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赵县长与秘书到茶乡调研。当地的土特产是茶叶,远远近近有些名气。
赵县长的小车在一处茶园山坡的路边停下。采摘山茶的山哥仔山妹子唱出的歌,虽然是很随意地吟唱出来的,却依然很动听。
“采摘山茶兄妹俩呵,
浓茶一杯敬客人,
山茶有情人有情哟,
茶香飘散满山坡!”
赵县长击响了掌声。唱歌的山哥仔山妹子害羞了,青绿的山茶遮掩了他俩的身影。一间小木屋,在起伏的茶林间隐隐约约出现。
赵县长向小木屋走去。茶香,向这边飘来。
“山哥仔山妹子,你们怎么不唱了?”小木屋门前,一个老人在呼唤。
“老大爷,你好!”赵县长热情地招呼。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才知道孙子孙女见到陌生人走进了茶园。
“老大爷,这是我们的……”
秘书想介绍,但被赵县长阻止了。
“老大爷,满山山茶香,满山歌儿响,我想应该是个丰收年了。”赵县长淡淡一笑。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种惆怅。
“老大爷,你种山茶多久了?”
“六年了!”老人的语气却充满了无奈。
小木屋门前的晒场,茶叶依然溢香。那年,老人在城里做大生意的大儿子屡屡劝他到城里居住,可他拒绝了。有次,老人特意带着大儿子走到一块荒山。大儿子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愿,立即与当地村委会签订承包合同并投入资金。很快,山茶长满了山坡。山哥仔山妹子就是老人的孙子孙女,他们趁着假期返回山村,替爷爷看护茶园,采摘山茶。
“我的心血都放在茶园了,可我不敢说我的茶园有没有丰收的日子?”
老人双手捧着一把山茶,叹息一声。
赵县长心脏一沉。老人望了一眼茶园,转身走进小木屋端出茶具,调好了一壶浓茶:“客人,饮一杯山茶吧。感谢你们爱听我孙子孙女唱的山歌。”
山哥仔山妹子走下山坡来了。
“你们唱的山歌真好听!”赵县长认真地说。
“我爷爷的山歌才好听哩,以后不一定能听到了。”
“为什么?你们的茶园长势多好呵!”
赵县长环视茶园一遍,心里涌上一个疑团。
“爷爷,我们又采摘山茶去了!”山哥仔山妹子将竹筐的茶叶倒在晒场后,再次走上山坡。很快,茶园洋溢了山歌的对唱:
“种茶年头种年底呵,
满山茶叶飘浓香,
可惜关卡又关卡哟,
一场心血来个空!”
赵县长听到了。他沉思良久,才将手上的浓茶一饮而尽。
“老人家,你放心,你的茶园会有丰收的。孩子们唱的歌,也应该有浓浓的茶香!”
赵县长说罢,回头朗声对秘书说道:“两天后县政府举行的现场办公工作会议,地点就选择在这个茶园!” 别死在陷阱里
阿仲是小城里头的局级单位领导。这天,他在家里扛出一支猎枪,叫上办公室的小李和小余,要他们跟随他到离城两百公里的椿子岭打猎。
椿子岭是一带老山头。早些年,实施封山育林和保护动物,严禁进山砍伐或打猎。但碍于阿仲是领导,守山人不敢不放行。不过,守山人再三警告,在山林深处,有条峡谷叫美人谷。美人谷内的野兽极多,有些人却在里面设下处处陷阱,非常危险。阿仲不耐烦地说:“美人谷的情况,我比你熟悉得多!”
