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芦溪县总农艺师、水稻育种专家钱怀璞
贺启耀黄越敏
炎炎烈日下，芦溪县银河镇何家圳村百亩秧苗郁郁葱葱。有一位因落下风湿性关节炎疾病而侧歪着身影的古稀老者，冒着37摄氏度的高温又一次来到田间，抓起一把秧苗指导正在劳作的农户如何培育秧苗。
他，就是芦溪县总农艺师、著名的水稻育种专家钱怀璞。
走进钱怀璞的办公室，格外引人注目的是摆放在桌上多年来培育的稻种和挂在墙上的稻秸：办公椅后的墙壁上垂挂着几十束稻种标本，办公桌右端墙上整齐地钉着用塑料袋装着的红米、紫红米、黑米等数十种大米标本，办公桌上放的、书柜里装的、墙上贴的，都是有关水稻良种的农业科技书籍和图表。它们以饱满和朴素的形态注释着钱怀璞一生的工作，见证着这位育种专家的勤劳和艰辛、汗水和希冀。
素有“赣西粮仓”誉称的芦溪，风景秀美，土地肥沃，是传统的农业大县。钱怀璞长年扎根于这片土地，半个世纪来与土地为伴，与农民结友，把毕生的精力和智慧奉献给了农业、农村和农民。他先后培育出国家审定、鉴定的早晚稻品种（组合）8个，其中4个已成为我国当家品种或主栽品种，在全国16个省415个县市推广种植，面积达3.48亿亩，累计为国家增产稻谷614.56万吨，新增产值67.6亿元。50多年来，钱怀璞为我国粮食增产、早稻品质改良、农民增收作出了突出贡献。他先后获得国家、省市优秀成果奖、科技进步奖、突出贡献奖、技术改进奖等专业奖22项，由此获得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劳模、全国农林科技推广先进个人、全国老龄办“银龄行动”先进个人、江西省十大科技明星、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30多项，其中1986年国家科委、人事部授予他“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1991年开始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5年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模”荣誉称号。
“我要让农民种好田，多产粮”
“种田人吃不饱饭，作为农艺工作者，我很痛心，也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我将以此生献给育种事业，让农民们种好田，多产粮。”打开钱怀璞的工作日记，不难解读这位与种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艺师一生为了农民和农业事业的内心追求和人生情怀。
1968年，钱怀璞放弃在省城的舒适工作，自愿要求到萍乡市芦溪镇落户，当了镇里的农技员。有一次下乡蹲点在一户农户家里吃饭，淳厚的乡下人另外给钱怀璞特意蒸了一碗白米饭，而自己全家吃红薯饭。那一幕深深地烙在了钱怀璞的印象中，给他以心灵极大的撞击和震撼。
为什么农民一年辛苦到头，却只能收获每亩两三百斤的粮食？钱怀璞在反思和追问着，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研制出高产量的稻谷品种，让农民获得丰收。这个单纯而执著的信念支撑着钱怀璞走过近半个世纪的农业科研之路。
20世纪80年代国家还是计划用粮时期，农民为了温饱而奔忙着，国家费了很大的劲要把粮食生产搞上去，各地把能够种双季稻的田都种上双季稻，产量还是提高不快。萍乡市种植的早稻品种是外地引进的，有的早熟却不能高产，同样面临高产与熟期、早稻与晚稻的矛盾。钱怀璞经过探讨和进行田间实验，决定培育自己的中熟早稻品种。
