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以正治国的同时要讲以奇用兵,在作战问题上,对待敌人是不能够讲诚信的。对敌人讲诚信,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伸到敌人的刀下。对对手、对敌人,基本上应该是以诡诈为主,如果不是这样,就是宋襄公“蠢猪似的仁义道德”。宋襄公在发现敌人渡河的时候不打,敌人渡过河以后,队伍没整理好还不打。等到人家整理好了以后再发起进攻,最后自己却失败了。两军作战讲仁义道德,讲信誉,那就像蠢猪一样。
奇胜原则,即奇正相生,以奇制胜,核心在“奇”上。准确地把握“奇”和与之相应的“正”,还需要我们进一步了解古往今来智谋家们对奇正问题的探究。《老子》一书中,就有“以奇用兵”之说。《孙子兵法》提出:“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又说“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重视用奇,善于“奇胜”,是《孙子兵法》的重要特色。宋朝人王晰在注释《孙子兵法》时提出:“奇正者,用兵之钤键,制胜之枢机也。”对于奇正的概念,战国时的《尉缭子》一书解释说:“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曹操说:“正者当敌,奇兵从旁击不备也”;北宋的梅尧臣说:“动为奇,静为正”,等等。这些注释,无疑把奇正的概念具体化了。唐太宗在《李卫公问对》中发展了孙武的奇正思想,书中有“正亦胜,奇亦胜”的论述。这就比孙武“以正合,以奇胜”的理论大大前进了一步。以奇用兵主要有以下三层意思:
谋贵用奇。“出奇制胜”,是人们常常引用的一句成语,权谋者无不十分推崇这一思想,而这一思想在军事智谋中又显得尤为重要。纵观人类战争历史,那些灵活运用奇正原则,善用奇兵的军事家,往往能打破常识、常规,在出人意料的时间、地点、空间用兵取胜。两军作战,胜者有的时候是无所不用奇计。只要出其不意、出敌不意,出奇制胜就是用兵的基本法子。
说到出奇制胜,毛泽东在长征途中指挥的“四渡赤水”之战,可谓脍炙人口。之后,毛泽东重复运用的“声东击西”经典战例也让人回味无穷。第一次是,红军为绕道云南,将较有战斗力的滇军调出来,让罗炳辉指挥红九军团伪装主力暂留马鬃岭地区,并佯攻长千山、枫得坝,吸引敌人北上,红军主力则乘机南下。第二次是,红军渡过乌江后,以一部分兵力“声东”,佯攻息烽,主力装作“西击”贵阳。第三次是,“声东”兵指贵阳,实则调出滇军。此招吓坏了正在贵阳督战的蒋介石,大有“笨人下棋,死不顾家”之叹。当时贵阳周围只有4个团,蒋介石一面急调滇军孙渡部火速到贵阳护驾,一面准备飞机、轿子以便随时逃跑。第四次是,“声东”清水江,即令红军一部在黔东清水江架设浮桥,佯装东进与贺龙、任弼时领导的红二、六军团会师。蒋介石不仅按毛泽东的意图将滇军主力孙渡的第二纵队调出来,而且又令中央军一部和湘军东进布防,阻止毛泽东与贺龙会合。第五次是,“声东”昆明,实则北出金沙江。调出滇军后,毛泽东未马上直趋金沙江,而是以主力直指昆明,与以驰援的滇军背向而行,其目的是将驻守金沙江南岸的滇军调出来。果然不出毛泽东所料,国民党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深恐红军进占昆明,而昆明附近的滇军此时都被蒋介石调到贵州去了,龙云只好急调驻守滇北的部队回援昆明,致使金沙江南岸敌兵力空虚,而红军则出人意料地大踏步北转,直奔金沙江。蒋介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军从容渡过金沙江,徒呼奈何!
