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朱总算见到了这房子的正主,村里赫赫有名的占卜师——欧天。
“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欧天瞥了钝朱一眼,一语道破她的处境,“你是被什么人物影响到心境了吧……”
“欧老,你相信前世今生吗?普通人真的有可能和神仙结缘么?”
“呵呵……”欧天但笑不语。“把手伸过来。”
钝朱听闻略微抬起头,坐在她对面的老者点漆般的眸色中含着了然与通透。
欧天小心翼翼的摆出一面四方镜,指关节轻扣了扣桌面,“把你的右手掌心贴在镜面上。”
这是一面朴拙并不华丽的镜子,周身没有刻纹,光滑镜面中心类似八卦的图形若影若现。
“手心对准上面的八卦图。”
钝朱将信将疑,按着欧天的指示将自己的右手手掌贴准镜面。
片刻静默后,钝朱的眼前逐渐出现虚拟的景象,那缓缓成型的图像堪堪立在与她视线平行的前方。
“这?”钝朱讶异的透过影像望向对座的欧天,投去探询的目光。
“莫急,这镜子会告诉你今后的际遇。”欧天端起手边的茶杯,捻起杯盖轻轻拨了拨茶水上的浮沫,眼神示意钝朱耐心等待结果。
钝朱感受到掌心微微有些温度传来,指缝间漏出几缕红光,忍不住心神微微震动。等到红光消散,她眼前的影像变得莫名清晰。钝朱集中精神,先是从影像中看到一株桃花,花瓣飞舞中慢慢隐出一个男子的背影,银色的发,身着绯红色锦袍,衣袍下摆处用金线勾勒出朵朵桃花。钝朱瞪大双眼,明明是十分艳俗的穿着打扮,此人竟穿出风流倜傥的韵味,颀长的身影俊雅无比。
“他……”钝朱轻吟出声,这人的气息和钝朱梦中的男子重合,她推断此男与她定然关系不浅。
突然,影像中桃花与男子尽数消失不见,一片漫天漫地的红席卷而来,如血般的红色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她的视线,钝朱的眼前被这动人心魄的红色占据,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了,情不自禁的伸出左手覆上心口,心腔处微微疼痛。等到钝朱再回神,影像已在空中消散。
“可以了。”欧天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收回你的右手,喝口茶压压惊。”
“这,这代表什么?”钝朱没有接住欧天递来的茶水,她迫切想知道心中的疑问。这诡异的场景让她有种心悸的惧怕。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欧天问:“丫头,你有心上人没有?”
钝朱无所谓的苦笑,“谁能看上我这样的!”她伸手拨去右脸颊上的刘海,大大方方的展示伤疤“不怕夜半见鬼啊!村里人都道我是鬼见愁,阎王见了也发抖……”
“外表本是虚幻,勘破的人得以悟道。”欧天淡笑,“但世间又有几人能成仙成佛。”
“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了对美的执着也就少了人生趣味。我现下这样也不错,起码落得清静。”话音一转,“我说老头,你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说话间钝朱已经恢复成平日懒懒散散的模样,她歪在座椅上,“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对我太关注了吧……”
“你我有缘,正如你和那珠子。”
“珠子,什么珠子?”钝朱突然挺直腰板,“我怎么不知我见过什么珠子……”
“圣石显现的那天,你可还有印象?”欧天轻笑,“据我估算,那珠子应该在你身上。”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诶……”钝朱低头,激动的摆弄衣袍。
“莫急!”欧天提醒道,“你现在不是最想知道这影像究竟蕴含了什么……”欧天收起镜子拿在手中。“这面四方镜乃是天上的宝物,可以预测将来,趋吉避凶。根据镜子所提示,你将有一劫难,乃情劫,过不去便有血光之灾。”
“那过得去呢?”
面对钝朱的询问,欧天露出无奈的表情,“以人的微薄之力难以与天地抗争。此劫一出,情困一生,永世难安。你这劫,难过。”
“那你说说你的法子吧!”钝朱摆摆手,“你让我提前知道这些无非是想帮我。”
“你觉得欧阳如何?”说话间,欧天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我这小儿也算一表人才,与你结成夫妻不算委屈了你!”
“啥?你的意思让我嫁给他……”钝朱一个激动站起冲到欧天面前,“这不行的,绝对不行。我对他无爱!”
“既然是情劫,只有以情化劫,旁的人与你结了情也就破了你命定的缘分,这样一来,你的感情走上了另外一条路,那镜子中男子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你的意思,我的这情劫受伤的只是镜子出现的男子?”
