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震惊地看着少年的后脊,那里此刻穿透肋下插着一柄长剑,寒光凛凛,正滴着猩红的鲜血。
江慕的背脊并不宽厚,还是少年并未成年的身体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单薄而瘦小,而此刻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在这凄寒杀机四伏的秋雨夜中,仿若城墙般坚毅不可摧毁,给人不由自主的安心。
“江慕,我不是告诉你怎么做了么,你怎么不听话啊?”慕颜扶着江慕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咬牙恨恨道,并非狠心,而是心疼。
江慕此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眼睛狠狠盯着马车外,身体因用力而颤抖,仿佛即将扑向猎物的野兽,却在慕颜并不温柔的话语中,止住冲动的身形。
“嘶——”江慕闷哼一声,刺穿肋下的长剑猛地抽出。
金属划开皮肉的声音猛地传至慕颜耳中,心中不由揪紧,抚一下胸口,眼中闪过悔色,早知道就……
“哈哈哈。”
黑暗中传来男人诡异的笑声,带着得逞的快意。
被利剑划开一半的车帘猛地被人扯下,强劲的扯力带动马车晃动,寒风秋雨哗啦啦刮进来。
慕颜顺势看去,只见一蒙面魁梧的黑衣人一腿跨在马车上,手中握着滴血的长剑,直指着她的胸口,凄冷黑夜中仿佛修罗般可怖。
虽看不清脸容,但黑衣人露出的狭长眼睛中透露着丝丝阴损寒光,直直盯着她。
“年纪虽小,倒是个情种,真是和你那娘一般模样!”黑衣人狭长眼睛中渗透着笑意,声音沙哑是刻意改变的嗓音含着嘲讽,忽的神情一冷手中长剑挥动,沙哑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深刻的厌恶,“都那么令人恶心!”
“小心!”
慕颜惊呼一声,带着受伤的江慕向后猛地一撤身,而原来他们坐着的地方,雪白的毛毡顷刻被剑锋砍出一道沟壑,寒风瞬间呼呼的从沟壑中吹进来。
“受死罢!”
黑衣人一击不中,忽生不耐,焦躁吼道,手中长剑夹风带雨般直劈向慕颜和江慕。
电光火石之间,慕颜猛地带着江慕在毛毡上一滚瞬间调转位置,将江慕护在背后。
“恩——”
慕颜闷哼一声,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已刺中她的心口,利剑刺穿皮肉鲜血瞬间沿着长剑滑落,与剑上还沾染着的江慕的血融在一起。
黑衣人眼中利光陡盛,猛地抽回手中长剑,扬起剑戟正欲劈向慕颜。
江慕见慕颜受伤,眼中野兽般危险光芒陡盛,握紧手中剑弩,环过慕颜直面扑向黑衣人面门。
他在和慕颜侧身而过时候,猛然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和眼中隐含的深意,微不可查的向他摇了摇头。
江慕手中冲击放向陡变化,袖底短箭直射向黑衣人的膝下,衬着黑衣人吃痛弯腰之时,伸手快速扯下黑衣人遮面的黑巾。
黑衣人猝不及防,未曾想到一个孩子也会藏这种不入流的暗箭,也未料到这个孩子的动作如此迅速,他再抬起头时一张脸容清晰的暴露在两人面前,瘦削内凹的脸颊颧骨微高,狭长眼睛中翻涌着怒意,正是王辽校尉!
“辽叔叔!”
慕颜一手捂着流血的胸口,佯装惊诧道,心中却在冷笑,果真是等不及了呵。
王辽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脸,好似才发现自己遮面得黑巾已经被人扯掉,反应过来后眼中戾气陡盛,手中长剑挥起直逼慕颜眉心。
“贱人!真是同你那娘一般狡诈,等我送走了你,再去结果你那娘!”王辽眼中恨意渐深,声音低沉不再是刻意改变的沙哑,透着丝丝冷意,手中剑势为停。
“哈哈哈。”
慕颜突然仰头大笑,因连日的伤病而微哑的嗓音遮掩的少女的稚气,好似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般,不可遏制。
王辽一愣手中长剑生生停在慕颜眉心一寸前,厌恶疑惑道:“你笑什么!”
