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不禁风？”赤炎淡淡一笑，反问道，“使节怎知孤的爱宠弱不禁风？”
不冷不热的声音却似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使臣被赤炎的天威震了一震，才又亮出轻蔑的眼光对着莫如月扫了一遍：“皇上若是不服，大可让这位公子与我天雀男儿比试比试，胜负高低一见便知。”
“那使节若是输了，可要答应无心一个要求，不然……”莫如月见自己这个众矢之的是当定了，就不再多做推脱，有时候老虎还是发发威比较舒坦，“无心可不想费这无用的神做这徒劳的功！”
“那还是等公子赢了在下再说吧！”
见不得殿上那弱质男人这样狂妄，使节身后一位极为魁梧彪悍的壮士立时站出身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你……”莫如月袖中箭陡然射出，整个人如同黑翼蝙蝠一般划过大殿上空，倏地落在壮士跟前三步之处，“输定了！”
近身搏击，靠的不光是蛮力，还要有技巧。莫如月身经百战技艺纯熟，只消轻微发力便可撼动山河，一拳一脚看似轻柔实则刚硬，落掌之处又是在对手防守最弱的部位。两人虎虎生风斗了几个来回，旁人一时尚未来得及看清，便只听得砰然一声大响，壮士剧烈一晃倒在地上，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抖了三抖。
莫如月一甩绣袍玉树而立，“啪”的打开折扇朗声一笑：“承让了！”
大殿顿时一阵鸦雀无声，惊呆着有之，惊恐着有之，惊喜者亦有之……
“师傅！”莫如月正欲转身，双腿却被方才的壮士抱了个满怀，上体因着惯性往前一俯几欲摔倒，随即落入飞身而下的赤炎怀里。
“放开她！”骤冷的声音比千年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壮士却是死也不肯放手，目光炯炯有神，充满着期待与坚决：“若是公子不答应收红翼为徒，就请亲手了结红翼的性命！”
“呃……”莫如月微微一愣，赤炎却已先行下手。
“皇上恕罪！”使节大臣急急上前阻拦，解释道，“此乃我天雀习俗，若比武斗败，定要向强者拜师，否则就是连自己也会看轻自己，更无颜回见家小。何况今日得见公子神手，红翼难免激动万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这样啊……那好吧，只要你按时交学习费就行，不过……”以天雀的兵力，若是一对一定然完胜珈蓝虎豹，只是天雀地窄人少，失了人数上的优势。如若可以因此而多拉拢一位盟友，莫如月自是喜闻乐见的。
“不过什么？师傅尽管说，红翼定当全力办到！”红翼却是个急性子，一心只想认莫如月为师。
太惊异了！这个身材还没他一半大的男人，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搏倒？！而且他试得出，此人并无半分内力！
“只不过学费有点贵~”莫如月调皮地眨眨眼，“缺钱用的时候我自会来取。”
“学费？难道孤的江山还不能满足爱妃的胃口？”赤炎俯下身来，目若秋水，“你要多少学费？孤出十倍。”
“咯咯，”莫如月伸手挑起赤炎的一缕发丝，笑得娇俏动人，“皇上何时同无心分起彼此来了？”
赤炎目光一烁，抓住她不安于室的手，飞身回到御座：“胜负已分，使节还有何要求？”
“公子绝技无双，臣等愿赌服输！”天雀国风尚武崇拜强者，红翼又是天雀第一勇士，众人见他轻易便败下阵来，不免心有戚戚，嚣张气焰一时收了不少。大殿的气氛因此一事便又回到了之前奢靡欢愉的情境，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一时间却再难平复。
“无心公子当日一舞风华绝代、艳冠帝都，本宫至今仍是回味无穷。恰逢今日天雀使节来访，无心公子何不一舞助兴，也叫大家开开眼界？”皇后自得知无心公子实为女子之后，由惊而喜，由喜生妒，由妒转恨，继而耿耿于怀，愈加恨其不得好死。
“皇后此话不妥，师傅乃皇上爱宠，岂可如歌姬般随意召唤献舞献艺？”红翼虽性情耿直，但并不笨，见到皇后有意刁难便立刻护起这个惊才绝艳的师傅来。
“使节有所不知，相比起刚才那场比试，曼歌艳舞才是无心公子真正的妙处所在，难道使节不想一睹这绝世风采么？”
“这……”红翼闻言微微有些心动，略一犹疑还是觉得不妥，正欲开口拒绝，却听莫如月淡然一哂：“无心久闻皇后琴艺无双，九州之上无人得出其右，若是能得皇后一曲伴舞，无心自是死而无憾了！”