得到欧天肯定的答复后,钝朱露出松懈的笑容,“那我紧张甚!他人受伤与否又与我何干……”
“你……”欧天被钝朱的话给彻底噎住了,他无法向她解释情爱这东西,对方受伤七分,自己便会伤上十分。对于一个情感一片空白的女人,他怎么要求她能够明白并且正视。
“哎……”无奈叹气,欧天略感挫败,今天这一会面实在没有实现目的,他有负故友所托。
“老头,谢谢你的关心。”钝朱推开门,转头送上一个笑脸,“你院子那颗树不错,我去纳纳凉,回见。”
钝朱大步跨过门槛,站在略高地面的石阶上,举目往院中看去。
“咦……”看到院中的人物她有些小小的惊喜。
只见天禄单手托腮潇洒侧卧在院子一边的灶台上酣睡,金色的头发松散着,偶尔风过左右摇摆活像一撮飘摇的稻穗。灶台边缘紧靠着一圆形大水缸,和他面对面近在咫尺。
恶向胆边生,钝朱突然想到捉弄他的好法子,以报先前受到的威吓之仇。
钝朱轻手轻脚地朝熟睡中的男人移近,悄悄站立在他身后,然后飞快伸出双手,使全力向前一推……
“啊……”震天的怒嚎袭来。
天禄身体朝地横趴在水缸上,嘴巴、鼻子、眼睛都浸在水里,说话间带着水汽,“我要杀了你!”
“走为上计!”见计划得逞,钝朱匆忙闪溜。
“有话好好说……”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天禄堵个严实。
天禄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一手提起钝朱,“说吧,想要怎么死?”恶狠狠的盯着她,好像饿狼看着猎物。
“嘿嘿……”钝朱谄着脸干笑,“手打滑,不小心,不小心……”
“既然是你的手不小心犯错,那便要从轻发落……”天禄森森然的凑近钝朱,“砍了你这双犯事的手,你就可以走了!”
“你……你……你是说真的?”钝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绝对相信面前的人能做出这等事来,一方面她因为天禄这番话产生了害怕,另一方面懊悔自己怎么不再跑快点。
天禄轻轻松松地提着钝朱走到灶台这边,顺手捞起一把菜刀,举到她的眼前,好像在考虑先砍那只手……
“啊…………”钝朱发出如杀猪般惨烈的叫声,惊得停驻在屋檐上的莺莺燕燕仓皇飞逃。
一道人影飞过,将钝朱从天禄手上抢了出来,扶着她站在天禄两步外的地方。
“伐,你干什么和我做对!”天禄恨恨的盯着他面前的女子。
叫伐的女子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传来,天禄瞬间安静下来,并且有点慌张。只听得她轻启朱唇,简短利落的说道:“公子在看你。”
钝朱顺着天禄的视线落向他们叫做公子的那人身上。就这一眼,她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来去。
那人一身白,白玉般的面庞,白色的纶巾,雪白的缎袍绣着白鹤,迎风而立,姿容绝世。缓缓笑开,如一汪清泉沁人心肺。
“天禄,你这又是闹哪般?”
“白兄,你家天禄这是又调皮了……”
钝朱看着站在那人身边的欧阳友好的陪话,语气温软,她觉得她的心此刻也莫名柔软起来,心房上慢慢溢出的喜悦将她填得满满的,就像找着世间上最大的珍宝一样,她差一点就要快乐的跳跃起来……只消得一眼,她便确定这是她追寻的爱恋。
就在钝朱早前站过的那块高阶上,并立的欧阳和白胜雪俩人,他们正在畅快的攀谈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钝朱的目光中有种叫做爱慕的情感。此时,钝朱投在白胜雪身上的视线是万分帜热的,仿似一把熊熊烈火,灼热的温度定能叫人有所察觉。就像离她最近的天禄和伐。
“你别做梦了!”天禄不屑的口气透露百分百的不看好。
“没努力过怎么知道。”钝朱仿若没有意识的轻吟使得扶着她的伐手指紧了紧。
“他真美!像幅画。”钝朱单手托着下巴,“什么样的画呢?嗯……应该是空灵的山水画。啊不,应该是飘渺的云空图,白茫茫的一片,却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此时钝朱最是充满瑰丽遐想的时刻,比如,她觉得白胜雪现在站得地方就是她之前站过的,就是同一块石头铺陈的,缘分让他们在很多地方不知不觉的产生相似。她觉得她和他肯定是有缘的。
“公子,这丑丫头戏弄于我,我定要教训教训她!”天禄向白胜雪控诉道,“公子,你总不忍心容我被这小女子欺侮了去吧……”
望着天禄这湿漉漉的一身,欧天好像猜到了七八分,他转身和白胜雪说了几句话,后者畅快的笑了起来。
“如此这便是你们二人自己的恩怨,我也不多过问了。不过……”话锋一转,“切记,不可伤人,否则……我这有颗十醒丸,看你想不想要尝尝……”说罢,便是转身要走的动作。
“喂!你叫什么名字?”钝朱的声音突兀响起。她想,好不容易看上的人当然得知道名字,不然怎么寄托情思。
有些意外的转头,白胜雪的目光轻轻落在钝朱脸上,微微一笑,“我叫白胜雪,姑娘可是记住了。”
“嗯嗯……”人都走了,钝朱仍愣愣的重复点头的动作。
“公子,你等等我啊……我好男不跟女斗,不报仇了,我不想尝那个十醒丸啊……”天禄慌忙向着白胜雪追了上去。
“你好自为之。”说完,钝朱身边的伐走了。
“白兄,那个十醒丸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天禄如此惊怕?”
“顾名思义,十醒丸是一种吃了十天睡不了的药丸。”白胜雪微微笑,“而天禄好睡。”
“哦……”欧天瞬间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