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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贫富

命之修短有数,人之富贵在天。

惟君子安贫,达人知命。

贯朽粟陈,称羡财多之谓①;

紫标黄榜,封记钱库之名②。

贪爱钱物,谓之钱愚;

好置田宅,谓之地癖。

守钱虏,讥蓄财而不散;

落魄夫,谓失业之无依。

贫者地无立锥,富者田连阡陌。

室如悬罄,言其甚窘;

家无儋石,谓其极贫③。

无米曰在陈④,守死曰待毙。

富足曰殷实,命蹇曰数奇⑤。

苏涸鲋,乃济人之急⑥;

呼庚癸,是乞人之粮⑦。

家徒壁立,司马相如之贫;

扊扅为炊,秦百里奚之苦⑧。

鹄形菜色,皆穷民饥饿之形;

炊骨爨骸,谓军中乏粮之惨。

饿死留君臣之义,伯夷叔齐⑨;

资财敌王公之富,陶朱猗顿⑩。

石崇杀妓以侑酒,恃富行凶;

何曾一食费万钱,奢侈过甚。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真是剜肉医疮;

三年耕而有一年之食,九年耕而有三年之食,庶几遇荒有备11。

贫士之肠习藜苋,富人之口厌膏粱。

石崇以蜡代薪,王恺以饴沃釜12。

范冉釜中生鱼,甑中生尘13;

曾子捉襟见肘,纳履决踵。

子路衣敝缊袍,与轻裘立,贫不胜言14;

韦庄数米而炊,称薪而爨,俭有可鄙。

总之饱德之士,不愿膏粱;

闻誉之施,奚图文绣15。

【增】公孙牧豕营身,宁思相位;

灌婴贩缯为业,岂意封侯。

郭泰欲为斗筲役,无可奈何16;

班超更作书写佣,不得已尔。

朱桃椎掷还鹿帻,自知本命合穷17;

苏季子破损貂裘,谁意运之难泰。

苦矣卫青作牧,牛背后受主鞭笞;

惜哉栾布为奴,马头前代人奔走。

扬雄《逐贫赋》,人谓其逐之何迟;

韩愈《送穷文》,我怪其送之不早。

异宝充盈,王氏都云富窟;

佳肴错杂,郇公常列珍厨。

董卓积宝郿中,压残金坞18;

邓通布钱天下,铸尽铜山19。

象牙床,鱼生太侈;火浣衣,石氏何多20。

妇乳饮豚,畜类翻成人类;

儿口承唾,家僮充作用壶21。

牙樯锦缆,隋炀增远渚之奇22;

玉凤金龙,元宝侈华堂之胜23。

注解

①贯朽粟陈:汉兴七十余年间,国家无事,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谷,陈陈相因。贯,古代穿钱的细绳。校,计数。

②紫标黄榜:梁武帝爱钱,百万钱一聚,挂以黄榜,千万钱一库,挂以紫标。后以紫标黄榜为钱的标记。

③悬罄:空空如也。儋石:容器,可储一石粮,借指米粟无多。

④在陈: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往拜,路经陈、蔡,其以兵相拒,孔子不得行,在陈绝粮七日。后因称断粮为“在陈”。

⑤数奇:音shùjī,命运坎坷。

⑥苏涸鲋:庄周告贷于监河侯,侯曰:“待吾得封邑,百姓所赋之金,以贷于子,可乎?”周忿然曰:“周昨来,顾视车辙有鲋鱼矣,曰:‘我东海波臣也,君岂有斗斤之水而活我?’周曰:‘诺,我将南游吴楚之王,令汲西江之水活子,可乎?’鲋忿然作色曰:‘君言此,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苏:复生。

⑦呼庚癸:春秋时,吴向鲁借粮,鲁大夫曰:“登首山呼‘庚癸乎’即可。”“庚癸乎”,乞粮之隐语,后称借粮为“呼庚癸”。

⑧扊扅为炊:见《夫妇》,“百里奚之烹雌”注。

⑨饿死留君臣之义:商亡,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采薇而食。有妇人曰:“子何食周之草木也。”兄弟于是饿死。

⑩陶朱猗顿:范蠡弃官,止于陶,逐什一之利,资累巨万,自号陶朱公。猗顿乃鲁贫士,闻陶朱公富,往问术焉。公曰:“子欲速富,当畜五。”于是顿于河东以图之,其滋息不可胜计,资拟王公。,音zì,雌牲畜。

11语出《礼记》。意谓三年的收成除供给每年的食用外,尚可积存一年的粮食,因而应该储存起来,以备荒年。

12以饴沃釜:用饧糖来擦洗锅碗。

13釜中生鱼:汉范冉字史云,桓帝时为莱芜长,冉不到官,穷居自得。闾里歌之曰:“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

14子路:名由,孔子的弟子。孔子谓其:“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缊袍:以乱麻著以衣内的袍子。轻裘:轻暖的皮衣。

15闻誉之施,奚图文绣:意谓追求好名声的人,不追求衣冠之华丽。闻誉,名声赞誉。文绣,华丽的服饰。

16斗筲役:微不足道的事情。

17掷还鹿帻:唐朱桃椎敝衣带索,长史窦轨遗以鹿帻,朱委之地不服,曰:“命合穷耳。”

18董卓积宝郿中:董卓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黄金数十万于中,人谓之金坞。

19邓通布钱天下:汉邓通见宠于文帝,帝赐蜀之铜山,使通得自铸钱,邓氏钱遍天下。

20鱼生:梁鱼弘,性侈靡。火浣衣:晋惠帝时,外国进火浣布,帝为衫服之,以为天下稀有,幸石崇家,崇奴隶皆衣火浣衫,帝大惭。

21儿口承唾:晋时,宴客用唾壶。苻朗惟使小儿跪而开口,受客唾而含出之。

22牙樯锦缆:隋炀帝造龙舟,以牙为樯,锦为帆及缆。

23玉凤金龙:唐王元宝性奢侈,其所居窗户,雕以玉凤衔铃,金龙吐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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