“公子谬赞，能与公子同歌乃是天下一大美事，只可惜本宫前日不小心划伤了小指，怕是要拂了公子的一番好意。”皇后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莫如月也不计较，只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稍作反驳，真要皇后作伴她还怕她弹不出那个调子来！
轻拈一壶清酒灌满瓷杯，莫如月拿起杯盏笑道：“无心未作准备，起舞怕是不能尽兴，莫不如高歌一曲以助酒兴，各位且看仔细这盏酒樽，无心献丑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点，皆凝眸看向她放在桌前的白玉酒樽，却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一个个面露迷惑。莫如月见状心下微微得瑟，暗笑道，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海豚音！
朱唇轻启，曼妙的歌喉犹如放飞天际的夜莺，动人心弦绕耳缠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在唱什么？！
“欧亲母诺嘎拉丝牙些别，扎达瓦，洼泼落丝。lia切沃拉季e虾拿丝未，牙夫丝落丝烈，衣落丝……”
众人只觉得自己在听鸟语，完全不能理解歌词内涵……这无双公子，莫不是懂得什么禽音兽语？
就在大家凝神贯注侧耳倾听满殿寂静的时候，莫如月微笑着急转歌喉，顿而将嗓音飙至巅峰，尖锐的海豚音有些刺耳却又摄人心魄，叫人渐渐沉迷而不得自拔。“嘭——”白玉酒樽骤然炸裂，顿时惊得众人颤了两颤，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又传来“啪啪啪——”几声脆响，各大臣桌前的酒樽一一破碎，鲜红的果酒汁液纷飞而出溅了皇后满衣襟……
“啊——有妖怪！”几个胆小的朝臣不禁受了惊吓，蹿跳到侍卫身后瑟瑟发抖。
国师的一双琉璃眼渐渐变了颜色，看向莫如月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南清风摸过一块碎片瞧了瞧，随后在那洒了一地的液体中拈出一枚极细的银针来……故弄玄虚的小妖精啊，不错，有点儿意思。
莫如月一曲歌毕，继而朝脸色发白的皇后递过去鬼魅一瞥——不过是一曲维塔斯的《星星》，可在这些落落古风的文明里，估计会被冠上神鬼的传说吧？
“雕虫小技。”一直未曾发话的太后此刻阴阴传出一句，却只有少数几人听得见。
莫如月缓缓转过身，往赤炎身后躲了躲，珠帘后的那个女人估计才是这后宫之中最危险的，但她没有必要招惹，也不想招惹。她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秋水居子——即现在的国师大人，拿蛊毒的解药以便尽早救得莫如枫。
“公子之音果然出神入化不似凡间，微臣算是大开眼界了，且容微臣敬公子一杯。”国师大人亲自斟了一杯酒，命一边的奴婢端了上去。
因他所饮的酒与别处不同，而是自家特制的秘酒，莫如月一时间不好拒绝，便只好端起酒杯，却突见那女婢微一摇头面露难色，不禁心下有异。
“哎呀你看你，都喝得满脸通红了，再喝下去恐怕就要醉了，还是孤来替你饮了这一杯吧！”赤炎随手夺过莫如月手里的酒樽，不顾她制止的眼色一饮而下，在安贵妃异样的眼光中转向国师赞叹道，“国师府上的酒还是这么霸道啊！只是孤觉得，有时候难免也会……过犹不及呢！”
“皇上说的是，看来微臣得回头改改配方，好配制出更醇和入口的佳酿来，到时候……”不过是平和的一瞥，却让莫如月有种芒刺在背的错觉，“还请无心公子品茗指点。”
“好说好说，国师如此盛情，无心实乃却之不恭。”
歌舞仍在继续，清泠的酒香溢满四座醉人心脾，丝竹管乐声声入耳靡丽动听，却不知在这繁闹富丽的欢宴之下，又是暗藏着怎样的汹涌杀机？
一直持续到夜半三更，酒宴才在众人的意犹未尽之中迟迟结束，赤炎自是携着莫如月一同回住寝宫，但在莫如月看来——之前再纠结的恩怨也已经由那七日七夜的恩宠偿还了断了，对于赤炎的欲求不满，她已没有必要再做理会。
