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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脚下的路

陈华文

妈妈留下了她的期望

1975年1月,我降生在山东省菏泽市马岗镇一个农民家庭里。我的降生,并没有给父母带来丝毫的喜悦,因为我已经是这个家庭里的第四个女孩子了。

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们虽然没有文化,但明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因此爸爸妈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讲读书的道理,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1980年,我在村小学念书,在小伙伴当中,我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每次期末,我都是捧着大红奖状回家,这是我一年中最得意的时候。也许是我成绩特别好的原因吧,爸爸妈妈都特别疼爱我,爸爸经常悄悄地将一支新铅笔或一块新橡皮塞进我的书包里,以示对我学习好的“特别鼓励”。在我小学毕业时,我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考上大学,在乡里引起了轰动,妈妈也为这位远房亲戚高兴得几夜都没有睡着觉,她拉着我的小手,认真地说:“考上大学多好啊!菊儿,只要你用功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哪怕我少活20年也心甘情愿!”幼小的我很懂事,像个大人似的,也同样认真地点头。没有文化的妈妈并不能说出惊天动地的话语,可就这简单的两句话,在我以后的人生成长路上,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1986年,我在离村3里路远的初中上学,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我对学习的兴趣也日渐浓厚,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我很快成为班里的尖子生。天有不测风云,在我初一下学期时,妈妈在地里劳作,突然一下子晕倒。醒来后,妈妈躺在县人民医院的病床上,她患了颌下癌!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妈妈显得异常平静。善良的妈妈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学习,对我们姊妹说是一般的病,可这个坏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有一天传到我耳际,我如同遭晴天霹雳,两眼发黑,在课堂上伤心地大哭起来。已是中学生的我知道,癌症是令人生畏的不治之症,妈妈的病想治好,谈何容易!我放下手中的课本,飞一般地跑回了家,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妈妈生病以后,我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时时刻刻,我都牵挂着妈妈的病,我祈求上苍开眼,让妈妈的病好起来。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躺在床上,对我说道:“菊儿,不要担心我,你把自己的学习搞好我才放心!”我强装微笑,安慰她说:“妈妈,你的病会好起来的,我会好好学习的。”她瘦削的脸,显得那么安详。

妈妈病重以后,家中所有的农活都由爸爸包揽,我和姐姐们主动为他减轻负担。每天中午放学,当同学们有说有笑地回家时,我却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拎着竹筐,割一筐子青草回家喂羊。有一段时间,我放了晚学以后,还要到地里摘棉花,十多岁的我,真不堪身体上、心理上的双重压力。有一天,我摘到晚上8点多钟,又累又饿,头上直冒虚汗,一点力气也没了,当场倒在庄稼地里……

妈妈经过3年病魔的折磨,终于离开了我们。

爸爸给了我奋进的勇气

妈妈生前治病,欠下了3万多元的巨债,这对于本不算宽裕的家庭来说,真可谓雪上加霜。3个懂事的姐姐主动放弃了学业,回家充当爸爸种田的助手。更糟糕的是,我的学习成绩由原来的优秀到初三下学期时降到中等水平,直到中考时我一败涂地。

一直都沉默寡言的爸爸终于开口说话了:“菊儿,你娘生前就把你当成全家的盼头,如果还想读书,我去找老师说情,再复读一个初三吧!”他的语气透出了庄稼人特有的坚定,我抿了抿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1989年9月,爸爸带着我来到学校,他拿出卖了一袋黄豆得来的钱,塞在我手中,没有说一句话,走了。复读初三的我,如同经过了一场生命的洗礼,再也没有什么让我牵肠挂肚,只有把书读好才能对得起爸爸的血汗钱啊!由于我刻苦用功,不到两个月,我又成为班上的学习尖子。正当我准备喘一口气的时候,班上的女生都暗地里嫌我太穷,笑话我没有妈妈,挖苦我是“留级佬”。难道家里穷,没有妈妈也是错吗?想着想着,我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回家后向爸爸诉苦,他表情严肃、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菊儿,人穷可不能志短啊!你永远都要记住,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爸爸的话语总是那么简短有力,从他那冷峻的脸庞上,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果没有爸爸的教诲,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今日令人羡慕的博士!

在爸爸的关怀下,在我的努力下,1990年8月,我顺利地通过了中考,如愿以偿地接到菏泽一中的入学通知书!我和全家人欢喜得抱成一团。在人们眼中,考上一中等于一条腿跨进了大学的门槛。如果妈妈在天之灵知道这个好消息,是不是也会高兴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在我们全家高兴之余,爸爸又为500元的学费犯愁。妈妈在生前治病欠下的债还没有还清,现在又去借,别人不太乐意。爸爸无奈,下定决心卖掉家中唯一值钱的老黄牛,这可是爸爸种地的命根子啊!卖牛的那天,我心里沉沉的,有一种酸酸的滋味!

