,还不时在何敏耳边替丁财说了不少好话。
但是那丝恐惧一直压在心底,在不经意间引发出来,形成了安安不可磨灭的心里阴影,自此以后,只要安安在厨房的时候绝对不能有赵星辰身影的存在,否则安安便会焦虑不安,瞻前顾后,饭菜味道欠佳是小事,动不动伤到自己就是大事,每每弄的一家人哭笑不得,当然,这些是后话。
赵星辰读懂了安安眼里的恐惧,温声软语的劝了半天,仍然改变不了她的初衷,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个道理赵星辰明白,可是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的慌,安安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绝不能空一天的肚子。厨房今天是不能用了,晚些时候,徐离累从家里煮好饭给赵星辰她们送了一些,赵星辰不好意思白吃,给了徐离累许多干果,当做给孩子的零食,徐离累不想收,又想到那个小气的婆婆,有来有往正好能堵住婆婆的嘴,也是一件好事,于是笑着收下了。
三个人将就的把饭菜吃完,赵星辰取出在野外用的小锅,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简单的支架,去后院拿了一捧没劈的木柴用斧头劈好,仔细按照大夫的吩咐慢慢的熬舞儿喝的中药。
她边擦着额头的汗边去烧火,看着天空蔚蓝,她心中五味杂陈,她总是以为自己是会对流失的时间和往事习惯的。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可是最终,她还是输给了自己。
她的身体疼痛又疲惫,但是她不能倒下,舞姨伤重,安安年幼且受了惊吓,徐离硕一日未归,她能指望的人唯有自己。
徐离硕按照计划是深夜能到家,赵星辰不知道安安平时是如何做的,她烧了人家的厨房,不能让他深夜面对面目全非的灶台,甚至连些残羹冷炙的剩饭也吃不上,她记得安安提过徐离硕喜欢吃胡萝卜,她去菜地里摘了半盆子,洗好后放到了徐离硕的房间。
这是第一次赵星辰来徐离硕的房间,相比于安安房间的温馨和家具齐全,徐离硕的房间简单素气了许多,放眼一望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柜子和一把椅子而已。唯一出彩的便是墙上挂的宝剑,赵星辰轻抚剑鞘,手上的图案栩栩如生,想必是德胜回来时皇上赏赐下来的,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拿的便是这把剑,挺奇怪的,当时并没有注意的细节经过时间的洗礼越来越清晰,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色渐晚,太阳被月亮的光辉逐渐取代,赵星辰收拾好院子里的东西,早早的和安安她们一起躺到了床上,舞儿最了解赵星辰的心情,想和她说些宽慰的话,然而眼看着赵星辰的困倦,舞儿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准备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明明赵星辰已经累极了,可是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意,听着身边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她披上外衣独自走到了月光下。
夜凉如水,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远处的山峰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山上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
不知道站了多久,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赵星辰打开院门,眼神迎上从马上翻身而下的徐离硕惊讶的视线。
难得遇到徐离硕表情出现变化,赵星辰略带委屈的说,“我把厨房烧了!”
徐离硕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闷闷的“嗯!”了一声。“明天有两个村民愿意帮忙搭灶台,还有我承诺了秋收之后请来帮忙灭火的村民不要钱的吃一顿饭。”赵星辰将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从实交代,毕竟徐离硕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临邑村唯一的一个她熟悉的男人,由尧舜禹发展至今,人们的心里一直保持着男尊女卑的思想,遇到事情时仍会习惯的找男人拿主意,即使赵星辰是尊贵的公主依然不能例外。
“好!”徐离硕感觉脑袋变得有些不清醒,十年多了,他第一次回家有人在院里里面等他,不同于对安安趴在桌子上睡觉时的略带责怪,他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是他以往不曾体会到的,他摸不清楚那代表着什么,也不愿意去探究。
没有感受到徐离硕的怒气,赵星辰反而更加不安,她紧紧抿住嘴唇,说出了一句不该说出的关心的话,“我洗了许多的胡萝卜,你要是饿了就凑合的吃点吧!”
胡萝卜?徐离硕觉得现在的赵星辰正常多了,和记忆中的一样不按常理出牌,这也是和他接触过的大家闺秀的不同之处,让他即使不喜欢,也讨厌不起来的地方。
“谢谢你!”徐离硕看着赵星辰身上单薄的衣服,将女子前凸后翘的玲珑曲线描绘的淋漓尽致,再加上她不施粉黛依然倾国倾城的柔美容颜,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心动的,他虽然知道深夜无人,却也不希望她现在的模样落在了哪怕花鸟鱼虫的眼里,女人的闺誉非常重要。
赵星辰是一个敏感的人,在皇宫里的苦苦挣扎令她能轻易的感觉出别人对她真心与否,因为人的眼睛的温度是不能骗人的,这是徐离硕首次在道德的范围以外对她发出善意的信号,赵星辰心底一松,脸上扬起一抹真心的浅笑,乖乖的颌首转身。
赵星辰披着的衣服在空中划出了一抹优美的曲线,让徐离硕有几秒钟的失神,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只见赵星辰的身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徐离硕脑袋顾不得反应,身体先做出动作大跨两步将赵星辰一把揽在了怀里。
他的右手握着赵星辰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左手恰好抓住她柔弱无骨的右手,黑与白、强与弱在皎洁月光下形成了先明的对比,却又是那么完美的契合,可惜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么多。
赵星辰在清醒的情况下倚在陌生的男性胸膛上,鼻息间闻着浓重的汗味,即使她表面上足够淡定,如同小鹿乱撞的心跳和染了胭脂一般的红云已经出卖了她,她不敢抬头,左手抵着徐离硕的胸膛推拒,却使不上任何力气。“你生病了?”徐离硕左掌下附着的皮肤一片冰凉,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包在手心里握暖握热,幸好理智仍在,没有顺着本意继续做出孟浪的行为。
他留恋的放开她的右手,转而挖出埋在他胸口越来越深的小脑袋,温柔的覆在她的额头,赵星辰的额头热的惊人,小脸通红,甚至布了一层薄汗,徐离硕起的一丝涟漪之心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我先扶你去我的房间将就一下,依照你的症状看,多半是风寒入体了,会有传染的风险,我一会儿去请刘大夫来看看。”
额头上仿佛残留着徐离硕宽厚大掌的清爽,赵星辰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对于徐离硕,赵星辰奇异的放心,或许是了解他从前的身份,断定一个能不慕荣华,不好美色的男人不会是一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