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光在这儿待了几天,每天都能在剧组听到大家提及温伯驹的话题,她会发呆,会难过,却不会影响工作进度。
这些早上起来,她例常给徐暮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他要不要带早餐什么的,那边的人似乎很早就开工了,说已经吃过了,让她自己打车去剧组之后便匆匆挂断。今天的太阳很毒辣,站在屋里就看到屋外的阳光特别刺眼。
她将夏日的装备都放在兜里,穿着短裤和短袖下了楼,电梯从楼上下来,在六楼停下,滑开门,双手搅着背包带顿时僵硬。
温伯驹穿着白色短袖牛仔裤帆布鞋,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正低头俯首听身旁比自己略矮几分的君姐讲着今天的行程。两人都注意到她,温伯驹原本看着数字键的黑眸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只是短暂停留了几秒便悄无声息的转移开。而君姐神色正常,看着电梯外的人也停止了说话,见人一直不动,便问,“姑娘要进来吗?”
徐瑶光每次遇到这人时反应都会慢一拍,没听到。
吴希君奇怪看身边人一边,这时电梯门也即将要合上,她也不自找没趣,原以为门就要合上那一刹那,一只大手从电梯内掌住门边,两边电梯门又自动滑开,温伯驹抿着唇,浅笑低声,看着电梯门外站着一动不动的姑娘,“要进来吗?”
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
徐瑶光意外回过神,视线左右飘忽了下,局促两步,终是走了进去,电梯门在身后合上,她正面对着吴希君和他,抬头就能对上那人的视线,浅淡的,夹着疏离感。
吴希君倒是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好笑,一进来大多数人都会背对着人,而这个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温伯驹的原因,傻愣愣的低头、抬头看人一眼,又红着脸连带着红耳根继续低头。
“姑娘,一楼到了。”吴希君好心提醒她。
她还是没反应。
他们原本是去负二楼停车场,刚才温伯驹距离数字键很近便按下了一楼,到达后这个小姑娘还是没反应。微一挑眉,便有些兴致,“你是不是认识温伯驹?”
她自认为自己这句话是废话,全国有多少年轻人不知道温伯驹的名字和长相,只是想试探性问问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他的粉丝。
一提及温伯驹的名字,瑶光才有了反应,抬头时,电梯门已经合上,朝负二楼下去。吴希君没挡着门的意思是,温伯驹本就很受欢迎,一楼过往的人很多,若是停留时间太长难免不会被人围观。
“小姑娘,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你自己坐电梯上去啊。”
吴希君也不想搭理她,拍拍温伯驹的手臂让他赶紧走,温伯驹没说话,率先走出电梯,君姐跟在身后。两人走出去几步,回头时看到她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她无奈摇摇头,心想是碰到个傻姑娘了。却不料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刹那,身旁一阵风似的,一个人影倏地穿过,温伯驹人已经站在电梯前,一手掌住电梯门,看着里面的人,问:“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君姐和温伯驹在一起共事多年,一直深知他对自己的粉丝非常好,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是意外。意外在于,他的一句话,这个傻愣愣的姑娘居然就有了反应,说不是粉丝倒也绝对不像,说是粉丝吧,人也不说话,上了车就坐在位置上低着头,没说要合影签名社么的,让助理给她水也没接,直到温伯驹亲手将水接过给人递过去时,她才伸出手抱在怀里。
一路上一口也没喝。
前方是红灯,停下。
一大波幼稚园的小朋友从右边路口走过,她感兴趣的看了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提起,“看到这些小孩子我就想到你家那个了,读幼儿园时可不是最调皮的,跟他妈妈一个模样。哎呀不该说得,一说那家伙我就想他了,什么时候把人接过来,跟我玩几天吧。”
司机不安的看了后视镜一眼,温伯驹没任何情绪,还是和之前一样。助理则吞咽一口口水,同时不安看向温先生,又看了看脸色逐渐不好的陌生姑娘。啊……连手里的水瓶子都在抖动,难道是地震了吗?没有啊……
助理掏出纸巾递给她,“你出了好多汗,没事吧?”