阿仲说的是实话。阿仲的老家,就在椿子岭山下。他小时候,经常进山打猎。美人谷内的路有多长,有哪些土坑,他记得清清楚楚。十一岁那年,因家庭贫困,他不得不辍学了。他几乎将所有时间放在打猎上。打到猎物后,他拿到小圩卖,换些钱银帮补生活。有天,城里来了一个老领导。那老领导提着一杆猎枪进了山。他兴冲冲打了几只山鸟后,得意忘形越走越急,将同行的人甩在后面。那老领导入了美人谷,恰好看见一头长着獠牙的野猪。他心里一喜,抬枪就射。他犯了忌讳,野猪长年在泥坑打滚,皮厚背滑,枪弹根本打不进去。野猪被激怒了,疯狂地向那老领导扑来。老领导来不及装子弹,慌作一团转身逃跑。脚下一空,跌落猎人设下的陷阱。幸亏陷阱没有安上竹刺,他昏头昏脑,但无半点损伤。他急忙往上爬,老半天也爬不上来。他又急又气,开口呼救。阿仲刚巧在美人谷打猎,他砍下一棵青竹伸到陷阱,用尽吃奶力气将领导拉了上来。那老领导感激阿仲,了解阿仲辍学的情形后,将他带到城里,并收为义子。从此,阿仲平步青云。
此时,端着猎枪走进山林的阿仲,心里美滋滋的。未进山林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了,今天的心境大大不同哟!现在的阿仲,说有权有权,说有钱有钱,别提多风光了。可惜那老领导晚节不保,最后贪赃枉法而坐了大牢。阿仲认为自己比那老领导聪明多了,觉得那老领导太笨,贪婪的不会懂得掩饰自己。而阿仲担任领导经年,无论为人为官,方方面面未曾出过什么绯闻。“领导,那边树上有只老鹰!”小李和小余异口同声叫道。阿仲一举枪,“砰”的一声,老鹰丢下几条羽毛,很快不见踪影。阿仲懊恼地拍了一下枪杆。阿仲的枪法本来挺准的,自从进城后,很久没有摸过枪了,枪法生疏很平常,他仍旧不满地盯了小李和小余一眼:“你们懂不懂打猎?胡乱叫嚷,山鸟都让你们吓跑了!”小李他们挨了一顿训斥,再不敢随意开口叫喊。在山林转悠了大半天,阿仲竟然一无所获,他有些失落地对小李他们说:“你俩不要跟随我太近,现在野兽很警觉,一惊动准逃得远远的。”小李他们无可奈何,只好与阿仲拉开一段距离。不久,小李他们大吃一惊,阿仲不知走到哪儿去了?!
打不到猎物的阿仲,心里酸溜溜的。虽说小李他们为他的属下,绝对不敢嘲笑他半句,但他心想,如果打不到猎物回去,不可能挽回面子。他的步子愈来愈快。山间渐渐灰暗,美人谷到了。这些年来。也许少了进入美人谷打猎的人,满谷树木葱郁,百兽声音此起彼伏。阿仲徐徐放下枪杆,他发愣的竟然生出一个怪念头:“那年我在陷阱救出那老领导,才有今日的地位。假若今天我丢进了陷阱,会有人来救我吗?”他环顾四周,才知道小李和小余不在身边。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枝梢,那儿栖息着一只鸟。他抬起猎枪瞄准。“砰”的一枪,但这不是阿仲开的枪。“呼”的一声,一条黑影窜了过来,撞跌阿仲手上的猎枪。“我的妈哪!”阿仲惊骇,裤子湿了一大滩。这是一头老狼。老狼并没有将阿仲作为攻击目标,冷不防听见身边轰鸣巨响,吓得它不顾一切逃跑。阿仲惊恐之际,慌不择路抱头鼠窜。前面,有一个年久露天的陷阱。他收势不及,整个人栽了进去。“扑通”一响,他的双脚踩在松软的泥浆,溅得他满脸泥水。过了好一会,他明白自己尚在人间。可陷阱内黑沉沉,坑壁光滑,休想攀爬上去。片刻,他记性深处的印象清晰了。这陷阱,恰恰是他那年救出老领导脱离险境的陷阱。一下子,那本存有上千万元不义之财的折子,从阿仲密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面飞扬出来,胡乱地晃动,并迅速撕破了他的伪装。“我……我重蹈覆辙……可我……我别死在陷阱里哟……”一种悲哀与恐惧,情不自禁涌上了阿仲的心头。他狼嗥般冲着陷阱外面连声惨呼:“来人呵,救命哇!”
阿仲几乎喊哑了嗓子,依然不见人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灰蒙蒙地看见,一个少年在陷阱上方探进脑袋。显然,刚才惊吓老狼的一枪正是他放的。少年恍若当年的阿仲,也偷偷摸摸进山打猎来了。他天真却又一本正经对阿仲说:“你有钱吗?你给我钱,我就拉你上来!”姹紫嫣红
农民工阿竣在城里打工已有好些年头。城郊的东面,有一块花圃。起初,阿竣干的是搬运花卉上车下车的杂活。后来,花圃老板见阿竣人老实,又好学,就传授他了栽花的技能。阿竣干活更来劲了。机关单位或有花园子的人家,都主动邀请阿竣布景或栽花。阿竣摆弄过的花卉,千姿百态,娇艳灿烂。
这天,阿竣依约来到花园小区w座。女主人说:“你替我选些合适的花卉,栽种在花园!”阿竣点了下头,认真地绕着花园转了一圈,说这儿一垄种玫瑰,那里两垄栽月季。女主人说:“人家说你是花王,这里由你安排吧!”