天道酬勤，从1973年开始至1980年经过反复试验培育，钱怀璞呕心沥血多年选育的“7307”稻种以高产、优质、抗病一炮打响，迅速在全国16个省243个市县推广，种植面积达8000多万亩。钱怀璞的名气随着他培育稻种的推广逐渐大起来了。他收到了全国各地上千封求种信和感谢信。为了给求种的农民朋友寄种子，他先后买了600多米白布，缝制了2000多个袋子，家里的那台缝纫机常常响到三更半夜。
科研探索往往意味着艰辛的付出，甚至失败的历练。为了选出一个理想的株系，钱怀璞经常在盛夏三伏天里下到田里，对上万株稻穗进行数据记录，一株稻穗的数据数十个，一场实验下来光记录的资料就达一米多高。为了选种，钱怀璞用手将稻穗脱粒，一把一把地捋，一粒一粒地脱，通常要脱上几千粒，指甲剥裂了，指茧磨平了，谷子上的毛绒钻入口子，如针扎一样疼。当年的助手邱友祥动情地回忆说，有一次钱怀璞从田里把水稻挑到隔离区，不慎摔倒在田埂上昏迷过去，醒来后第一句话依然是问水稻运完没有。
1992年，面对增产后国家普通稻谷大量压库，优质稻缺口大，农民种粮效益低，尤其是多次出现的“卖粮难”，他又萌生了早籼优质稻育种的想法。通过8年的艰苦努力，“赣早籼稻48号”培育成功，1999年，该品种作为“国家早稻品质改良科技产业工程”江西分项实施招标收购品种。2000至2001年，该品种列入国家“优质早籼稻高产高效配套增产技术措施”项目，2002年通过科技部验收。这个品种的培育成功，为推动、改善早稻品种起到了重要作用。
丰收大地从来不会忘记那些忠诚的耕种者。
钱怀璞精心选育的新稻种以其高产、优质、抗病能力强等特点而获得大面积推广应用。1994年江西省都昌县南峰乡油山村余昭章兄弟俩种了4亩“赣早籼26号”获得平均亩产465公斤，比他们家的老式品种增产38%。在收获时兄弟俩特意在田间抱着丰收的“赣早籼26号”照了张相寄给钱怀璞表示感谢。1999年7月，一封来自安徽省宿松县农民金锐锋的信寄到了钱怀璞的手里，信中说他在种植钱怀璞研制的7307和8502品种后早稻获得了很大的丰收，全家人从此不会饿肚子了，他们全家十分感谢钱怀璞。
就像一颗种子一样，钱怀璞的根扎在农村，扎在田野。他精心培育的良种不仅带来了农业的丰收，也带来了广大农民的微笑，更带活了萍乡的制种业，创造出巨大的财富。
这官那官，不如当个水稻“官”
育种是一个非常辛苦的工作，除了要长期驻守偏远山村之外，更要常年进行野外作业。在育种的关键时期，要日复一日地在水稻田里观察实验、记录数据。
几十年来钱怀璞没有休息过星期天，没有节假日，南来北往，总是步履匆匆。在海南繁殖育种时，钱怀璞刚做完腰椎手术，腰上就捆着个护腰下乡、下田。1994年钱怀璞在海南乐东县九所镇育种，育种田离住地有1公里，那里鸟多老鼠多，成熟的种子如不及时选收，就会被吃掉。快到收种季节，钱怀璞的腰椎又压迫神经，左腿痉挛，顾不了疼痛，在1公里的路程中，钱怀璞常常要抱住左腿蹲下休息7至8次才到田里。在田里选种疼痛发作时，站立不行就蹲着，蹲着不行干脆跪到田里爬来爬去！由于长期的劳累和野外水田作业，钱怀璞患了严重的风湿症、腰椎间盘突出和骨质增生病。人们经常看见他拄着棍子，艰难地来到育种田。
钱怀璞从没有停下攀登科技高峰的脚步，从1975至1998年的23年中，他先后在海南和广西南宁育种18次，一去就是半年，有15个春节是在那里度过的。他的老伴20多年前就患糖尿病，中间出现多次并发症，1999年又患脑血栓中风瘫痪，生活不能自理。虽然要照顾20多年卧病在床的老伴，虽然自己有腰椎病手术后的后遗症，可钱怀璞依然忘我地工作。他总是这样想，怎样才能更好地回报支持他事业的领导、同行和农民朋友，只有育出农民欢迎、社会公认的新品种才是最好的回报。
对钱怀璞来说，这官那官，不如当水稻“官”。近半个世纪以来，水稻种子几乎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他埋首水稻科研之中乐此不疲，有过多次升迁机会，他却一再婉拒：
1987年3月，在芦溪区（后撤区建县）四届人大会议时，主席团推举他作为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候选人，与会代表对他的呼声也很高。这时，他仅是区农业局的副局长，可以一下子升为副县级。听到这个消息后，钱怀璞坐卧不安。他想到自己若去从政，就会分散很多精力。于是，他向主席团要求取消候选人资格。