这一话出口,倒是让君姐想起来车里还有个陌生人,真是想自抽嘴巴,什么时候不提,偏偏在粉丝面前提到这些事。
温伯驹侧眸看一眼,仔仔细细的看,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怀里的水瓶子上,长手一伸将她的水瓶子抽出来,瑶光感到怀里一空,倏地抬眸看过去,见他正在低头,专注的给她扭开瓶盖子,然后递给自己。
他嘴角带笑,像是弥漫了无数温柔,“喝水。”
她没接。
车重新启动。
她直直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恍若隔世的感觉,突然就蹦出一句话来,嗓子干哑,“你结婚了?”
——
今天拍摄结束时间很早,韩国人有事请假了半天,她也得空休息,便早早回了酒店,走到大门口便被人挡住了去路,她低着头没精神去搭理,朝左边走,人也跟着挡住,右边走也一样挡住,来来回回几次,她有些失去耐性的抬头,撞入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
不同于早上那双带着温润柔和的眼眸。
心里莫名就感到一股酸痛,渐渐浮上来。
“不至于吧。”
陈承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进大厅,直直朝电梯口走去。
“住几楼?”他在按下楼层键时问她。
“六楼。”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两人走到她的房间门口,这才转身问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扬起唇角笑意渐深,弯腰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开门,率先走进去。徐瑶光跟着进去,已经将行李袋随手丢在一边角落,坐在沙发上对她指指身后,“关门。”
徐瑶光翻个白眼给他,领命去关门,“陈崇就快高考了,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B市了?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会搞定吗?”
“考试不就是一个人的吗?我待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蹭掉鞋子,仰躺在沙发上,“反而是你这边,”他抬头看过来,“好像很需要帮忙。”
“我需要什么帮忙?”她有种人被人挖掘到真相去掩饰的心态,转身去倒水,却稳不住,水沿着杯沿流出来,顺着桌子滴在地上。
陈承专注看了她一眼,也没管。反正这些举止他管太多也终究是徒劳的,转回头闭上眼,从腿间拿过一个抱枕放在脑下,闭目休憩。一大早就坐飞机过来,经历了拥堵的车流,辗转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到这里,他此刻已经累得不想动一步。这个比送快递还累。
徐瑶光也是看出他的疲惫,虽不知人为何执意在这个时候过来,倒也是没打扰他,没问他缘由,任由人在沙发上睡着,自己去柜子里找了一条毛毯给人盖上。然后才坐在床沿,从兜里掏出一瓶早上还没喝完的矿泉水。
这是他给自己的水,也是他替她扭开瓶盖子的水,更是她接过来前问了一句话的水。
她想想……
闭着眼。
当时她问他是不是结婚了,他没回答,耳边有吴希君和助理打圆场的声音,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满眼都是他的声音和样子,她想自己不会忘记的。他神色不变的将手里的瓶子朝自己递进了一分,温和的说,“喝点水。”
喝点水……
喝点水……
她和他已经没有别的话说了。
当年熟悉亲密的感觉早已消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想念和留念,这是最寂寞、最孤单的。
徐暮今天收工很早,陈承给人打电话让回来一起去吃饭时,他正想脱开身出来,却不料被张导缠着一起去吃个饭,说是投资方为了感谢大家的辛苦,让代表的几人过去一趟。他的电话也猝不及防的被人抢走硬是被挂断,直到关机。徐暮很无奈,只得跟着人去,想着先应付一下,尽量早点抽身。却不想,这么多天没回酒店,温伯驹竟然还没离开B市,这场聚会张导也叫了人过来。
他看到温伯驹时出乎意料,而那人看到他,远远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而和君姐去跟张导说话。
酒店订在一家私家菜馆的二楼最角落包房里,房间很大,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个人,投资方有事没来,只有张导和他,制片人,出品人,以及温伯驹和君姐。
应酬上难免会喝两杯小酒,酒过三巡他已经被人灌了整整半瓶白酒,酒量虽好,难免应不住突然而来的酒劲,他从出品人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开机一边朝外面走,张导在后面叫人,让他不要走远了。他扬起手机的手机,说了一句:“我给瑶光打个电话。”便开门出去。
徐暮就站在过道里,靠着包房门口旁的墙壁,低头给徐瑶光打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笑他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人来接。他笑着说没事,“大哥喝酒还行,酒量不差,不至于找不到回酒店的路。”
“你就嘴硬吧,待会儿别打电话给我让我们来接你,我可不想出来了。”
“那就别出来了。”
“哥,你少喝点。”瑶光软糯的声音令人心头一软,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他的话有些深,“瑶光……你真是一个好妹妹,我要感谢姑姑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疼爱你吗?因为你是瑶光……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知不知道?”
