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六姐夫一狠心,找和圣堂的贵利佬借了一笔高利贷,想着把船修一修,到远一点的海面去打渔,为孩子挣一点奶粉钱。可谁知道这笔债是驴打滚的利滚利,怎么也还不清,到最后,那放贷的贵利佬带着几个人就要上门收船。
艇户就是疍家,船就是疍家的命根子,六姐夫如何肯干?说不得就和对方争执起来,结果对方就动了手,六姐夫当场被打死,六姐被轮番凌辱,最后抱着不足岁的孩子跳水自尽,等在外扛活的七仔赶回家,只见到六姐一家三口漂在水面上的尸体……
这只是伤天害理的和圣堂干的无数缺德事之一,和圣堂就是一只趴在香港仔身上的跳蚤,和RB人沆瀣一气,不停地从乡民身上吸血,吃干榨尽。
杀掉豪哥、阴死辛志虎,这还不够,还得你们拿出更多的命来偿!既然你们给我机会,那就别怪我恭敬不如从命。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看着和圣堂那中式大宅,曹怀文阴阴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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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位于黄竹坑的家,曹怀文惊喜地发现离家一个多月的弟弟阿勇正在厨房洗菜,曹母在一旁一边做饭一边絮絮叨叨,“多大个人了,说不回家就不回家,也不知道家里日子难过?阿桂都做工了,过几天让你阿哥也给你找份工,也好收收你的心……”
曹怀文在厨房门外笑嘻嘻地接口,“阿妈,阿勇已经上工了,这次他出去就是帮人做事,以后我们家又多了一个人挣钱。”
曹母大喜,放下手中的锅铲,“阿文,你下工了?你阿弟挣钱不挣钱没关系,要紧的是有个正经活计……”
又和母亲闲聊几句,曹怀文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陋,但收拾得很整洁。曹怀文从随身的挎包内拿出派克笔,用从书桌上扯过几张纸,开始撰写锄奸队的建队方案和工作计划。
曹怀文已经想通了,既然自己已经被逼上了这条路,那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建立自己的班底。
“笃笃”,房门响了两下,不等曹怀文开口招呼,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阿勇走了进来。
在外漂泊一个多月,看得出阿勇变化不小,一双细长眼炯炯有神,原本白净的国字脸,现在被海上强烈的紫外线晒得脱了几层皮,变得黑红,整个人的气质也沉稳许多,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
阿勇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跟曹怀文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
七仔已经成了九港大队水上中队的正式队员,他带过去的那支短枪被队上收走,不过发给他一支长枪。在老队员的帮助下,七仔和阿勇都学会了打枪,虽然不能立刻成为神枪手,但至少掌握了打枪的诀窍。
这段时间,水上中队也出击过几次,主要是打鬼子的运输船,也打海上的海匪,有一次还半夜里摸到鬼子的港口,在码头上放了一把火,将鬼子堆在码头上的物资烧了个精光。
“阿哥,队上的文化教员经常给我们讲课,我觉得他们用的游击战法,有许多地方跟兵书上讲的很像。”看来阿勇这次出门的确收获不小,居然还能将水上中队的行动和他平日里喜欢读的《孙子兵法》结合起来。
“唔……”曹怀文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比方说,九港大队经常采取速战速决、打了就跑的战法,这在兵书上就是‘兵贵胜,不贵久’,再比方说,九港大队坚持以多打少,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就是兵书上说的‘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阿勇从小喜欢看《孙子兵法》,每次一说起这些,阿勇就两个眼睛发亮。这次借着送七仔投军的机会,他在九港大队呆了一个多月,对书中原来似懂非懂的东西,有了一层更深的感悟,这时候口中便滔滔不绝,还拿过派克笔,在纸上划着几次战斗的示意图,向曹怀文展示自己的见解。
曹怀文认真地听着,他的心理年龄比几个后生仔大很多,对他们常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心态,这时候看着阿勇的成长,心里面满是欣慰。
等阿勇察觉自己说的时间太久,有些羞涩地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曹怀文笑着夸赞了几句,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和一叠纸,“阿勇,这是一个德国人写的书,名字叫做《战争论》,是鬼佬当中能够和《孙子兵法》齐名的一本兵书,我翻译了前面的一些内容,你可以先拿这部分去看,或许你看了之后,会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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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曹家兄弟谈话的同时,黄竹坑另一头的一座庭院内,几个汉子正在过招。外围三人有的拿刀,有的持棍,还有一人拿着双斧,依次你进我退,或棍扫一片,或枪点梨花,不断给中间一个矮壮汉子喂招。
那矮壮汉子****着上身,挥汗如雨,手中的单刀裹着刀鞘,左劈右挡,或刺或砍,虽然以一敌三,却游刃有余,半点不露败象。
打得片刻,那矮壮汉子瞅出破绽,突然抽身欺近,仗着重心低、下盘稳、身子重,一记“铁山靠”将持棍汉子撞飞。紧接着侧身回转,使出一招“乱披风”,狂风暴雨般连续攻击一个使双斧的汉子,趁着对方手忙脚乱,连连后退之际,刀锋一转,砍向旁边准备进攻的拿刀汉子,拿刀人猝不及防,被矮壮汉子的这一招“力劈华山”给砍翻在地,幸亏是裹着刀鞘,才不至于受伤,但也疼的直哼哼,嘴里不满地叫道,“刚哥,砍死人啦!”
