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的人总是要买些家乡没有的东西带回来给家人和朋友,我们海员手里有点外汇,但通常不会在外消费太多,因为远洋公司设有专为海员们服务的免税店,那里的商品都是根据海员们喜欢买的东西进的货|。各个时代不同,货也不同,如手表、衣料、电冰箱、电视录、像机、摩托车等等,因是免税,这些货比任何一个地方都便宜,而且还是真东西。
所以,我们到国外逛商店大多是看看,再不就是碰上特别喜欢的小东西买一些。这种闲逛有时也能让人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的高堂大人那年60多了,顶上有了很多的银丝,老人家爱美,想保持一头青丝,可又对染发水有些过敏,听人说日本有一种喷雾式的发水很好用,一般人不过敏,就叫我到外面帮她买点回来。那一年,我到了日本,跑了不少的商店甚至是美容店也没找到,到其他国家也是同样。
下船回来见了母亲,自然很内疚,她老人家也不是要啥稀世之宝,不过是一点染发水,做儿子的都没能耐搞来。我发誓:明年再出海一定要找到!
第二年,船到新加坡,我下地四处寻觅了一下午还是没有,由于交通船开船的时间快到了,我只好返回码头,走到离靠交通船的码头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我看到路边有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化妆品店,想想还是进去看一眼,没有也误不了事。
进得店来,售货员很热情的和我打招呼,问我想要啥,新加坡通行华语,我说了我的需要,开始,售货员摇了摇头,我失望的转身要走。
只听售货员说到:“先生!请等一下,你是说日本产的染发胶?”
“对呀!”
“我想起来了,我们好像有,不在货架上,在后面库里,等我去找找啊。”
不一会,她拿着俩喷瓶雾式的铁皮瓶回来了,我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日文说明,就是它!不过这不是染发水,是染发摩丝,怪不得我在日本和其他国家找不到哪!我想了想,既然是摩丝,喷上后一洗头时就会掉,那得多买几瓶了,可售货员说她们只有这两瓶了。没关系,只要找对了,以后还有机会。
我付了钱一看表,交通船快开了!我撒开双腿以百米速度跑起来,等我气喘许许的跳上交通船,船就开了。我看着手里的瓶子,想想母亲用了它焕发了青春,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我的小侄子四岁的时候我出海到了墨西哥的瓜马斯港,在市场上逛了一上午也没看上啥东西,无意间走进了一家小店,货架上摆着的一双小马靴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双黑色的,绣着花纹,带着马刺的高筒马靴,很漂亮。我请售货员拿来给我看,不错,真正小牛皮制的,皮面皮底,小方头,靴腰上绣着很有特色的百和花图案,后跟上小小的马刺闪着银光,大小也正合适。我问了问售货员价钱,奇怪的是居然很便宜!我也没多想就买了下来。
回到家,我把这礼物送给小侄子,小家伙高兴的要命,当时穿在脚上就不肯脱下来。
一个星期后,大嫂带着侄子来家里,嫂子高兴的说:“我们岩岩这星期可神气啦,天天穿着马靴去幼儿园,故意把脚踢的东东响,逢人就说:这是我三叔从墨西哥给我买的礼物,你看我像不像牛仔?“
我正乐的和不上嘴,侄子凑过来问我:“三叔,这靴子怎么穿一天下来,里面就粘乎乎的呀?“
遭了!一定是粘皮子的胶不好!怪不得便宜!
上世纪80年代我们国内的商品相对不是很丰富,我们在国外还能用不多的钱买回家人觉得很不错的东西,随着改革开放,我们的商品越来越丰富,凡是世界上有的我们自己的商店里都能找到,用我们手中的外汇再买就不合算了。
于是,我购物的重点转向了特色店和旧货市场。在欧美一些国家,有很多卖古董,小玩艺和旧货的商店,而且每到星期天,一些城市的人们会在市区的一些街心广场上摆开小摊卖些自家不用的东西,价钱好商量,这就是“跳蚤市场“,在美国有些还是在自家的院子里卖,也叫“yardstore”。在这种地方买东西,不仅是贪便宜,更重要的是看你有没有眼光找到有意思的东西。
我有一次在比利时根特港逛跳蚤市场的经历,讲出来百感交集。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和二厨下地闲逛,转了很久,因为是星期天的原故,商店都不开门,我们正准备打道回船,路过一个街心广场。那里人群熙熙攘攘,我高兴的对二厨说:“是跳蚤市场!去看看。”
二厨不想去:“都是人家用过的旧货,买回去丢人。”
“你知道啥,跟我走吧!”
大约几百平米的广场上布满了形形色色的摊位,摊主大多是两口子,摆卖的也是自家不用的东西,儿童用品,家具,艺术品,旧电器等等。我们转来转去,一块怀表被我瞄上了。我的老泰山大人戴手表皮肤过敏,早就想有一块怀表。
这块怀表是白铜的外壳和表链,表壳上雕刻着古时候欧洲贵族驾马车出行的图案,按一下表上方的钮,表盖开启,白色的表盘,蛇形指针,罗马数字,还有秒表,听听表走的声音,咯咯咯……很悦耳。
卖主是一对年轻人,我试着问他们要多少钱?
