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亮
我和老爹的隔膜由来已久。小时候慑于他的威严;上学后再没有时间;工作了,我在省城,老爹在老家,每次回去都是匆匆忙忙的,和他老人家的交流少之又少。每当看到他如银的白发、微驼的背,我内心深处充满感恩之情。我自认为和老爹之间的隔膜只能让我把对老爹的爱埋藏在心里,羞于表达。
一切的改变源于几年前的父亲节那天醉酒后我发给老爹的短信。那几个月我一直穿梭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找工作。碰到现场招聘的,我就当场递交自己的个人简历;在网上看到“非约勿访”的招聘启事,我就邮寄个人的资料。接到笔试电话,我就拿起我唯一的铅笔去参加;收到面试通知,我就穿上平常舍不得穿的新西服赴约。功夫负了有心人,当复印个人资料几乎花去我身上所有的细软,当我唯一的铅笔变成铅笔头,当我的新西服变成旧西服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找到赖以安身立命的工作。
疲于奔命的辛酸,“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怆化成“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歌声,直刺我的耳膜。一瓶廉价的白酒在父亲节那天的晚上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控制不住对家的思念,竟然给老爹发了一条短信。我不敢打电话给家里,害怕酒后吐真言,没找到工作的事实只能给老爹老娘徒增伤感,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再说,我不习惯和老爹面对面甚至电话的交流。每次回家,见到老爹的第一句话都是:“老爹,俺老娘去哪儿了?”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的第一声问候都是:“老爹,让我老娘接电话!”我不知道老爹在每次见到我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每次电话接到的第一声问候都是和老娘有关时,该是怎样伤感!我只知道儿子的近况还要通过老娘才能传达给老爹,我的心里满是愧疚。几个月来,生活的磨砺,生存的压力让我渐渐明白一个男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不易,和老爹的交流也就有了所谓的“共同语言”,于是,和老爹的隔膜就似有似无了。即使如此,我发给老爹的短信还是短得不能再短:老爹,我想您,想老娘和家了。不一会儿,我就收到了老爹的回复,老爹的回复也很短,比我给他发的短信还要短,只有四个字:我的儿子。看完短信,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老爹把他的舐犊深情都浓缩在这四个字里!接下来,又接到老爹的电话,老爹在电话里说:“儿子,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老爹的话语、声音、语气像极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的母亲说给保尔的话:“我岁数大了……不管养多少孩子,一长大就都飞了……总要等你们生病了,受伤了,我才能见到你们……”
那次,老爹给我打了很长时间电话,这很不符合他节俭的习惯。
我听话地回到了老家。我没想到,父亲节那天醉酒后的我发给老爹的短信竟然消除了我自认为的和老爹之间的隔膜。在家的那几天,我和老爹说了很多话,比我上学十多年以及工作几年和老爹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谈工作和生活……
也许是消除了和老爹的隔膜改变了我的心境,也许是老爹的生活经验和处世哲学给了我无限的动力,返回省城没多长时间我就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今年的父亲节,我专门请假回家看望老爹。闲来无事拿起老爹的手机把玩,无意间我看到了一条短信:老爹,我想您,想老娘和家了。我震撼了,给老爹的一条短信,老爹竟然整整保存了3年而没有删除!老娘说:“你老爹现在越来越絮叨了,经常拿着手机给我读这条短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端起酒杯给老爹敬酒,发自内心地想说点什么,可说出声的,只有几个字:“老爹,那条短信……”我看到,老爹的眼睛发红,继而流出了眼泪。也许老爹没有听过《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真情流露,一只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另一只手颤抖着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感恩心语
一条短信消除了两代人之间的隔膜,为父子俩搭起了沟通的桥梁。其实我们并不缺乏爱,缺乏的是表达,缺乏把爱大声地说出来的勇气。真情流露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难为情,它往往让我们活得更真实、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