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期放下苏华姝的手,走到窗边,透过缝隙注视着客栈外的境况,黄沙漫天,一片昏暗。
“罗浮山,华子期……”苏华姝绞尽脑汁想了想,“罗浮山在哪儿啊?”
华子期眸光一沉,无奈地摇摇头。
“你过来,到窗户这里来。”
苏华姝皱眉,干嘛呢?心里万般疑惑,双脚却不听使唤着魔似的走上前。
“看看窗外,你能看到什么吗?”华子期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就像一处无底的深潭,一不小心掉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她有些不情愿,因为从缝隙里看窗外会有沙子飞进眼睛鼻子,那滋味可不好受。
华子期笑了,修长如玉的手指抚着窗户上薄薄的一层布料,说道:“贴近这里,仔细看一下。”
苏华姝羞赫地吐吐舌头,依言扒上窗户,模模糊糊地分辨着外面的情形。
她瞪大眼睛看了好半天都没什么特别。
“沙暴好恐怖,好多东西都被吹到天上去了。”
华子期听着她说的话,皱皱眉头,不应该啊,难道她看不到,可是她体内的仙根做不了假啊!
正在他认为可能是自己一时看错了,却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呀!怎么有一头大鸟在天上?”
此时,华子期双目精光一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华姝的后脑勺。
咋咋呼呼的苏华姝忽觉如芒在背,转过头一看,华子期的眼神看得她直发毛。怎么了?难道这华什么期的要劫财了?还是劫色?
她抖抖索索地咽了咽口水,胆怯地朝后退了一步却撞在了窗户上。
“你看的见那只怪鸟?”
她点头,随即问道:“那只鸟会死吗?”
华子期示意她让开,尔后看着窗户,仿佛他的一双眼睛能够看到千万里之外似的。
“它可不是普通的鸟,这场沙暴就是他引来的。”
苏华姝看着他神秘莫测的表情,突然觉得好笑,是不是现在的采花贼,江洋大盗什么的都有一肚子的墨水啊?演技简直能瞒天过海。
“那他是不是把沙暴惹生气了,然后沙暴才去追杀他的呀?”
华子期一脸平静,似乎根本不为她的取笑而恼怒。
“上古有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大旱数十年。使得民不聊生,灾荒四起,又曰旱魃。有虬,为双角小龙,翻云覆雨,好引恶水。使得连年水患,生灵涂炭,又曰洚虬。有鹮,身长腿长,嘴细长而弯曲,青色飞禽。擅引飓风,生活于水边,生性护短。又曰飓鹮。”
听着华子期滔滔不绝的叙述,苏华姝一脸的茫然,都想一头栽倒梦周公去了。
“……所以这沙暴中的怪鸟便是那飓鹮,与我结了仇才追到这腹地。”华子期语毕,终于歇了口气看看苏华姝是个什么状况。哪知这丫头居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当真气煞人也。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嗯?离开这里,好啊好啊,本小姐早就想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了,做丫鬟的日子很不好受诶。
苏华姝顿时清醒,忙不迭地点头,一脸希冀地仰视着形象瞬间高大的华子期。
只要能带我离开这儿,说你是如来佛祖我也信啊!
华子期凌空画了一个符咒,印入她的灵台,霎时白光一闪。苏华姝再睁开眼时,就觉得自己的周身笼罩着一圈白光,一点不受沙暴所引起的震动的影响。
“哇,这是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苏华姝眸中异彩连连,樱唇中溢出阵阵惊呼。
“这是法术,在罗浮仙山,这是弟子们最基础的防身法术,而且能阻隔凡人的视线。”他边说着,走到窗前,一出掌,凌厉的掌风便已破开了被木板封住的窗户。猛烈的风沙呼啸涌进,苏华姝惊得一闭眼,耳畔全是凛冽的风声。可过了许久自身却没被伤到分毫,这才慢半拍地睁眼瞧了瞧。却见那夹杂着风沙的烈风一遇到这层光芒就“分道扬镳”了。
对苏华姝的惊讶见怪不怪的华子期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从窗户腾空飞跃而起。苏华姝吓得手舞足蹈,只能像块儿狗皮膏药似的抱住他的后颈,紧紧挂在他的身上。
居然飞起来了,他真的是仙人吗?可为什么他却一直想要带我走?
苏华姝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头顶上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很难想象她之前是怎么把他当成劫财劫色的人了。
“喂,仙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看苏华姝调皮却又伶俐的样子,华子期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无奈。
“我已经说了,那飓鹮是被我引来的,如果我放任不管,这里迟早会被他夷为平地。”
原来始作俑者竟是这位仙尊啊……
放眼望去,那沙暴中心,正是有一个鸟一样的黑影子。其体形之大,可用遮天蔽日一词形容,几乎将这片天挡了个纹丝不露。连续不断的啼鸣振聋发聩,能使人清楚的感受到它鸣声中的盛怒之意。
“华子期!你这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怪鸟飓鹮一眼就发现了他们,轻蔑愤怒的吼声从沙暴眼中传出。
“飓鹮,你为了一个孽畜追到腹地来,我念你对朋友一片赤诚之心,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却引起沙暴,大肆破坏,仍旧执迷不悟。你乃上古神兽,怎能助纣为虐!”华子期义正言辞,眉目间染上一层戾气。
“笑话!我飓鹮想要保护的人,即使天君来了我也不惜与之玉石俱焚。即便你罗浮上仙华子期有多么的不可一世,我也不会让你再伤我的朋友一丝一毫!”这飓鹮当真凶戾无比,睚眦必报,不过对待朋友倒是忠诚。
“仙尊,这就是,那什么飓鹮啊?”苏华姝扯扯他的袖摆,好奇的看着与华子期怒目相对的怪鸟飓鹮。
飓鹮早就瞧见了被华子期护在身后的苏华姝,一脸讥哂:“哟,华子期,还带了个陪葬的过来。怎么,怕黄泉路上没人陪觉得孤单啊?”