刚哥不理不睬,又回身打翻使双斧的汉子,这才嗤笑着对还躺在地上的拿刀人说道,“虾仔,你这也太逊啦,连刚哥我一招都挡不住。”
白净瘦弱的虾仔,耍无赖似的躺在地上,“刚哥,你九岁拜师,到现在十五年啦,我怎能跟你比,那不是泥鳅遇到龙王?”
这马屁拍的很巧,让矮壮的刚哥开怀大笑,伸手把虾仔给拉了起来,“所以让你跟着刚哥我多练练啦。”
另两个汉子也赶紧围过来,端茶的端茶,递毛巾的递毛巾,嘴里不断的奉迎,这个说刚哥威猛盖世,是堂口现在第一打仔;那个说刚哥功夫高深,他日坐馆必有大用。总之,各种阿谀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直冒。
不过,这两个汉子明显不如那虾仔会说话,滔滔不绝的马屁不但没让刚哥高兴,反而沉下脸,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说了、别说了,真要向你们说的那样,刚哥我怎么还呆在这破地方?”
两个汉子神色一僵,讪讪地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倒是那虾仔接过刚哥擦汗的毛巾,在水桶里搓洗后,重新递回去,嘴里问道,“刚哥,是不是又在为那个小白脸的事情心烦?”
刚哥哼了一声,接过毛巾自顾自地擦着汗,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只有风过树梢的“哗哗”声。
刚哥就是和圣堂五虎将中的老三涂志刚,而所谓的小白脸自然是五虎将老二黄志杰。虾仔说的没错,涂志刚最近的确很烦,原因就是黄志杰这个死对头挡了他的路。
辛志虎死了,留下两个位置,也留下大片地盘。涂志刚知道,龙爷不会让这些位置和地盘长时间空着,就算他肯,RB人也不肯。
这是个机会,涂志刚非常想接过辛志虎留下的遗产,但黄志杰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他的面前,成了他再升一步的最大障碍。
大约是自己长的比较矮小的缘故,涂志刚从一开始就看着白净帅气的黄志杰不顺眼,等到几个黄金场子被黄志杰拿走,这种不爽就变成了嫉恨,两人之间经常有摩擦和私斗。而发展到激烈争位的今天,涂志刚已经把对方看成了生死大仇,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做梦都想把黄志杰干翻在地,再踩上几脚,让他几辈子都不能翻身。
但现在的形势很不妙,龙爷已经让黄志杰接管了阿虎的场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如果没有变化的话,龙爷很快就会让黄志杰继任密侦队的副队长,说不定双花红棍也会交给他。
“我次奥,他配么?他能打得过我么?”想到这里,涂志刚一脸的不屑,斜睨着虾仔回应道。个子矮小的人很容易走极端,要么极度自卑,要么极度自大。涂志刚就认为,在整个和圣堂,除了辛志虎,没有人能做他的对手。现在辛志虎死了,自然是自己来做这个双花红棍,顺理成章的,辛志虎留下的一切,就应该由他来继承。
虾仔是拍马屁的好手,这时候奉承话随口就来,“就他?他也配和刚哥过招,上次刚哥一招怒杀五关,刀片子拍在这小白脸的鼻子上,要不是刚哥你手下留情,那小白脸的脑袋都飞了,啊呸……”
他还真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拄着棍子的汉子身上,恶心的那汉子哇哇直叫。
涂志刚终于开怀大笑,嘴里的两颗金牙,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虾仔,还是你小子说的在理,一刀砍飞那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