奇在不意。用奇,旨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备”是指敌人军事上没有准备,“不意”则是指敌人思想上意想不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意在达成突然性。这也是智谋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此计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就不成其为智谋。意外,可以说是智谋中最精彩也是最危险的领域。别说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新手,就连一生中战胜无数意外的拿破仑,在决定命运的滑铁卢战役中,也因无法应付意外而结束了自己波澜壮阔的军事生涯。对意外的索求与防范,敌我的机会常常是均等的。在谋算敌人之时,不要忘了对手也在想方设法占据你的思维“真空”。谁捕住了对方的意外,谁就找到胜利的“支点”。意外,无疑是智谋家殚精竭虑拼命追求的领域。奇和正是相对于敌对双方的一个完整系统而言的。某一韬略的运用,可能是大家熟知的常法,但敌人恰恰疏于戒备,此时用这种方法,就是奇法;而那些鲜为人知的方法,自己的对手却防范森严,高度警觉,使用它却又属于常法、正法。区别奇正的关键就在于,此谋是否能够出敌于不意。这一点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理解:一是物理打击出奇(物理打击是指传统的硬打击、硬摧毁,心理打击则属于软打击)。《孙子·九地》中讲:“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成功的因素往往存在于对立面之中。人生最大的困难,就是不敢走向困难。战争史告诉我们,在最大的不可能中,存在着最大的可能性。在军事对抗中,正因为不虞之途有许多难以逾越的障碍,所以对方才可能不加防备,于是乎,难中有易。既然说“不虞”和“不备”相联系,“不虞”正是达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决条件。也就是说,险途危道,禁忌之地,恰好是用奇的“天然盟友”。人们分析判断对方的行动路线,通常都是以对方的现有装备条件、技术条件作为依据的。因为这些条件是可以量化的东西、明显地摆放在那里。与此同时,却往往忽视了对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分析,因为这是一个无法具体把握的因素。而离开了对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分析,也就看不到对方创造条件、改造条件、克服困难的能力。二是心理打击出奇。造成敌人心理和思维上的错觉和不意,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研究对方指挥员的思维和心理缺陷,从中找出可乘之机。诸葛亮的“空城计”能够吓住生性多疑的司马懿,但对于猛张飞式的勇将就未必灵验。心理学认为,先前的经验和知识,会使人产生思维定势。由于指挥智谋是非常规的,因此思维定势具有明显的消极作用。中途岛之战前,美国小罗奇福特领导的一个小组,成功地破译了日本人的密码,这样,他们便对日本海军暗中进行的一切洞若观火,并将计就计地部署自己的反准备活动。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芝加哥一家报纸竞把这一机密作为独家新闻捅了出去。按说,这一新闻应该引起日本人的高度重视,进而考虑到更换密码,但对新闻常常失控、假信息太多的美国报纸,日本的情报部门已经熟视无睹,真的亦当假的对待,以致终于酿成日本中途岛战役的惨败。还有,自从英国发明了无源干扰器材——金属箔条,并首次用于实战取得良好效果后,曾引起了各国的重视。英国仅在1943年七八月间就数次以抛撒金属箔条的办法掩护大机群对汉堡等目标进行轰炸。由于德军损失惨重,他们对英军的这一战术也进行了总结,发现英军几次使用无源干扰箔条有一定的规律:金属箔条掩护大机群轰炸,总是佯攻在前,真攻在后。而聪明的英国人通过多次实战后,也熟能生巧,在使用的手段上又有了新的发展。佩涅明德是德军的火箭中心,平时戒备森严。要对它进行空袭,势必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英军经过周密策划,拿出了一个声东击西的作战方案。1943年8月27日夜,先以8架蚊式飞机向柏林方向飞去,并投放了大量无源干扰箔条,模拟大机群袭击柏林,欺骗了德军雷达。德军根据以往的经验,断定干扰过后将是大队飞机的进攻,于是命令德国本土和荷兰各地机场的战斗机飞往柏林保卫首都。但英军却一反常态,以数百架飞机直扑佩涅明德。