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赶飞机，陈承回来得早，便叫两人起床。吃早餐时，小姨才知道两个孩子要去S市，看瑶光这几天精神也不太好，便也是乐得同意，还嘱咐陈崇好好照顾姐姐，“去了那边不要给你姨妈姨父添麻烦，你都毕业了要懂事点。”
“知道了。”陈崇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陈承像是想起什么，放下碗，严肃盯着明显熬过夜的两个人，“你们俩……昨晚干什么了？”
陈崇喝粥的动作抖了一下，瑶光的脑袋也是低得不能再低，看俩人这动作，刚才进院子时地上那一些惨不忍睹的黑色油渍，心知明了。挑挑眉没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陈崇，“你志愿想好了没？”
“这还用想吗？”他捞起一根油条刚想放嘴里，陈承一手挡住他，“哥……”他只想好好吃早饭……
“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不就跟你和姐读的学校一样吗？”
瑶光不惊讶，倒也意外，“你的分数能上吗？”
果然，他这个姐姐就是天生打击他的第一人，“姐，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吗？”他的班主任都看好他，还让他可以努力一把，能够上清华北大呢，但奈何人没那个理想，不想离家太远，大城市竞争太大，不想活得太累而已。
“……呵呵……”瑶光干笑两下，低头继续吃饭。
陈承倒没意见，又突然提了下昨晚的事，“你们昨晚都请什么人来家里了？”
陈崇睁着无辜大眼正要开口，瑶光的脚在桌下踢了踢，反应极快的帮答，“就他打电话喊了一些同学过来，没别的了，都是男孩子。”自认为没有说谎的嫌疑，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对陈崇横眉怒眼，“诶，昨晚那个男孩子，就是长得比较矮的，给我们烤串的那个，你是不是老欺负人家？”
她这么问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敢让陈崇说出温伯驹来过的事，被陈承知道，她真的不敢想象后果，若是知道温伯驹就住在隔壁，会不会一气之下让小姨卖房子，搬家？
莫名其妙就被顶上的陈崇，硬是在好好的一顿早餐中成了全家人的讨伐对象。
陈承一晚上没睡，没敢开车送人去机场，打电话喊来出租车，让俩人自己去了机场，这点小事他们自己也能办，送走人之后便回屋去睡觉。
——
瑶光一路上都在发呆，出门的时候有意瞥了一眼隔壁院子，远远望去，车库空荡荡的。看来人又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这一次回S市要整整两个月，能看到他应该只有电视和报纸上了。
飞机抵达S市时，是瑶光的父亲亲自开车来接的人。
徐瑶光的父母在S市经营一家小卖部，父亲每天进货，母亲守着店，几十平米的小卖店经营得还算不错，没有扩展的可能性，只能说是养活两口子还算绰绰有余。徐瑶光的父亲开的车是一辆长安车，后面堆满了货品，陈崇一看到姨父，热情的冲上去抱着人亲了两口，两个大男人就在机场门口你侬我侬了半天，引来周围人引论纷纷，瑶光受不了，一手一只将人扔上了车，想自己开车时，同时将她丢出了驾驶座。
她开车有这么不靠谱吗？只是停车倒车问题而已……
瑶光父亲性子很温顺，也很随和，看到一个大男孩和一大堆箱子和食品挤在一起于心不忍，“崇崇你不要介意啊，姨父这车是有点小了，还老是颠来颠去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随便开一包零食吃，不要客气！”
陈崇哪里客气，真从旁边抽出一包薯片撕开，“还是姨父了解我，真不愧我是知音！”
瑶光顺手从前面拿出一叠杂志卷成一团朝后面那人的脑袋敲去，他不躲也不闪，“你给我收敛点，别吃完了。”
“啧啧，姐你可真小气，哪里像姨父这么大方啊？”
“两个人都大方的话你不给我把这一车都吃完了？”
陈崇嘿嘿一笑，不理她，仰躺着身子享受薯片。
到家的时候，母亲很高兴，说是好几个月没见了，很想女儿。晚上早早关了门，回家给家里人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陈崇吃的很欢乐，瑶光玩心起来，不停用筷子阻止他继续吃，其间去盛第三碗饭时，她还死死踩了人脚背一下。
回到家，她的精神真的比在C市好了很多。
第二天，父亲很早去开店，母亲起床准备去菜市场买菜，出门时看到瑶光在洗手间洗漱，惊讶她起得这么早，便让人跟着一起去菜市场走走，她也没拒绝。一路上碰到不少邻居，见人就打招呼，这种感觉还是小时候有的。住在这一带的都已经有几十年，谣传了好多年要占地征地的事儿迟迟没下文，大家也都习惯了。这里到处都是瑶光生活过的气息和味道，她一路怀念一路望着周围熟悉得建筑物。虽然春节才回来过，但逢年过节也没去过菜市场，附近也很多年没好好看过。
母亲说：“这儿都没怎么变，唯一改变的就是前面那个羊湖公园，你还记得不？小时候你跟承承最喜欢带着崇崇去那边玩水的公园。”
她问：“怎么？”
“那儿前几年就被开发商收了，现在建了一个公寓，这儿不是离市中心挺近吗？公寓建这儿也是赚了不少，我听人说，才出来没多久就给卖光了。这方面我也不懂，听人说的听人说的。”
“什么时候开始销售的？”
“今年上半年。”
“那地产商老板该在家乐呵乐呵的数钱了。”
“怎么的？”母亲笑着看她。
“市中心，这儿又是S市，公寓的房子也不便宜吧，一套估计也得百万几百万的卖。”
“这么贵呐，把你妈妈卖了也买不起啊……”
瑶光笑着委屈，“我才不买您呢，以后有钱给您和老爸买个好点的健身器具，房子大有什么用，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才是真。”