行至寝宫殿内，待宫人悉数退下之后，莫如月便冷冷推开赤炎拥在自己腰际的色爪，开言坦白：“我来是为了找小枫的解药，并不是为了对付你那些三宫六院，你若是无心助我就早点说明白，免得我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赤炎冷哼一声，甩手卸下脸上的金面丢在一边，狭长的双眼眯得像只危险的狐狸，“在你眼里，跟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你不也想扳倒国师吗？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莫如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没有回答我。”凰音上前一步，抬手抚上莫如月细腻的柳眉，“或者说，你跟谁在一起才是不浪费时间呢？秦炎烙，柳木原，还是……傅青山？啧啧，这么说起来，你的男人也不比我的女人少……”
“有病……无聊！”莫如月挥开他的手向外走去，手才触到门框便被一把按住，身后是醋性大发的某一狂人：“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对不起，我只是不待见疯子。”莫如月暗暗使力，怎道就是推不开凰音的禁锢，只一会儿额上便微微出了些小汗。
“我就是疯子！因为你才疯了！”用力转过莫如月的身体，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凰音的脸颊渐渐渗出异样的潮红，像是酒醉了一般，随即双眼一闭扑上莫如月的娇唇疯狂噬咬，“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即使得不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也不能得不到你的人，你的心……
“唔……放开……”莫如月脸色微变，举起手准备给他一记手刀将其砍晕，却在见到凰音那靡丽沉醉的表情时犹疑了一下。他的唇烫得惊人，长驱直入的舌头犹如淬了火的游龙在她口中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素手柔荑寸寸坚硬如铁，毫不留情地往他后颈招呼，却在行至一半时将将停了下来。凰音松开手滑落在地，倒在地上像一朵醉了酒的娇媚睡莲，莫如月眉头微蹙，知他并不是酒醉，而是……刚才国师的那杯酒！
苗人擅巫蛊之术，因而极少下药，以凰音的眼色想必是知道那酒中有蛊……可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抢得这样快？！
莫如月急忙打开门想要寻太医，却被凰音抓住衣角制止，他闭着眼说得艰难，莫如月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不要让人知道……扶我上床，睡一会儿……就、好了……”
莫如月只得依言将他扶上床榻，解开他胸襟的领口为其散热，继而又唤人端了盆冷水，擦拭他红得妖冶的脸颊为其降温。昏迷之中的凰音似乎极为难受，不安分地扭动腰肢发出媚入骨髓的哼唧声，像是一只诱人的艳妖。莫如月一时间看得有些入迷，指尖缓缓划过他的眉他的眼，轻轻覆在那饱满鲜丽的唇上……指腹的触感滚烫而热烈，似乎要一直延入心脉融化那寒凉的坚冰。
莫如月轻叹一声拿开手指，却被他紧紧抓牢贴在脸际，鲜妍的笑容变得沉湎而安详，像个得到了宝贝的孩子一样爱不释手。
爱不释手……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迷离的嗓音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决，说话的人是赤炎。
看到他难受得纠缠在一块的双眉，体表的温度高得似乎能把人灼伤，莫如月终是放心不下，又叫人打了一大桶冷水放在外间。宫人门不知帐内发生了什么，皆心术不正嬉笑着猜想两人鸳鸯浴的场景，自己把自己YY得口水直流浑身燥热。
莫如月褪去长衫步入冷水，静泡半个时辰将自己冻了个透，才擦干身体爬上凰音的床，用身体帮他降温。见他眉头微微舒展开一些，心下不由得有些欣喜，没再想自己为何要做出这种“无用又无功”的举动。
如此反复多次，一直到天明莫如月才昏昏然睡去。
早晨的霞光缕缕射入寝殿，让人莫名地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凰音睁开眼笑了，像是偷到了一只肥鸡的黄鼠狼般。昨夜他并没有昏睡，且是一直都……清醒得很。
细微的吻落在莫如月额上，若是时光能在这一刻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