我就读的高中汇集了全市的学习精英,多数同学家庭条件优越,我们寝室的8个女生中,唯有我是乡下女孩,满口的土话,穿着朴素,俨然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我也想去买一条流行的健美裤,可我除了仅有的一点生活费外,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了。我感到自卑、孤独,不想与其他同学讲话。有一次,爸爸来看我时,我说出了憋在心里已久的话,他听罢,鼓励我说:“朝自己的理想去奋斗,咱穷沟沟迟早会飞出金凤凰。”我疲惫的心灵如同注射了兴奋剂。而高中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由于强手如林,我的总分排在第30名。在同学的眼里,我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有一次,我虚心地向同班的一位女生请教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可她满脸傲气,很刻薄地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真是一个土老帽!”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可没有掉下来,乡下长大的我要意志坚强,我暗下决心:一定不要输给这些高傲的白雪公主,我要做学习上的白天鹅!

亲情之光照亮我的人生

从此,我不分白天黑夜地学习,我的学习笔记记了一本又一本,习题做了一叠又一叠。每天我最早走进教室,最晚离开教室,哪怕是星期天,我也埋头于功课。有一段时间,晚上宿舍的灯熄了,我就在走廊上,借助暗淡的灯光,默记着英语单词。到高一下学期期终考试时,我的总分居全班第一,这时的我脸上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同学们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这位貌不惊人、语不压人的农村女孩。大家向我请教学习经验,就连那个曾经出言不逊的女生也想和我成为好朋友。我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女孩子,说实话,我也渴望交流,我真诚地接纳了他们。从此,笼罩在我心头的阴云消失了。

在学习上我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在生活上我则向低标准看齐。高中每两个星期休息一次,我都是骑着爸爸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家,往返的60里路,让我气喘吁吁。家里虽然穷,可爸爸还是设法给我做一点好吃的。每次返校时我都会带一些红薯、小麦、馒头之类的干粮,这也成为我去学校后下半个月的主要伙食。有一个初冬的中午,我骑车回家时,天下大雨,我浑身湿透,等到家时,我已成了一个“泥人”。当晚我浑身哆嗦,高烧40度,为了省钱,我没有去医院。那一晚爸爸守在我床前,紧握着我的手。父亲是慈祥的,他的爱是深沉的。我每月仅有的30元生活费,主要用来吃饭,可我还是尽量节俭,用省下的钱买学习资料。流行歌曲、时装、卡通、零食应该是花季女孩的特权,可这些却离我很远。艰苦的生活条件压不倒我,因为我天天都在学习的快乐之中。

由于我在高一、高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上高三时学习起来就轻松多了。1993年的7月,我通过高考的拼杀,终于考出理想的好成绩,被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的石油地质系录取!我手中拿着鲜红的通知书,幸福的泪水唰唰地流了下来,我是方圆十多里的第一位大学生啊!这是我多年寒窗苦读的结果。那天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跪在妈妈的坟前,大声哭道:“妈妈,你女儿考上大学了!”

爸爸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又为我借了2000多元。我仍然是一身朴素的装扮,拿着简单的行李,告别了爸爸和姐弟,告别了生我养我的故土,生活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时光是个神奇的魔术师,转眼我大学毕业。在这4年里,我学习成绩优秀,年年担任班长,年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毕业时,我被保送为研究生。在研究生的学习阶段,我写出了论文《渤海湾盆地渤中凹陷下第三系成藏预测》《北塘凹陷下第三序层序地层学研究》《新港三维区域成藏动力学研究》,发表在中国最权威的地学期刊《地球科学》上。由于我在研究生阶段成绩突出,1999年9月,我在研究生二年级时被提前一年保送攻读层序地层学的博士学位。这对研究生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对其他24岁的年轻人来说,读博士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而我却做到了。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高兴得泪流满面,而是平静、坦然,我已经成熟了。去年,我和导师一起研究攻关国家863重大科研项目。

在求学的道路上,亲情是一盏灯,照亮了我人生前进的方向。对于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永志不忘。我的知识已不仅属于我自己,而且属于祖国和人民。科学研究,永无止境。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我将把自己的知识和才智奉献给我们伟大的祖国。

感恩心语

母亲的期望、父亲的鼓励成为“我”求学道路上的一盏明灯,激励着“我”不断努力,不断进取,让“我”在人生道路上走出了一片光明,走出了一路辉煌。知识改变命运,而亲情改写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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