下午,一辆货车送来多盆花卉。阿竣细心地将一盆盆花卉栽在定好位置的花园里。汗珠滴滴,溅落在朵朵鲜花和绿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屋里走了出来。她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阿竣小心栽种的花卉。阿竣看了小女孩一眼,又看了花卉一眼,一下子,他的心绪飞回了乡下老家。离这儿三千里之遥的山村,是他的乡下老家。屋子背后,有一处山坡,每到春天,满山遍红。两年前的春天,他曾经回乡一次,三岁多的女儿怯生生,见到阿竣径往妈妈怀里躲藏。阿竣的心里酸溜溜。妻子苦涩地说:“女儿出生不久,你就出门打工,她不认你了。”半个月后,阿竣又要出门。女儿的小手摇晃一朵鲜花,嚷道:“爸爸,我给你花……”他激动极了,转过身接过女儿递来的花,深深地亲吻几口。女儿笑靥如花,印在他的心头。忽然,一阵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带刺的玫瑰蜇了阿竣的手掌,他仿若梦中惊醒。抬头一看,小女孩的眼睛泛现不满,紧紧盯视他手上的鲜花。阿竣太投入了,忘情地折断一朵鲜花。“孩子,过来,这花送给你!”阿竣扬了扬手说。小女孩摇了摇头。她的眸子,依然离不开那朵被折断的鲜花。
上空,淅淅沥沥洒下雨水。女主人急急地催促道:“下雨了,避避雨吧!”阿竣动情地说:“这个时候栽花大有好处,花卉在雨水灌溉下长得生机勃勃。”他举起手里的鲜花,轻轻地说,“请你将这朵鲜花交给你的女儿,好吗?”说罢一句话,他自言自语地道:“我家里的女儿,也有你女儿这么大了。”女主人叹了口气,没有接下鲜花。她看了女儿一眼,默默地返回屋里去。
雨停了,阿竣已将所有花卉栽在花园。满园花卉,洋溢着美好。阿竣走出花园之前,还是拾起那朵鲜花,努力挤出笑容对女主人说:“我刚才说了,我女儿也有这么大了。请别笑话我,我不见我女儿有两个年头了,见到你的女儿,我就想到了我的女儿……”他把鲜花递送过去:“这花……送给你的女儿吧!”
女主人理解了阿竣的心情。她语气沉重,不带丝毫隐瞒说:“我……我女儿非常喜欢鲜花,可惜先天性哑巴。她最看不惯鲜花被人折了,她只想看花儿灿烂地绽放!”
阿竣发愣片刻。很快,他笑了,赶紧将鲜花端正地捧回花园一角栽下。他心里在说,“花王”并不是他,而是面前的女主人与他的女儿。她们的笑容,犹如姹紫嫣红的鲜花一样。
工棚
农民工阿铧被安排到城区中心替人家搬运。傍晚,忙完手上的活儿后,他步行回城郊的工棚。途中,路过一家新开张不久的酒店。酒店八九层高,门前张灯挂彩,显示了堂皇与气派。阿铧紧紧地盯住新酒店,心里羡慕极了,想着进进出出的人非富则贵,住一个晚上即能抵自己整月艰辛。顿时,他的眼皮垂下来,默默地走过去。一辆接一辆小车在酒店门前停留,上上下下客人,然后离去。阿铧忍不住,再三打量酒店一遍,心里在说,假若哪天赚取了大钱,肯定要进入酒店住一个晚上。在里面,他要美美的做三几个好梦!
阿铧就在这一瞥之际,恰巧看见一个打扮漂亮的小女孩,犹如美丽的花蝴蝶,兴冲冲在酒店大堂奔了出来。她跑得急,足下一滑,身子晃了几晃,往马路跌落。一辆小车驶近,眼看小女孩被撞伤。阿铧想也不想,不顾一切将小女孩抱起闪开。小车司机一身冷汗,冲着阿铧说:“谢谢你谢谢你!”
