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林业局非常满意,立即在东风乡组织召开全县造林现场会,并上报省、市林业部门。省林业厅迅速派人下来核实,总结经验,推广全省。各地纷纷到东风来参观学习。一时间,东风乡贵客盈门,车流不断。
(一)
那天,李子文离开严明办公室,汪祥就被叫了进来。
一进办公室,严明阴沉着脸,一边吸着烟,一边像在等汪祥先开口说话似的盯着他。
过了许多,汪祥浑身不自在问了句:“严书记,找我有事吗?”
“嗯。”严明随口应了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红色的手机,“你知道这是谁的手机吗?”
汪祥愣了一下,马上又镇定地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严明的眼睛盯着汪祥,仿佛要穿透他的心灵。
这下,汪祥心里有了底,严明是想套出自己是否知道他与熊茶花的事情。在办公室主任岗位上经过了几个月的煎熬和磨炼,汪祥已经不是刚进乡政府时的那个楞头青了,现在的汪祥已经老练得多了。他知道,做了这种事的人,最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官场上的人。要不然,他们在台上作报告时,冠冕堂皇的底气就不会那么足了。因此,不管怎样都不能说自己已经无意之中觉察到了他们的破事。否则,自己不但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而且一旦其他人传出了他们的事,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汪祥坦然地说了一句:“我确实不知道。”
“你刚才拿给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悄悄给?好像怕李子文看见似的?”严明还是紧追不放。
“手机在您的办公室,不给您能给谁?”汪祥似乎是话里有话,又像是实话实说。
见这件事问不出汪祥什么话来,严明又转换一个角度问:
“在乡机关,听到什么议论没有?比如说,对班子成员各个方面的议论,包括生活作风方面的?”
汪祥还是摇头。
“比如说,熊委员呢?有人议论她没有?”严明虽然想拐弯抹角,但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但他毕竟还留有余地,他没有直接说别人对自己有什么议论。这不能不佩服严明的高明之处,如果不是汪祥早已觉察并发现他们之间的奸情的话,他怎么也不会联想到,严明想要了解别人在议论自己的真正意图。不过,如此龌龊之事,就是听说了,汪祥也不会跟领导说的。一来这种事无根无据,仅是猜测;二来说这种事的人,往往都是没事找事的是非之人。
因此,汪祥依然摇头,说没有听说过。
这时的严明又恢复了往常高兴的样子。他似乎要汪祥把紧张的神经松驰下来,像聊家常似的说:
“这几个月来,你进步很快,不像刚来时那样冒冒失失、书生气了。这就不错嘛 ,你只要在为人和做事上积累一些经验,你一定是个可造之材,前途无量的。谈对象了吗?”
“谈了。”
“干什么的?”
“学法律的,还没参加工作,准备考公务员。”
“噢。”严明怅然若失地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肯定是个大美女吧,下次来了乡里,可要让大家见识见识。”
说完之后,严明的面部表情又开始变得庄严凝重起来。许久,他才说了一句:
“大家对李书记的看法如何?”
到底是年纪轻、性格直,汪祥不假思索的说:
“很好啊,大家觉得李书记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既有亲和力,又有感召力,更有凝聚力,是一个既能办事、又会干事、更好共事的好领导。”
汪祥说到对李子文的评价,竟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严明脸上面部表情的急剧变化。这也难怪,自汪祥参加工作以来,很少听到有人说李子文的坏话。加上严明在他面前总是这样高深莫测,深奥得让汪祥看不出他对李子文的印象是好是坏。但凭着良心和良知,对李子文,汪祥还真是从心底里敬佩和尊重。
“李书记确实是有能力。不过,你还年轻,缺乏应有的洞察能力。因此,你们的评判标准,往往注重表面上的东西,难以触及到人的精神层面和内心世界,看人看事总停留在个人好恶的表面。其实,灿烂的阳光下,总会有些不轻易露面的黑子在侵蚀着人们的肌肤,可绝大多数的人总是觉察不到。慢慢学着点吧。”
“表面现象。”汪祥在心里默读着这句话。难道严书记和李书记有了意见?难道刚才他们闹了矛盾?难道是李书记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私情而引起了严书记的反感和不满?对,刚才李书记找严书记汇报工作时,他们俩正关着门在办公室里鬼混,而且或关机、或不接电话。刚才自己试着拨了熊茶花的手机,拨通了,没有接,说不定当时他们正亲热到了关键时候懒得接电话哩。不然,以前任何时候,熊茶花都不可能不接办公室主任的电话。
恍然大悟后的汪祥,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严明问他时,出于对领导要忠心和真诚的考虑,他还准备告诉他,想要他以后离熊茶花这种是非女人远一点。后来觉得这种事不便说出口,便干脆死咬着说不知道。现在一想,觉得自己当时的决策是十分正确的。严明这种人的心思太复杂了,复杂得让人云里雾里,复杂得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连李书记这样心胸坦荡、做事做人都是自己楷模的人都受到严明的质疑,可见自己的处境十分的危险。一个高小生老练深沉得让自己做事总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再加上这样一个心思慎密、多疑善变、喜恕哀乐全藏在心里的一把手,自己就如同一只不谙世事的羔羊,无意之中闯入了虎豹财狼出没的危险之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冷不防成了任人宰割的刀下之鬼,或蒙冤受屈的迷途羔羊。想到这里,汪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迫切想离开严明办公室,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甚至想到了适当的时候想向领导提出离开党政办公室这个是非危险之地。
“严书记,还有事吗?”
