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集邮在中国也火过一段,我也是其中的道友。
我喜欢上集邮是在集邮还没火起来之前,喜欢的原因还是1984年的一个偶然机会我碰到一套1972年以后发行的J。T票,按票面值270元付钱。因为当了海员收入高,手中有俩余钱,人家又告诉我集邮的种种好处,于是我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270元在那年可是个大数,邮票买回来之后我细细的把玩起来,这一玩不要紧,我喜欢上了这五彩缤纷的“国家名片”——邮票!
于是我订阅了集邮杂志,买了不少关于邮票的书籍,托人办了邮票订购年卡,船一到港口就逛当地的邮局和集邮商店。十几年下来,收藏虽说不丰,也有点真东西。
集邮的人分为三类:
一、小打小闹,跟着别人起哄,人家说那种票好就找那种,有俩钱就买,玩了一回也不知道邮票妙处在哪。等玩的没劲了就把手头的票扔到脑后,若干年后想起来,那邮票的品像早已面目全非。
二、把邮票当商品,极会低价买进,高价买出,为了挣俩钱儿,也摇头晃脑的说些邮票知识典故。但碰上真正的玩票高手,则一败涂地,看着手里的票哭都来不急。
三、真正的玩家。邮票知识丰富,眼光敏锐,只收不出,或者为了自己所爱交换藏品。
我最欣赏第三种人,这种玩法才不会玩物丧志,会把真正的精品流传保存下来,自己也可以乐在其中。
我最成功的一次收购:我们船上的电工小王也喜欢集邮,不过他是第一种人,集邮的方式就是碰上什么收藏什么,信封上剪下来的,到邮局碰上买的,和别人交换的。他手里有两本邮票,可一不分专集,二没有特色,新票、旧票、老票、残票、盖销票,外国的、中国的林林总总啥都有,他听说我玩这个,拿着自己的邮票簿到我房间交流,被我好一通贬,贬的他捶头丧气的。其实,我贬他的邮票是我发现他的邮集有一张“猴票”。虽然是加盖了邮戳的,但品像还不错,按收藏价值来说也值得。于是在我大贬一番小王的邮票后我提出要他这张猴票,小王虽说玩的不精却也知道点门道,他极不情愿给我,我叫他从我的邮集中挑,想要那张交换都行,我才不怕他拿任何一张哪,真正有价值的我都没带在船上。小王也不傻,他不挑,
我说:“那我出钱!反正我看上你这张票了,看在大哥我平日待你不薄的份上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小王无奈的说:“那你看着给吧。”
就这样,8元钱,我买下了小王的那张猴票!
我最哭笑不得的一次收集:我有一张整版的普票,一版有100张一分面值的普票,当时不值钱,但若干年后这种整版的普票就少了,再说我还有办法叫她更有收藏价值,我每到一个港口就到邮局去盖一个当日邮戳,等盖满了这张票就有意思啦。这就成了一张专题票:“一个海员的足迹”
为了盖这形形色色的邮戳我可费了不少工夫,在新加坡,邮局的人说不实寄就不能盖,我费尽了口舌,直到找到那邮局分局的局长才如愿。在罗马尼亚的格拉茨,邮局的小姐开始就是不给盖,我知道她是想要礼物,摸遍了全身没啥好东西,还好口袋里有一包没拆封的口香糖,这才给盖上。在澳大利亚的波特兰,邮局离码头很远,我求一位澳大利亚工人帮忙,那老兄借中午吃饭时间开车跑了几十公里帮了我。两年过去了,那张票上整整齐齐按照时间顺序盖了几十个港口城市清楚的邮戳:美国、日本、罗马尼亚、澳大利亚、巴基斯坦、希腊、加拿大、阿尔及利亚、西班牙……半张票都盖满了,眼看胜利在望时,船来到了墨西哥的瓜马斯港。船一靠码头,我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奔邮局。
那邮局不大,里面的柜台边只有一个职员,那小姐彬彬有礼的问我需要什么。我用英语告诉她我的要求,因为本地讲西班牙语,开始她听不明白,在我拿着那张票比比画画一通解释后,她似乎听明白了,她拿起那张票向后面走去,我以为她要去请示领导,耐心的等着,一分种后,她很高兴的回来了,说盖好了。
我接过票一看:老天!她把票上余下的地方清楚的不清楚的,密密麻麻全盖满了!
我最得意的一次收集:在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一天晚上,一个水手来叫我说:来了两个罗马尼亚人想卖邮票。我来到餐厅,只见两个罗马尼亚人拿着两大本邮票坐在那,我一边翻着他们的邮票簿一边和他们闲聊,一会我就搞明白了,这两人并不是真正的集邮者,不过是集邮中的第二种人,小打小闹的换俩钱儿花。我心里有数了,拿着他们的邮票簿很随意的抽出几张放在一块说:“这些你们要多少钱?”