“你!哼,什么臭鸟,自高自大个什么劲儿,小心阴沟里翻了船!”苏华姝双手叉腰,火冒三丈。这怪鸟嘴巴真臭,还诅咒本小姐死,我看你才要死呢!
骂得正欢的她一瞥眼看到华子期幽幽的目光,懵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打了个哈哈:“呵呵,仙尊英明神武,胸怀远大。”
唉呀,怎么一时冲动骂了臭鸟那句话,唉,这不明摆手说他是阴沟么?!
飓鹮眨眨眼,赤红如血的灯笼眼睛里流过一道别有意味的光芒。
“好了,废话少说,你退远一点,待会会伤到你。”
华子期无力地摆手,示意她往后退开,一旦他与飓鹮开战,苏华姝受到的波及可是不容小觑的。
“好吧,那仙尊你小心。”
但见华子期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暴射向飓鹮。沙暴仍未停歇,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看见地面许多房屋已经支离破碎,人们惊恐地哭喊,一些牲畜也被卷上了半空高速旋转着。眼看着就要撞到她了,那飞来的一头羊却穿透而过,没伤她毫厘。
飓鹮刺耳的啸音反而震得苏华姝一阵气血翻涌,之前有华子期在旁边,缓解了那啼声带来的压迫。而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她什么都不会,那圈光芒只是保护她不受实质性的伤害。
华子期与飓鹮所处的那片天幕已经变得黑沉沉的,在平常人看来只以为是沙暴加剧。可苏华姝却分明看到一抹被沙暴晕染的灰白的身影穿梭在体形庞大的飓鹮周围。每一道白仞下去便传出沉闷的轰击声,伴随着飓鹮恼羞成怒的嘶吼声。
“这臭鸟,气得声音都跑调了。”此时此刻,苏华姝还有心情去嘲笑飓鹮,她嘴角的一丝血迹顺着下颌蜿蜒而下,“呜,胸口好闷,喘不过气了,好,好难受!”
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宝蓝色的衣服上染了星星点点的殷红的血迹。难受得小脸发白,飓鹮威力极强的啼鸣似乎将她整个人都要震碎了。
那飓鹮也彻底被华子期激怒了,双翅连扇几下,沙暴更是势大,铺天盖地的全是风沙,能见度极低。华子期被这一扇,也没稳住,朝后飞退了几十步,面色冰寒。
这时候,远处再次出现一粒光点,乍一现身,白芒刺眼,连飓鹮都有些发怔。
光华褪去,是一袭水蓝纱绢道袍的男子,被风沙一扰,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那气息也是格外强大的。
“绝踪?你怎么来了。”
“我也好些年没碰到这些上古的畜牲了,正好来瞧瞧。现在六界灵气早已大不如前,这些只能依赖灵气活命的畜牲已经日渐衰微了。过不了几百年,它们就会陷入沉睡,直至陨落。”绝踪上仙神情淡定,目光却落在那远处苏华姝的身上,不可察觉地瞟了下身边的华子期。
“上古神兽的确越来越少,两百年前,最后一头神兽凤凰也在灵山涅槃失败了。”华子期的言辞间满是惋惜哀叹之情。
“你的意思是留他一命?”闻言,绝踪挑眉,似笑非笑。
华子期犹豫了一下,转身背对飓鹮,往苏华姝的方向而去。
“这是锁心玉,能够控制心神,妖魔神仙躲得过但却挣不脱。飓鹮交给你了,尔后自此处一直往东汇合。”
一枚浅紫色通透的玉珠被锁在精巧的石笼里,绝踪一把抓住,二话不说飞向飓鹮,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磨磨唧唧的,还来了个帮手。你是绝踪上仙吧,我认得你,以速度极快著称。”飓鹮冷凝着眸子,警惕着,这绝踪上仙的实力虽然不比华子期,但速度却与自己不分伯仲。有一句话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怎么也得提防着这绝踪一下就跑到他身后出招吧。
锁心玉一出,在绝踪的法力催动加持之下,潋滟浓郁的紫色光芒呈水波状荡漾而起,只消看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心神不稳。
飓鹮虽然在沙暴眼中,却也被挡住了部分视线,他只看到层层暗紫色的光影乍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只见一束紫光穿刺而来,瞬息间就钻进他的天灵盖。磅礴的神魂威压让他刹那就痴痴呆呆的愣住了,鸟面上出现挣扎,愤怒的狰狞之态。
“说你是上古神兽还是抬举你,一介凶禽也敢恣意妄为。”绝踪冷哼,看着飓鹮瞬息万变的表情,须臾间就安静了下来,沙暴也逐渐停歇。
“念你修炼不易,此后就好生呆在你的岛上,再敢出来,我便让你神魂俱灭!”他已在飓鹮的神魂上下了封印,不信他还敢反抗。身影一晃,往东方赶去。
飓鹮双眼无神振翅飞走,等他清醒过来,恐怕也是到了遥远的海上荒岛了吧。
“真主安拉呀!终于停了,这次的沙暴真是百年难遇!”客栈里,阿穆加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默厄德已经快步奔向了楼上,一脚就踹开了苏华姝的房门,动作粗鲁。
可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已是铺满了黄沙,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还能看见外面凄凉的景象。
“呀!苏姑娘呢?”追上来的阿穆加纳惊呼,也看见了惨不忍睹的窗户。
“怕是私奔了吧!哼!”默厄德神情阴郁,风雨欲来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