“你去吧。”
{二}
从严明办公室出来,汪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敢。刚要走下一楼,熊茶花上来了,见到汪祥,问了句:
“严书记在办公室吗?”
“在。”汪祥感到心里一阵作呕,刚才出门时的好心情,又被这娘们弄得无影无踪了。他下意识地回转了一下脑袋,但随即听到的却是“嘭”一声关门声。
不知道是不是人烦心的时候,见到的人都是讨厌的人。眼下汪祥就有这种感觉,见到熊茶花时,好心情一下子被她赶跑了,刚进办公室,又碰到了一个让他高兴不起来的人——吴亮庆。
自从识破了吴亮庆虚伪的为人之后,汪祥见了他总觉得不是味道,不是想离开就是想挖苦他一下。但考虑到人家毕竟是乡里的核心领导,再不喜欢也不能太放肆了,因此,基本礼节还是要有的。
“汪主任,老板在办公室吧?”倒是吴亮庆主动亲热地走过来,拍拍汪祥的肩膀,套近乎地问了一句:
“在。”汪祥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但马上又说:“熊委员正在汇报工作哩!”这是汪祥替严明着想,他不想让吴亮庆这个时候敲门后,看见他们时有点难堪。
“哦,那我就不打搅他们了。”吴亮庆诡谲地朝汪祥笑了笑。
汪祥倒是想试试他是否知道点什么,于时便说:“领导之间商量工作很正常的事,可你那‘打搅他们"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暧昧。”
不知吴亮庆是看不出汪祥对他的反感,还是他天性就是这种喜欢跟人家套近乎,不管对方是否领情,只见他神神秘秘地把汪祥拖到隔壁的接待室,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这个熊茶花是个狐狸精,说不定会把我们老板迷糊过去哩!”
“你听到什么了?”汪祥也假装刚知道此事似的,刨根问底起来。
“反正外面都在传,你我都是老板信任的人,该提醒的时候还得提醒他,这是替他着想哩。”
“你是领导,当然好提醒,我一个未结婚的小字辈,怎么好说?”
“这也是实话。好吧,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不过,如今这社会,出点这样的小事,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是小事啊,没听说过红颜祸水吗?往往这种小事就会牵出更大的事来。”
“这倒是。不过,这是领导自己考虑的事,用不着我们操闲心,皇不上急,太监急有什么用。”
“刚才你不是还说要为领导着想,要提醒他吗?怎么又变卦了?”
“就怕是屙尿送草纸,送得人家不欢喜。”
两个人正小心说着,熊茶花却在办公室那边叫着“汪主任”,像是有什么事。
汪祥没好气地应了声,熊茶花推门进来,见吴亮庆就在里面,忙说:
“正好你在这里,严书记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说着又对着汪祥说,“我找你就这事。”
吴亮庆脸上立即堆满笑容:“好,我马上就去。”说完,忙不迭地起身拉门随着熊茶花一同出去。
望着吴亮庆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神秘的话,汪祥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他想起了古人担忧的天下三危:“少德而多宠;才下而位高;无功而受禄。”吴亮庆除了“无功受禄”说不上之外,其余他样样都占齐。他不由得在心里责怪起严明来。都说你精明透顶,眼睛很毒,却连身边的人都分不出好坏来。李子文这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有德有才的人,你却对人家疑心重重,层层设防,而吴亮庆这样无德少才、阳奉阴违、口是心非的奸诈小人,你却和他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这不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吗?想起这些,再次坚定了汪祥想离开党政办公室的决心。
吴亮庆走进严明办公室,依然像往常一样,给严明那只黑色的杯子里加满了热水,然后递上一支烟,再把打火机擦着后双手为他点着。然后再为自己点上,坐到沙发上,跟着严明一起吞云吐雾起来。
“亮庆啊,最近听到什么反映没有?”严明的语气很柔和,只有对待吴亮庆,他的语言才会这么亲切自然、富有柔性,就像他们天生是好朋友似的,这样投机,这样默契。
“没有啊,能有什么反映呢?像老板这样的好领导,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谁要是反对您,我老吴第一个站出来和他斗。”吴亮庆像背台词似的表达了自己的一片赤胆忠心。
“对班子的反映呢?”严明在诱导着。
“班子很团结,可以说是历届最团结的班子,以您为中心,哪个敢拆台,我照样不放过他。”吴亮庆依然边唱赞歌边发表誓言。
“其他方面的反映有没有?”严明知道吴亮的思维迟钝一点,因此继续引导他,“比如个人小节方面的问题。”
其实吴亮庆是装傻充楞,见严明一步一步引导自己,他还得傻乎下去:
“小节更没有什么,最多是我有时喝点小酒而已;郑部长也偶尔醉醉。其他人对酒是躲得远远的。赌博更是没有,自您当了书记之后,乡机关的赌博几乎是绝迹了,任何一个乡镇都比不了我们。”
吴亮庆已经说到边上来了,却又戛然而止,像是吊严明的胃口。
严明只得直接点破:“对,说下去,再说下去,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你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