当德军知道上当后,佩涅明德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由于英国人巧妙地利用了德国人的惯性思维定势,所以英军飞机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德军战斗机的拦截,没有受到大的损失就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三是技术打击出奇。高技术条件下作战,技术出奇问题越来越引起大家的普遍关注。人的思维定势,除了来自习惯外,有一部分还来自于新兵器、新技术的使用原则。技术兵器的功用是什么?适用于什么条件?对这些指挥员在确定军事行动或判断军事行动时,都要知晓,并自然地要依据新兵器、新技术的使用原则来知彼知己。实际上,某一新兵器、新技术虽然只适用于在既定的条件下使用,但应当看到,人的主观能动性则可以改造条件、创造条件。技术出奇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方面,是对现有技术装备的创造性使用。例如,第三次中东战争中,埃及空军遭受敌方最初打击之后,急忙将幸存的轰炸机转移到距以色列900公里以外的卢克索和巴纳斯机场。这个距离正好超过了以色列飞机的作战半径,埃军因而疏于戒备。可是,以色列空军一反传统的兵器使用原则,选用作战半径最大的“秃鹰”飞机,选择了最有利的速度和高度,从而出其不意地袭击了位于埃及腹地的两个机场。另一方面,是某种新武器虽然早已出现了,但还没有与之相匹配战术的成功运用手段,这时,某一方一旦从作战方式上求得新解,便会达成新的突然性。例如,1967年,埃及海军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首次使用苏制“蚊子”导弹艇,一举击沉以色列海军的“埃拉特”号大型驱逐舰,震惊了西方。1987年,美军以高技术“袖珍型”的突袭方式袭击利比亚总统府,被军事评论家称之为现代战争的奇观。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军使用的“爱国者”导弹,这种原为防空的导弹系统,在拦截伊拉克的“飞毛腿”导弹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使伊拉克精心策划的“导弹威胁”论,在实践中遭到了彻底的失败。我们可以预见,随着现代军用技术的突飞猛进,类似上述实例的技术用奇在未来战场上的发生概率将会比以往大大提高。
奇缘于正。俗话说,“缘法而生法”。先学法,后生奇。武林高手,一招一式常常要练好几年,在少林寺的殿堂之上,砖地上踏出了深深的脚坑,这些都是武僧们练好基本功所必需的。武术中的基本功,如同智谋学中说的“正”。“正”功练到家,基本功过硬,临阵交战,才可能运用自如,灵活多变,急中生智。这就好比儿童搭积木,各种图案的排列组合,基础是单个木块。用奇,很大程度上是对“正”的应变。应变出奇,多变出奇,善变出敌不意。变法出自常法,“不知用正焉知用奇”。奇可变为正,正可变为奇。一般说来,传统思维符合一般规律为正,超常思维打破常规、常法为奇。权谋者只有掌握奇正变化的要旨和奥秘,才能收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反之,就会被对方的奇正相生所惑。1939年9月,德军入侵波兰得手后,面对德军的战争威胁,法军统帅部正确地判断了德军下一步的主要突击方向是莱茵河西岸,向法国东北部进攻。但在判断德军主突方向时,却发生了错误。他们以为统一防线工事坚固,德军不会由此实施主要突击。靠近统一防线北端的阿登山区,地形复杂,山高林密,不利于德军机械化部队行进,德军也不会由此进攻。他们判断,德军一定由比利时中部向法国实施主要攻击。但事实正好相反,德军进攻法国的主突方向恰恰就选在了地形险要、法军设防薄弱且直接危及法国要害的阿登山区。在德军突如其来的攻击下,法军全线溃败。法军的失败,正是由于法军统帅部被常规的“正”兵所束缚,忽视了德军以奇制胜。
用兵作战讲究奇,如果不能够出奇,就不能够制胜。所以用奇是孙子、吴子这些兵家所极力推崇的。但善于用谋的人,没有不用“正”谋的,也没有不用“奇”谋的,或奇或正,使对方无以揣测,所以,用正也胜,用奇也胜。讲奇正变化,就是讲用谋的辩证法,使奇正互为对立,互为变化,互为统一。权谋者既懂得设谋之常法,又懂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道理,掌握“不知用正,焉知用奇”的含义,才能更好地运用奇正原则,以谋制胜。因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者谓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