徐暮比徐瑶光大八岁,她出生那会儿他就已经懂事不少,从小就将这个妹妹宠到骨子里,读书时很多人都笑他太爱惜妹妹了,这样子以后她找到男朋友也会吃醋,将人给赶跑的。其实不,瑶光找到幸福,他这个哥哥比任何人都开心。同样的,他相信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陈承也是一样的想法。
两人说了一会儿,他又问,“陈承去哪儿了?”
“他在洗澡呢,我们刚从外面吃饭回来。你早点回酒店,他订不到房间了,说是跟你住一间。”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回包房时,看到制片人和出品人已经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君姐还在和张导有说有笑的一边喝酒,谈着下一部合作的事情。温伯驹穿着白色短袖,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只是不改他一度的温润气质,端着一杯清水,坐在餐桌前,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脸上也是有些红润,应该是被人灌了不少,只是酒量和自己一般,好了一点。
看到他进来,抿着嘴笑了一下,复又低头喝水。
徐暮心想着自家妹妹受到的委屈,在这人身上吃到无数的苦,心里一时有气也发不出来,走到桌边,随手端起不知是谁喝过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过大,旁边一杯果汁翻到在桌上,君姐和张导都抬眸看过来,他此时却早已一副没事人一样,“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用。”
张导闻言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走什么,还没散场呐!”
“不行,我真得走了,瑶光还在酒店等我。”说着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包,转身欲走,张导还想拦住人,君姐已经开口,“让人走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开工吗?”
这时,一直沉默的温伯驹站起来,徐暮停下脚步看过去,只见他也已经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对他说,“我也回酒店,顺路。”
徐暮挑挑眉,“你不是喝酒了吗?能开车?”
“走吗?”他不答反问。但也没等他回答,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深夜十一点过,街道都有些安静。
一辆黑色丰田SUV平缓稳定的行驶在公路上。
徐暮第三次偏头看向开车的人,终于开口,“你倒是有能耐,在张导这人的眼下都能躲过一杯酒。”
开车的人神情专注,闻言扬起唇角无声笑了一下,没说话。
到酒店,两人下了车,温伯驹将车钥匙给泊车员,两人同时走近酒店大厅,一眼便看到陈承和徐瑶光站在柜台前正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他微蹙眉走过去,几米的距离就听到瑶光在问人,“一间房都没有了?也不能让人住大厅沙发吧?不然你把我哥的房间钥匙给我?”
工作人员为难的摇摇头,说没身份证明是兄妹,这确实很难办。
陈承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一只大手拍上他的肩膀,伴随着隐约的酒气,两人同时回头看去,惊讶了几分,瑶光如释重负,“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亲自去抓你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他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瑶光拍开他的手,“就有,这么晚还不回来,陈承就没地方睡了。”
没地方睡觉的人歪着脑袋看他一眼,目光触及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倏地愣住。
瑶光身高不及三人,没注意到,徐暮喝了点酒,也不知道在温伯驹面前不能提瑶光的事情这件事。他笑着继续拍人的脑袋,“让你们在房里等我回来,下来干什么?回去吧……”
“都怪你。”
“对,都怪我。”
他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走,走出几步发觉身后没人跟上,回身看陈承,“走了。”
陈承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远处盯着瑶光的人,神情渐渐冷然下来。就连喝了酒的徐暮也是清醒了几分,转过身看着人,想起今晚的种种和自己的行为举止,顿时像闷头一棒一般。
PS:两天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