那两人看了看说:“这些都不值钱,有几张是真的好票,你不要?”
我看了看他们说的那几张说:“这些有的我有了,有的是花纸头‘假票’。”
我这么一说,他们急了:“不会的,这些都是好票,不会是假的。”
“反正对这几张我没兴趣,这样吧,天很冷,我们喝点中国白酒?“
两人很高兴,罗马尼亚那时外国货很缺,我喝过他们的酒,简直就是酒精加香精。我拿来了桂林三花酒和花生米和他们喝了起来,一边喝天南海北的乱侃,两瓶酒见底后,两人都醉熏熏的了。他们收起邮集要走,我起身说很高兴能和他们成好朋友,为了证明我们是好朋友,我们随意从对方的邮集中抽一张做纪念,他们同意了,从我的邮集抽了两张中国邮票,我随手抽了他们两张。
其中一张是捷克斯洛伐克的绝版,无面值票!
我最想找的邮票,船医老余也有邮票,但不多,不是夹在邮集里而是用透明纸包着放在一个专门的钱夹里,大约有四五张,但张张是精品。
一张是前东德票,题目是“审判”,说的是希特勒刚上台时纳粹制造了一起“国会纵火案”,为了打击共产党人,纳粹污告当时在德国的保加利亚共产党领袖季米特洛夫是主谋,把季米特洛夫送上了法庭,没想到在法庭上季米特洛夫剑唇舌枪,义正词严的把法官驳得哑口无言。在这张票上,身为被审判的季米特洛夫正面对着法官,高大而威严,自信的用手指着法官,而法官只是背对着人们,低着头像是在被审。这张票当年获得了万国邮联的金奖。
还有两张票是清朝石印版“小蟠龙”,此套票发行与慈禧当政时代,共九张,在国内基本上是很少见了。
其他的几张也都是各国的珍邮。
我问余医生怎么有这些票,医生说那是1978年他的船到波兰,一个老头到船上来请他们去他家作客,在老人家里,老人拿出了很多中国的珍品邮票,说他爷爷早年在中国的上海经商,和宋子文等名人都有交往,这些邮票就是喜欢集邮的爷爷收集的,爷爷二战后回到了波兰,去世时就把这些邮票留给了他。老人提出送给我们一些,说是他爷爷去世时说过:这些邮票都是中国的宝贝,应该留在中国人手里。余医生说:我们当时谁也不懂邮票,就挑了些瞧着好看的拿了,回到船上后我们按四个人平分了那些票。
我不禁扼腕叹息:如果完整的保存下来,光那一套清朝小蟠龙就极有价值。
余医生却不以为然:这东西看着好玩就是了,我也不缺钱花,留着看看还能经常想起那波兰老人来。
以后不管我想尽办法软磨硬泡,医生就是不给我那几张邮票。后来,我下船休假了,余医生随船去了罗马尼亚,在罗马尼亚余医生突发急性胰腺炎,没救过来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但愿有一天能遇到他的家人,他们还好好的保存着那几张珍贵的邮票。
我最开心的一次收集:船到澳大利亚的波特兰港,船上的木匠老狄对我说他弟弟也喜欢集邮,问我能不能向澳大利亚工人要一些邮票,就是那种用过的就行,我答应了,与装货工头说了此事,工头是个五十多岁的很憨厚的人,他满口答应,可两天过去了,工头见了我也不再提此事,我也不好追着问。
只到我们要开航那天,工头一早上船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说:“瞧!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我接过一看,有上百张邮票,能看出都是从信封上仔细的剪下来的。
工头说:“我太太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家里的旧信和明信片都找出来剪下来的,可以吧?”
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他好,跑回房间拿了两听龙井茶送给工头,一再感谢他的太太。
开航后我来到老狄房间,老狄看了看那些邮票说:“你也集邮,这样吧:你挑些你喜欢的,余下的是我的,反正我们那是小地方,有外国邮票就够我弟弟高兴了,
我随手挑了几张,但对有一张票我拿不定主意拿还是不拿,那是一张英国发行的纪念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公主结婚的票,按说那是一张很有收藏价值的票,但我想了想,老狄家在农村,他弟弟收集邮票的来源肯定不多,如果我拿了这张好票真有点不够意思。于是我放弃了。
船回到国内老狄休假走了,几个月后他回船见到我说:“那些邮票我弟弟整理了一下拿去参加县里办的集邮大赛,有一张英国王子结婚的纪念票让我弟弟得了个大奖!嘿嘿,你还玩集邮哪?你都没看出来那是张好票吧?“
好的东西只要能让更多的人开心才是真正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