菜市场的早上总是有很多人。
瑶光长大以后就很少来这些地方，读书时偶尔陪母亲出来，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条熟悉的小路和街边的店面，以及用了好几十年都没换过的店铺名，心里莫名就有一股伤感的情绪涌上来，一下子就想到了远在C市的人。此刻，她竟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他身边，问他：“我叫徐瑶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可她还是不敢。
身后远远的，在嘈杂的人群中，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望去，母亲正站在菜摊前对自己挥手。这里是S市，当年她和他相处一周的地方，那些遥远的时光似乎也从远处嗖的一下回到了眼前，可她不想再去回忆……
想一想，突然觉得回来S市是不是一个更让自己想念他的错误？
“小姑娘买菜吗？这大白菜挺便宜的，今早刚从蔬菜基地那边运过来……”
瑶光站在一个菜摊前，手无意识的去拨弄着大白菜的叶子，老板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后来也听不清晰。
“你再弄下去，老板该哭了。”
一个好心提醒的声音从右耳边传来，熟悉的，低缓的声调，就像无数个午夜梦回时，耳边总能听到那个人用这样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瑶光，瑶光……”
她恍悟回神，有种强烈的错觉，不敢确信又暗自骂自己想太多的可能性，手里的动作停下同时抬头看向右边，一个比自己高了很多的男人正泛着浅笑看自己，他穿着黑色短袖，灰色运动裤，戴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傻愣愣的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还提着几袋子新鲜的蔬菜瓜果。
徐瑶光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他，这样人多的地方，这样嘈杂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这样一个人？
“温……温伯驹？”她讷讷开口，声音出奇的嘶哑，喉咙干涸，竟也忘了一直以来都以“先生”称呼他。
温伯驹似乎笑了一下，对她点点头，“你好。”
“你……你好。”不对，他怎么……“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24小时拍摄的真人秀节目？她赶紧转头看了看四周，哪里有拍摄的镜头和工作人员。
“我住在附近，出来买菜。”他说完，转身将瑶光刚才弄得有些惨不忍睹的大白菜拿起来，递给老板，“麻烦帮我称一下。”
“你要这个啊？”老板有些意外，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老板也没继续说，刚还以为这个姑娘把自己的菜给弄烂了想让人买走呢，有个客人心甘情愿买下他也不亏本了。
接过老板找来的零钱放裤兜里，这才注意到徐瑶光一直盯着自己，傻愣愣的模样，有些好笑，“有什么事吗？”
“……没……”她摇摇头，又立马低下头。
“我要去那边的海鲜市场，你呢？一个人？”
“我……”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想找到母亲的身影，“我跟我妈妈一起出来的……”
“噢，这样。你弟弟不是跟你一起来S市了吗？”他问。
瑶光意外，“你怎么知道？”
“前晚他告诉我的。”
那个臭小子，居然这么大嘴巴，连自己去哪儿也告诉一个才刚认识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无语扫一眼他，“他还在家里睡觉。”
温伯驹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愿，虽说自己才刚复出，很多人都不一定还记得自己的样子，但也不保证真的没人认识他。他挥手跟瑶光说再见，走出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走回来，看到她有些难过的神色。
“你没事吧？”
“……”瑶光反应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摇头。
“徐小姐是S市人吧？”
“嗯。”
“对这附近熟吗？”
“嗯……”
“有个事想让你帮下忙，可以吗？”
“……”
——
徐瑶光和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母亲回到家，刚进屋，就看到陈崇从自己的卧室里冲出来，给母亲打了个招呼，便拉着她进了屋。
“大事啊……大事啊……”他拉着自己在电脑桌前坐下，“你知不知道前晚在咱们家吃饭的那个温伯驹是谁？我靠！要不是我早上起来无聊上网，看到同学群里的几个人发的图片，我还真不知道他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那个大明星温伯驹！藏得太深了……太深了……”
电脑画面是百度搜索页面，一整页都是温伯驹的介绍和出演经验等等，从20岁出道到八年前的所有参演，电影、专辑一一陈列出来，都是受到无数奖项的荣誉。这些东西，瑶光已经会背了。
陈崇还在不停夸大陈词的去说温伯驹怎么怎么厉害，瑶光却听不清晰，手指在鼠标上滑动着，页面滑到最底下时，都是他曾经拍的那些写真集和照片，稚嫩且青春的脸庞，那时候她是一个初中生。
