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岳麟约上好友在自家后花园吃酒。
花园中心的亭子里边,两人围着石桌面对面落座。如婴孩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悬坠在亭子正上方,珠光奕奕,明亮辉煌。侍女鱼贯而入,依次往桌面摆上瓜果、小菜、美酒,向着岳麟的方向欠欠身,躬身告退。
“还少了那么一点氛围。”岳麟轻吟出声。
好友闻言看上岳麟,只见后者眼一挑,手一挥,变幻出一块黑色布帛拢住夜明珠锁住它的光芒,再一抬手间,便为昏暗的花园上空布下如梦似幻的星月景观。
“纵使约会对象不够迤逦,风雅和情趣还是要滴。”岳麟讨赏似的直视对面,“晓,这景如何?”
龟不晓撇撇嘴,漫不经心道,“穷讲究,我瞧你是色心起,春心荡漾……”
岳麟微笑不语。
一轮圆月悬在花园上空,和着星光,如水清辉,洒落一地。摇曳的水草、璀璨的珊瑚、错落有致的山石花台,以及游过园子的彩色鱼群……所有的景物在月光的笼罩下皆生出影影绰绰的朦胧感,整座花园蓦然升起一股悠然宁静的气息。
岳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气氛刚好,说点什么吧……”
龟不晓一副我就知道你有话要问的了然神情,吃着凉瓜,一双眼睛斜斜的瞄着对面,等对方开口。
岳麟殷勤的为龟不晓面前的空酒杯斟满了酒,笑眯眯的说道:“说什么好呢……不然我们继续那天战场上未完的话题?那个,关于乌刖上神你还知道其他什么……”
“既然你诚心相问,我也只好如实作答。”龟不晓略一沉吟后说道:“这乌刖女神乃已故神龙大帝独女,南极长生大帝与东极青华大帝的亲传弟子,还是佛主跟前的燃灯圣使。不过五万岁之龄便已登临上神修为。其背景之高贵无可匹敌,其实力之高深莫测难遇敌手,令仙界群仙深深艳羡折服。所以这登门求亲者也多如牛毛。幸亏,这女神乃是冷情冷性之人,不然早被他人娶回了家……”
“你这话怎么那么打击信心……”岳麟苦笑道:“纵观整个仙界竟无一人打动美人芳心,反观自身,我又有什么特质能叫她另眼相看了去……”
“你有!”龟不晓斩钉截铁的盯着岳麟,“你脸皮够厚,情操够猥琐,此等优势无人能敌!”
“……”
“你知道追求此等妙人儿应当具备怎么样的精神境界吗?”龟不晓手肘抵着桌面,向对面竖起三根手指,“坚持,死活坚持,上天入地哪怕脸朝地也得坚持!”龟不晓振振有词,“凡间不是有句话说,水滴石穿金石可镂。哪怕你的女上神是个石头心,如果你坚持到底早晚也能将之俘虏。再说了,你岳麟,咱东海龙宫堂堂太子,仙术不说数一数二,这厚脸皮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有这样一个先天条件,坚持这品德你是与生俱来。脸皮厚等于能够坚持到底……”
岳麟似笑非笑,“看不出我在你心中是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定位……”
“吃酒吃酒……”龟不晓微笑着打哈哈。
第二天,岳麟起了个大早,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订制出了严密的求爱计划。由于目标详细而明确,因此他显得十分精神抖擞。
在侍女的服侍下漱口、净脸、洗手,穿上红袍,戴上护额,把所有头发都顺贴的拢在脑后,对镜仔细的确认仪容仪表后,迈着豪迈步伐朝仙界进发。
【求爱第一步:制作舆论。
既表达了心意又避免面对面的尴尬,还说不定满足了女人的虚荣感。】
岳麟腾云直冲仙界,五色云朵在仙界最知名的酒楼门前降落。脚跟刚着地,便有酒保出门相迎……
“仙君里边请,里边请!”热情的酒保喜滋滋的将客人往酒楼里头迎去。
岳麟往酒保的怀里丢了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开口问道,“今日酒楼哪层人多,都是些谁?太白金星可在?”
“回仙君的话。”酒保收好珍珠,谄媚的跟在岳麟后头,“今日乃南极星翁寿辰,小店二楼三楼已被承包均不接待外客,四楼亦被那二郎神君给预定了,据说二郎神君打算约上五斗星君切磋斗法。至于五楼都是些散仙聚集,刚刚飞升,此刻正兴致高涨的听说书人讲仙界逸事。小的建议仙君去六楼稍做休息,刚巧,太白星君也在,还有司命星君和八仙等仙,看样子貌似在闲聊,不知又在说哪路听来的八卦。”好像突然想起酒楼不准工人随意议论仙官的规矩,酒保讪讪的静了一小会儿,继而开口轻声询问:“仙君,可是要去六楼?”
“就去六楼!”
岳麟在心底轻笑,若论天上最八卦的仙非太白金星与司命星君莫属。什么事经过他们的耳朵第二天保管传遍仙界各个角度。如此,他目的也算达成了!