他们说:“你随便给。“
我问他们:“这是不是年代很长的表。“
他们说:“不知道,是从家里储物柜里翻出来的。“
我心想:就算不是什么高挡表或古董,只要便宜买回去能用一年两年,用不了也能当个玩艺儿。
我试着说:“三美元?”
对方说:“你说比利时法朗。”
我换算后说了,他们摇摇头,我加到五美元,他们还犹豫,我放下表要走,他们想了想说:“ok”
拿了表我们继续转,二厨在我的怂恿下也给老婆买了个欧色欧香的手饰盒。
这时,一把短剑吸引了我,纳粹党卫军军官的短剑!
那是一把银色的,长三四十公分的短剑,剑柄、剑鞘都是用金属制成的,剑柄护手上镶着纳粹的万字标志,剑鞘上用德文刻着一些字,记得在一本书里看过,那刻文是:“德意志最伟大”,我拔出剑身,镀硌的剑身没有锈点,阴阴的还闪着寒光。如果它真是一把真货,在玩军品收藏的人眼里那可是很有价值。虽然我读过些关于纳粹的书,知道这种短剑不是每个纳粹军官都有的,只有希特勒颁发过的人才有。要想知道它是不是真货,问问价钱就知道了。
卖主果然开价三百美元。
按说是这个价,可我俩口袋里总共才两百美元,再说,把这么一行家才感兴趣的东西买回去,对我们不玩这东西的人来说也意义不大。我和二厨拿着它把玩了好久,还是放回了摊上。
放下短剑二厨一眼看到了一样东西:“看!那是什么?”
我一看,眼都圆了:中国象棋!
那是一个用紫檀木做的盒子,大约一尺长多半尺宽,三寸高,盒盖打开放平,内盒就是一张象棋棋盘,卒、炮、车、马、相、士、楚河汉界等都是写着隶书字,棋子分白、黑两色,白色的是用象牙雕成的,黑色的是用乌木雕成的,蹊跷的是每个棋子都像国际象棋一样雕成头像,卒是古士兵,炮是炮车,马是马头,车是将军,相是文官,老将是皇帝,在一些棋格里还镶着中国古代画。
如果这是真的,那至少也是我们清代的东西了!奇怪?我们的瑰宝咋出现在这异国他乡的地摊上?
我一边仔细的看着着象棋一边打量着摊主,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很一般,消瘦的脸上没有一般比利时人那种红润,布满皱纹的额头很窄,一双淡灰色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在他摊上翻东找西的客人,细长的手上夹着一支烟卷,老人似乎对客人们漠不关心,半睡着似的等着啥。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哈!这东西一定是假货,仿造中国的。”
没想到那老人听了我的话很深沉的看了我一眼:“不,你说错了,是真正的中国古董。”
“是么?你怎么这样说?”
“这是我爷爷从中国的紫禁城带回来的。”那老人很自信的说。
“哦?是中国皇帝送给你爷爷的?”我调侃的说。
“不,是战利品,我爷爷是军官。”老家伙似乎陶醉在祖上的光环里。
我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什么战利品,分明是八国联军强盗,从我们中国抢来的!这狗日的强盗孙子,这会儿混得没饭吃了,拿祖上的劫来之物换饭吃。
不过我还是压着火没发,发啥火,你家祖上没能耐叫人家抢了,这会你有本事按现在的规则抢回来呀!
“你说这是真货?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我逗着老强盗孙子。
“这是中国式的象棋。”老东西还真明白。
“你会下么?”我问。
“不会,我只知道国王只能在这个格子里走,和欧洲象棋不一样。”
我心想:算了算了,不管是不是真是从中国清朝抢来的,问问这老家伙要多少钱,要是合适就买下来,反正这紫檀木的盒子,象牙,乌木棋子不会假。
“你要多少钱?”
“1000美元”老家伙毫不犹豫的说。
“不可能,这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我哈哈一笑。
老东西笑了,笑的更阴:“欧洲人不会玩这个,你们中国人喜欢这个,而且这是中国皇宫里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快用不着了,我才不会卖哪。”
我试着把这棋说的不值什么钱,尽管我掏尽了我的英语词汇,这老东西就是摇头不松口。怎么办?说起来我真想回船去把自己所有的外汇都那来,非把这宝贝弄回来,可是,一来我们船停在很远的码头上,就是坐出租车也要来回一个多小时,而且,我当时刚上船不久,口袋里总共也不到1000美元。
二厨在一边傻楞楞的看着我,他听不懂那么多英语,但从我的神态上看出我很不开心,就问:“咋了咋了?”
我告诉二厨怎么一回事。没想到二厨:“去他哥的吧,咱不花那么多钱买,这老X养的纯是扼人哪!还不定是不是咱家的,就是咱家的花那钱干啥?1000美元?买好几个彩电咧!”
我看着我这伙计哭笑不得,也许就是都像他的思维逻辑吧,要不我们很多文物怎么都流到海外去了。可腰里没钱充不了硬汉,我真不知道这么办好。
老东西又说话了:“年轻人,如果你真要,下星期再来吧,我要回家了。“
这老混帐!
二厨半拉半扯的把我拽走了,走了两步,我又回头深深的看了那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