早上那人拜托的事还不停在脑海里回荡着，怎么都觉得是一场梦。他竟然让自己陪他去家具城……买家具。
“我今年才回国，托人在附近买了一套公寓，房子都是朋友帮忙找的装修公司，里面有几套家具不太喜欢，我想换一下。S市挺大的，不太熟，正好碰到你，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这个忙怎么帮啊？
他是明星，一到市中心一定会被人认出来的，况且这里还是S市，到处都是记者的眼线，若是她和他两个人出去买家具，一定会被人写一些不堪入目的绯闻报道的……最可恶的是，那时候她竟然傻愣愣的给答应了下来。
人也不知怎么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她拿过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还给他，他点下拨号键，自己兜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掏出来一看，陌生号码。
他挂断电话，说：“这是我的号码，记一下，下午有空你就联系我，这两天我都在S市。”
莫名奇妙就拿到他的电话号码，无数人都想要的一串数字。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这才知道，邻居是个大明星是啥感觉了……”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瑶光就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将今早遇到温伯驹，受人拜托帮忙的事跟陈崇说，人特别热情，二话不说就想要帮忙，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就是特别快，瑶光后来想到的顾虑都被他一下子想到了，“有人电话吧？给我给我，我打电话问下人，要不我们两个人去，加他微信，看到合适的就拍张照片给他自己选。”
这点子，实在比自己刚才想的要好太多了……
陈崇是行动派，说着就拿瑶光的手机给人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起，说了一下刚才商量的方法，温伯驹竟然没有意见的同意了，还夸赞陈崇这个想法非常务实。于是，瑶光的微信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叫Alkaid的人。他的微信名不可能用真名，只是这个英文太过于熟悉，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很快，微信通过验证，他发过来一条语音，瑶光没来得及去听，陈崇一下子抢先点开。
“如果可以，晚上和你弟弟一起到我家吃饭，算是感谢你们帮忙。”
这种越来越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隐隐的有些期待，有些飘飘然……
S市的夏天和C市相差无几，好在今天不算炎热，阳光躲在云层后，整个地面有些闷热难耐。家具城离家不远，走路要二十几分钟，瑶光本想开父亲那辆小货车出门，去找人拿钥匙时，父亲硬是瞪了她好几眼，怎么死缠烂打都不给她开，还特地从收银柜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给她，“自己打车过去，别想开车。”
好吧，她开车这件事已经没人信任了。
五十元倒是没拿，取了一瓶矿泉水跟陈崇打车去了家具城，逛了一圈才知道选购家具是多么烦躁的一件事，满目玲琅，目不暇接，什么风格都有，不仅不知道该选什么，看到那天价的数字也吓得口水都咽不下了。陈崇热情还在，却看得头晕眼花，拿起瑶光的手机给人发了语音过去，“温大哥要什么风格的啊？你要告诉我们这点，我们才好给你看。”
瑶光趴在二楼护栏边，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突然就觉得选购家具这种事，她参与了好像有点不太对。最近因为他的复出，网络上有很多关于他在国外的那几年的事情都被扒了出来，有人谣传他结了婚，还有个孩子，没人拍到妻子的样子，大家又纷纷猜测可能早就离婚了，只是孩子跟他。
家具，家，孩子……
晚上去他家会不会看到一家三口的照片？突然瑶光就不想去了……正想找个借口说晚上不去那边吃饭，陈崇挑着眉头溜到她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晓得贼兮兮的，令瑶光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有话说话，别这样。”拍掉他的手，赶紧退后两步。
“姐……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莫名奇妙。
陈崇挑眉，将脑袋凑到她耳边，“你跟温伯驹是不是有奸情？”
脑子里轰的一片空白，耳根却红起来，“你说什么啊，别胡说八道！”
陈崇一脸“我才不信”的样子，将手里的手机打开，点开刚才对方发过来的一条语音，熟悉得声音传来，“这方面我不在行，也不太挑，你看你姐姐喜欢什么风格的就行。”
……
……
徐瑶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脚了。
早上有人还说过“里面有几套家具不太喜欢，我想换一下”，现在却告诉她弟弟，自己不太挑。谁能告诉她，这是几个意思啊？
PS：五千字，满满的诚意，你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