1989年，时任萍乡市科委主任的杂交水稻专家颜龙安4次找到钱怀璞，代表市政府希望他就任市农科所所长。钱怀璞婉言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当所长责任重大，上任之后必分散精力，育种就会成为空谈。
1991年，芦溪区要选配科技副区长。钱怀璞当时具有正高职称，市、区两级又希望他能上任。面对这次升迁机会，钱怀璞回绝了，“我年纪大了，在岗的时间不多，我要在今后的时间里多育出几个新品种”。
对于钱怀璞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田野对他的诱惑。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农业科技工作者是他终生不懈的追求！
种子：钱怀璞的毕生情怀
老骥伏枥，壮心不已。近年来，钱怀璞不顾年高，依然在农业科技战线发挥光和热。“赣早籼48号”和“武功紫红米组合”两个品种是在钱怀璞60岁后育成的早籼优质品种和杂交有色稻。
科学研究是没有止境的，要不断创新。在20世纪60年代前，芦溪县就有种植红米的传统，盛产“红米冬粘”，到了70年代，随着人口增加，耕作改制，品种更新，那些低产的老式品种被淘汰了。红米、黑米都是我国名贵的稻作品种，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黑米具有滋阴补肾、健脾胃、明目活血之功效，具有药食同源的作用，古代曾是向朝廷进贡的“贡米”，可见其弥足珍贵。
到了退休年龄的钱怀璞，对红米研究的兴趣又来了。在以往种植红米的基础上，从1996年到2004年经过8年的努力，花甲之年的钱怀璞测配出了一个新型的杂交品种——“武功紫红米”。2005年紫红米样米送省权威机构米质化验分析12项部颁标准中有10项达一级优质米标准，钙、铁、磷、维生素E的含量很高，锌、硒的含量符合国家《食品中锌、硒限量卫生标准》。“武功紫红米”属一季杂交中稻，具有株叶形态好、杂种优势强、产量高和品质好的特点，米粒精碾后呈紫玉色半透明，米饭（粥）也是紫红色的，食味口感好，冷饭不回生，营养丰富和经济价值高，是目前市场紧缺的特种商品用米，市场价卖到10元/公斤。2009年10月，省科技厅对“武功紫红米0801”进行成果鉴定，专家的鉴定意见是，“该组合集产量、品质和抗性于一体，综合性状良好，实现了有色稻与三系杂交的有机结合，成果达到国内领先水平”。
芦溪镇温埠村农民朱祖荣种植紫红米25亩，全部卖给一村食品有限公司，亩产效益达到1800多元，一次性拿到4万元钱。他给钱怀璞送了一块金匾，上面写着“农民致富指路人”7个烫金大字。
为了进一步提高农民种田的生产效率，2007年5月，钱怀璞还致力于水稻机插“水培无土育秧”的研究开发应用，将农技和农机结合起来。他亲自按照秧道的长宽、密度等规格设计插秧机，做框架、钉木板、浸种、消毒，一招一式手把手地做给农民看。经过多次的实验后终于研制成功，使用机械插秧，从原来每人每天只能插秧0.6亩的速度提高到每天17亩的速度，效率提高近30倍。该技术很快在各地的乡镇干部和农民中广为传开。
如今，古稀之年的钱怀璞仍在为传播先进的农业技术、培育水稻新品种、农民增收和现代农业发展作着自己的贡献。他在日记中写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果说在几十年的农业生涯中做了一点成绩，那也是属于过去。我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多培育出几个优质水稻新品种，不辜负党和国家以及农民对我的期望。”
为了大地的丰收，这就是一个农业工作者的毕生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