此刻江慕已回到慕颜身侧,手中剑弩已来开,眼睛紧紧盯着王辽,听见慕颜笑声同样微愣片刻,有些疑惑。
“我笑你看似勇猛实则蠢笨,做事拖泥带水犹豫不决,这般久的时间,你的部下呢?怎无半分动静?难道你都不生疑么?”慕颜眼中闪动精的逼仄的光芒着直直盯着王辽,稚气的脸庞难掩压迫的威严。
其实,也便是王辽的优柔寡断,这些天她才能从她手下逃脱罢。
王辽皱眉微愣,一瞬间他几乎将这个小女孩当成是同龄人,甚至是可以对峙的敌手对待,他冷笑一声:“你这小贱人无非是想诈,乖乖受死罢!”虽说这般可心中却有疑惑。
可下一刻他却动弹不得。
“我可没有骗人,王辽叔叔!”
慕颜看一眼王校尉脖颈间架着的数柄寒剑,转而盯着他陡然苍白的脸容,弯弯眼角笑了笑。
“颜儿,你没事罢?”慕如烈关切的声音在外侧响起。
“爹爹,我没事。”慕颜冲着马车外朗声道,复又回头冲着正疑惑的江慕促狭地笑了笑。
王辽被人挟持出马车,才看清现状,不由脸色煞白。
马车外王辽手下的杀手,均被隐藏在暗处的慕家军钳制住,身披蓑衣的慕如烈站在大雨中,手中长剑点地,仿若暗夜杀神般威不可当,本被击杀的程怀正完好地站在慕如烈身侧,狠狠地盯着他。
慕如烈走过来,带着寒风冷雨,俯视着王辽:“我自问从未亏欠过你?何故杀我长女,步步紧逼?”
王辽自知已经败露已无回转余地,一股脑将连年来的愤恨全都道出,盯着慕如烈咆哮道:“因你在大将军位子上,所有人都听命于你,凭什么,凭什么!战场立功浴血杀敌,我哪里不如你!而且,而且……”
连她都只钟情与你一人,即便过去这么多年。王辽后半句话并未说完,好似想到什么般眼中闪过凄然低了声音。
慕如烈皱眉:“当年一同出来的陇西人,如今只剩你我,我当你是手足知你甚深,以你脾性上阵必受敌人钳制,终有一日会战死沙场,我不能有愧王大娘所托!”
听到“王大娘”王辽愤恨凄恻的神情忽的滞了滞,眼中闪过什么忽的转成浓烈愧疚,仿佛突然被抽去全部力气般跪倒在地上,魁梧的身影在黑夜中尤为落魄凄凉,七尺的男儿竟是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大雨浇在他身上,模糊了神情。
“娘,儿子对不起你,今生不能为在你跟前尽孝了,来生必报答您的恩情!”
王辽颓然跪在地上,冲着远方猛地磕了几个头,额头刻在地上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他忽的止住哭声,跪直了身子。
“不好!”
慕颜坐在马车边看着王辽这般动作,惊呼出声,这分明就是服毒自杀的样子!
慕如烈亦是发现了王辽的异样,上前急速扣住他的下巴,可却已经来不及了,王辽的唇角已经流出浓黑的血液,雨水冲刷掉,继而又不断涌出。
随着王辽服毒自尽,身后被钳制住的数十个黑衣人均在一瞬服下毒药。
“你这又是何必!”
慕如烈看着昔年同乡的兄弟,一个个战死沙场,而今这个却几次三番陷害,如今竟在自己眼前服毒自尽,眼前似乎看到那个瘦弱的老妇人颤抖着干枯的手握着他的手,眼神哀求,不住嘱咐着“不求加官进爵,只求保命。”
“你想说什么?”慕如烈看见王辽嘴唇动了动凑近问道。
腹腔内猛烈的绞痛令王辽几乎无力发声,张开的口中不停涌出黑红的血液,冰冷的雨水冲刷在脸上,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错了,他真的好想回到母亲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穷困的庄稼汉,也可以尽孝母亲膝头,可自恨己被权贵美色蒙蔽了双眼,被人利用到死才清醒。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想着他突然找到一点力气,挺着身子,瞪着眼睛急急道:“小心京,京……”
“王辽你说什么!”慕如烈大喊,可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萧瑟秋雨。
被人钳制双手跪在地上的王辽已颓然耷下脑袋,死不瞑目地睁大眼睛。
————今天正式拿到签约授权了,有想看团子打滚儿的亲就请推荐收藏罢,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