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丛林离此地并不远,然而走走停停,时不时有百姓求助,云笺一行人竟也走了半个月也未曾到达。
这里的乡间夜晚一片漆黑,就连他们走过也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然而仔细倾听远处却也有一丝呢喃,却不是虫鸣鸟叫的生机,而是绝望的呻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永远都是天灾人祸中首要的受害者。画临城中的权贵永远也体会不了这种空洞的等待和无法掌握命运的无奈,任由痛苦和疾病蹉跎。
三人沉默,却也同他们一般感受被阎王眷顾的这片土地,偶有风吹来,夹杂了一丝呜咽,云笺觉得心口似乎种下了什么,那种感觉在慢慢膨胀,然而此刻并不抓握住。
归梧看多了生离死别,那种桎梏的死气在她眼里也不过云烟,秦洛习惯了卑微,甚至还经历过更为绝望的时候,所以并不为此留下过多伤感,只是回想起这几日的遭遇,他庆幸遇上了云笺,免了他在山中游离的困苦。
目之所及,尽是哀鸿,耳闻之处,却是呻吟渐弱。就连老天爷也经不住这悲沉之气,淅沥的雨越来越大,从一颗颗转瞬成泼天大雨。
“这场春雨来得可真及时。”归梧找了处避雨的破庙,云笺找了处相对还算干净的角落,将堆放的杂草整理后招呼两人坐下。
雨,可以净化世间一切的污渍,可以洗去世间沉积的污浊,只是也洗不去瘟疫的肆虐,不过幸好,它来得及时,瘟疫蔓延中遇上这场雨,不但可以减缓爆发的速度,更重要的是滋润了干枯的土地,让生命的气息笼罩着瘟疫的寂灭。
春雨持续的时间很久,久到几人不得不考虑夜宿破庙。
“我看这雨一时也停不下,我去打些野味,明早再出发。”秦洛忧心得看了眼天色以及仍旧淅沥不停止的雨。
归梧也赞同:“这雨今晚恐怕是不会停,归云在此去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遮蔽的地方还有干柴火。”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剩下云笺打量着这个破损严重却还依稀能看出当年鼎盛香火的菩提庙。
佛祖金身已暗,然而威严神圣的佛身依旧高昂挺立在香火之中,聆听着往日百姓的虔诚祈祷。
残破不堪的庙无法迎接春雨的滋润,屋漏偏逢连夜雨。屋外雨势渐大,屋内急剧下落的雨水积聚,浅浅的坑洼地面变成了一团一团的水,盛得满满的,就想要溢出来。
因为雨水的原因,水坑周边变得泥泞,当然云笺也不再往里面挪动。
她坐在草堆上,百无聊赖之时回味着这几天的起伏,分离、重聚、分离......就像一场轮回。
迷蒙间,眼前唯剩下子离清冷而落寞的身影。
“子离——”二字脱口而出,却发现唯有空气来应喝她,不由苦笑,云笺甩了甩纷杂心绪,却撞进斑驳着痕迹的佛眼中。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能度一切悲苦,可为何难以去书情之一字。
或许虔诚的祈祷感应了神灵,在云笺双目紧闭的时候佛祖双眼闪过一丝流光,不是很真切,却有着一闪而逝的刺目,这被刚到祠庙的林孝靖看到。
一场大雨来得太迫切,林孝靖躲避不及无奈只能带着护卫来到此处躲避。他本欲探查采取血灵芝的人,奈何追踪到山下却因雨势凶猛而冲刷了脚印。
不过山下猛增的病患却也让他吃惊,这些衣衫褴褛、生命垂危中绝望等待的人仿佛给了他一记闷捶。
虽说他是小户人家出身,可也算是从小爹娘宠着,从来不曾吃过多少苦,这次若不是为了妹妹逃脱选秀之苦,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岑州求琳琅阁,更不会让韩老板看重而索求血灵芝。
血灵芝世间少有,更何况这棵三四百年的。
他也是隐约听琳琅阁的人说起什么长老前些时间身体受损,现在急需灵芝补气,恰好他曾路过一山丘,山顶乱石中藏有一颗血灵芝,也怪自己没有事先采摘下,这才让人捷足先登。
云笺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悠然转身,却见几人浑身湿透地跑进来。
“姑娘——”林孝靖满含歉意地看了眼云笺,“小生见雨一直不停,发现此处有庙才......”
“公子请便——”云笺让了让,径自走向草铺。
护卫清了一块空地给公子,几人脱下外跑拧着雨水,而林孝靖顾忌着云笺这个姑娘,一直不曾动。
沉默中带着尴尬,林孝靖看着对面姑娘干坐草垛,不时地向外往,似乎在等什么人,便问了句:“姑娘可是在此处等人?”
云笺这才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是啊,我朋友和师父去打野味了。”
“公子,韩老板定的日期已近,不如我们歇息一会再走?”护卫担心公子赶不上时间。
林孝靖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吧,若是寻不到血灵芝,小妹可怎么办。”
本来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只是云笺听到了血灵芝,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而这眼神恰好被那护卫发现。
“姑娘可是知道血灵芝?”护卫的眼神有些凛冽,或许生活在江湖中的人天性比官场商场中的人多了一份腥冷。
云笺瑟缩了一番,清冷而坦然的回绝:“并没有看到实物,只是医书中提到过。”
“姑娘竟然会医?”林孝靖讶异,荒村荒庙已经让他有所顾忌,而这座荒庙中竟然还有一个如此貌美可人的女子,这不得不让他产生警惕。
云笺的医术及不上归梧万分之一,不过这也是相对归梧而言。其实以她这些时日的造诣,足以可以作为一名巡诊大夫,当然,在神医面前,这些大夫不过都是平庸之辈。
而就是她这医术的能力足以预见林孝靖身患风寒。
“这里是一些治疗风寒的药,”她并没有失去本能的警惕心,只是第一眼却感觉林孝靖并不是那大奸大恶之辈,“我知晓你们对我的戒备,但医者父母心,我虽从医不久,但是这几天看了那么多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怜苦之人,惟愿减去半分痛。”
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消了护卫大半的疑心,他接过云笺递来的药,脸上还出现了感激的神色。
林孝靖则被云笺的一番话所震撼。
“姑娘可是接触了那些身患疾病的人?”他虽不知这些人患了何种病,不过根据猜测恐怕也只有瘟疫才会有如此大片的传染。
果然,云笺开口瘟疫二字证实了他的猜测。
提及瘟疫,云笺眸色稍黯,说了一句他们也听不真切的话:“我只是不忍罢了。”
“归云,秦洛这小子回来了吗?”正说着,归梧背着一捆稍稍淋了雨的柴火进庙,却发现庙里多了几个人,还是一华服男子和一群护卫,眼神不由冷冽,本能地将云笺护在身后。
云笺拉住归梧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没回呢,师父,这几位也是进来躲雨的,刚才都淋湿了,这位公子还有些风寒症,不如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烤火吧。”
正说着,外面便有声传来:“看我带了什么,我在附近找到了一个锅子,云姑娘身子弱,我正好打了几尾鱼,要不然摘几段血灵芝和着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