岳麟脚步轻快的走在酒保前面,进了酒楼,登上了云梯,一溜烟的时间,就到了六楼。刚跨出云梯他就看见太白金星与司命星君和着八仙围着一个大圆桌交头接耳。他们周边的其他仙皆远远的避着,纷纷将桌子往四周边角挪,偌大的楼层中心,只剩下一张圆桌孤零零的端放着,而挤在这张桌子上的仙人们丝毫没有关注到周围的异样,正聊得忘乎所以,昏天暗地……
“太白叔叔……”岳麟朗声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岳麟小儿嘛!来来,快来一起坐。”太白金星踹踹了蓝采和的屁股,让他往旁边移去腾出一个座位,喜气洋洋的拉着岳麟坐在他身边。
“叔叔,你们这是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这不,我们正在讨论谁能把紫微大帝给拿下!”
一提到紫微大帝,在座的何仙姑即刻娇红了脸,其他七仙又开始窃窃私语。
“别看紫微大帝一副对谁都和善的样子,其实这种人心思尤其难猜!”司命咬了一口鸡腿,很不服气的吐槽,“我司命天下地下阅人无数,一支神笔更是写尽苍生命格,哪个人的七情六欲能逃过我的眼睛?偏地,就那紫微大帝,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却怎么都看不明白、猜不透彻!你说他无情吧,他对谁都笑眯眯的,你说他有情吧,千万岁高龄还孤身一人。奶奶的,太让人挫败了!”说完,又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肉。
“司命,你莫不是也瞧上大帝了吧?”何仙姑以袖掩面柔柔问出声。
“老子才不会看上他。”司命愤怒的叫嚷,“老子要征服他,驾驭他!”
岳麟的耳朵里又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抬眼往周围一看,其他桌椅离得他们更远了……
“不瞒各位!”岳麟打算再来点猛料,“我近来被情事缠身,惆怅的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岳麟小儿,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八仙默契的闭口,集体竖起耳朵听故事。
“哪家的女仙?”太白又问。
“不管哪家女仙,以我岳麟小儿的绝色姿容定能轻易拿下!”太白肯定的说。
“她讨厌我!”岳麟露出十分苦恼的神色,“她更加容色倾城!我比不过。”
“谁?”太白和司命异口同声的发问。
“乌刖上神。”
“哦……”顷刻间,太白司命和八仙不约而同地往后沉静的靠着椅背。
“叔叔,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岳麟懊恼的皱皱眉,“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高远而不可攀的上神。可是你们晓得,情爱这东西向来由不得人……”
“难!”太白为岳麟的情路下断言,“比唐玄奘西天取经还得难上几分!”
八仙赞同的点点头。
“两朵仙界奇葩。本以为没人敢爱他。结果,你我都是傻瓜。”司命随口吟出段子,“傻瓜也能得到爱,不过要仔细认真的彩排。守过了冬季春天才会来,让我们一起努力努力将他们的心打开……”
“司命,你当真要去挑战紫微大帝?”张果老捋着胡子瞪大眼问。
“现在的我不是孤军奋战。岳麟就是我的盟友!”司命跳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来人,给我上十坛醉仙翁!”
醉仙翁啊,再厉害的酒仙饮一杯就倒的酒啊!司命这一叫就是十坛,十坛啊!是想躺着出店门吗……楼层角落方向的群仙议论纷纷。
“啪!”传来酒缸砸地的声音,“啪啪……”接二连三的酒缸碎裂声陆陆续续传出。
那厢岳麟、太白、司命和八仙喝的满面通红,歪七倒八。等十缸酒尽数下了肚后,他们全都失去了理智,耍起了酒疯……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司命站到了桌子上,大声唱起了天仙配的桥段。
岳麟酒品较好,只是安静的依靠在桌子上暗自发笑。而八仙早已醉倒进入梦乡。
“哈哈……老夫太高兴了!吾家岳麟小儿要去追求乌刖上神,吾至交好友司命要去招惹紫微大帝,吾就要和这两尊金贵的神邸攀上亲戚啦……哈哈……”前一刻兴高采烈,下一秒愁云惨淡,“可是你们说说,他们是不是疯了啊!乌刖上神和紫微大帝能看上他们吗,你们说能吗?”
太白左摇右摆的跑到四周角落,挨桌挨桌的盘问过去。见无人答话,兀自依靠着廊柱坐下,抽噎间竟是悲从中来。惊吓着坐在角落的众仙纷纷前来安慰这天上地下资格老道的老仙君。
歌声、喃喃自语声、七嘴八舌的劝慰声;桌椅倒地的声响、盆盆碗碗碎裂响声……一时间整座六楼变得嘈杂无比、吵闹非常。
酒保躲在云梯附近,要进不进十分踟躇。“各位仙君,请控制情绪,降低音调,惊扰了顶楼的贵客小的担当不起啊……”
酒保嗫嗫喏喏的劝诫丝毫传不进里边人的耳朵。该唱的唱,该闹的闹,该说的说,喝的喝,砸的砸……那响动更比之前猛烈了一个等级。
酒保耷拉着脑袋,只能暗暗祈祷楼上的贵客有设结界,听不见这楼下纷扰。
突然,一道紫色的光芒从云梯间隙流泻出来,被眼尖的酒保瞅见,但闻他一声,“不好!”话音落,酒保瞬间变得十分警醒,只见他挺直起了身子板,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立在云梯一旁。
云梯的门缓缓开启,走出一行人,一股紫色的锐气径直向里面扑去……
酒保的头低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