小女孩的父母亲站在门口,看见了惊险一幕。幸亏阿铧动作快,不然祸事大了。阿铧抱着的小女孩,在他怀里挣扎,叫嚷道:“臭死了脏死了,快快放我下来……”阿铧一脸尴尬,赶紧把小女孩放开。他对小女孩的父母勉强笑笑,一声不响,转身要走。
“先生,请等一等!”小女孩父亲叫了一声。
阿铧回过头,他看着小女孩的父亲,不吭声。
小女孩的父亲感动地说:“先生,你救了我的女儿,我……谢谢你!”
阿铧嘴角掠过一缕笑意:“一点小事,不客气了。”说完,他顾自拔腿走路。
小女孩的父亲说:“不,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哟!”他似乎瞧出阿铧的心事,抬手指着酒店说,“我想邀请你在酒店住几天,作为我一点感谢之意。”
阿铧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脸上:“我……我可以吗?”
小女孩的母亲接过话题,同样真切地说:“这是我们投资的酒店,你在这里住下来,饭菜也由酒店提供,全部免费,你放心。”
小女孩脸颊,红红的苹果般好看:“叔叔,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话。你答应我爸爸妈妈吧!”
阿铧这才点了下头。
酒店装潢豪华。阿铧四十出头了,第一次做梦般踏进富丽的酒店。他反反复复抚摸酒店里面的陈设,才知道这并不是神话。
次天一大早,小女孩的父亲走向酒店的客房,要去探望阿铧。他却看见阿铧急急忙忙在客房走了出来。小女孩的父亲直截了当问:“先生,你昨晚在酒店住得舒服吗?”
阿铧苦笑,老老实实地说:“我……我住在酒店,一整夜做噩梦,梦见自己睡在冰冷的地板。可我……如果我睡在工棚,睡梦中恍惚住在高级酒店。唉……我还是回去住在工棚好了。我谢谢你们……”
小女孩的父亲叹了口气。他在公文包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沓钞票,硬塞进阿铧手里,动情地说:“我的好兄弟,返回你的乡下,将你家房子修建一新,我希望你从此以后睡得踏实睡得安稳,好吗?”
等着你验DNA
阿纲手上有权力,巴结他的人自然不少。阿纲不擅喝酒,但尽兴之后,主人说唱唱歌吧,阿纲也乐意留下,放开喉咙与歌厅小姐对唱一首歌。
当年,阿纲生活在一条穷山村,妻子是下乡知青,恰好住在他家。后来,她成了阿纲的妻子。再后来,妻子回城,凭借担任领导的父亲关系,千方百计将阿纲调进城来。妻子已经人老珠黄,当上单位领导的阿纲虽有寻花问柳的陋习,却不敢萌生休妻另娶之念头。妻子担心阿纲迷失,有意将他管紧。阿纲过了零时未归,她肯定打他的手提电话。
这些日子,城北一桩大型工程招标,各路人物或明或暗挖空心思,要揽走工程。阿纲成为其中被追逐的对象之一。阿纲向来对经济方面保持自重,特别不屑与奸商交往。今晚,心怀鬼胎的建筑商阿障利用阿纲的顶头上司出面邀请酒宴,阿纲不敢不从。席间,阿纲在众人怂恿下,连灌了几杯酒,昏头昏脑找床睡觉。阿纲也弄不清楚如何被人扶入酒店房间,迷迷糊糊好像有个女孩子爬上床来。零时,连续不断的手提电话铃声,惊醒了阿纲。阿纲最怕后院起火,他慌乱得连灯顾不及拉开,草草穿起衣服。女孩子伸手拉住他,撒娇说:“我最宝贵的都给你了,你就狠心抛弃我?!” 女孩子的容貌,阿纲根本看不清楚。她含泪说出的话,使阿纲吃惊不小。他掏出腰包,胡乱将一叠钞票塞入对方手里,头也不回离去。
第二天清早,阿障笑容可掬地到了阿纲的办公室。见阿纲单独一人,阿障直截了当地说:“领导,城北工程可不可以安排我……”阿纲打断阿障的话,冷笑:“怎么你不懂规矩了,你应该知道工程公开招标,单凭我一个人说行吗?”阿障目光狡黠,赔着笑脸说:“公开招标是真的,最后还不是凭领导你一句话!”阿纲瞅了阿障一眼:“说什么你,你想让我阿纲丢进污水池,洗不干净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