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却是十数年花开过,祁府内,白衣公子端着茶盏,看向正在习剑的祁家小公子祁堰,眉头微皱,四周遮遮藏藏着不少丫头婢子,望着那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满面羞涩。
突然,一条白蛇窜出,卷在祁堰的脖子上,立起身子咝咝吐信。
“小白,你又来这套,我可不会再被你吓到了。”祁堰笑嘻嘻的拎起小白蛇,指腹摩挲着它光滑的头顶。
小白蛇撇过头,幽幽的盯着白衣公子,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漂亮的不行。
“阿堰,最近功课如何,子辕先生教到哪里了?”她已许久没有过问他的功课了。
“师傅,子辕先生已讲到楚汉争霸之时,课业阿堰都没有落下,不信师傅可以查验。”祁堰仰起小脸,笑得自信。
风巽摆手,小白蛇一跃过来落在她的掌心,慵懒的散成一团,任由风巽抚摸轻挠,看得祁堰一阵手痒。
“先生,媛儿见过先生。”院子那头忽然传来女子娇音,几人侧目看去,女子粉裙翠钿,丹腮黛眉,俏丽温婉,此时眉目含情,羞赧露怯。正是祁府二小姐祁媛。
风巽暗自头疼,小白蛇却摆起尾巴,红瞳中满是促狭。
“二姐,今天你不是学琴吗?”祁堰诧异,出声询问。
祁媛掩掩唇,眸光里透了些局促。
“教琴的秋远姑姑有事,要过几日才到府上,我听你在这院里练剑,便过来了,没打扰到你吧?”
祁堰收剑入鞘,拿汗巾擦了擦脸,递给一旁的侍女。听到祁媛这番话,满不在意,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过来坐吧,站着怪累的。”祁堰引祁媛坐下,正在风巽的下首。
风巽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端起茶盏轻抿,小白蛇绕在他的手上,好不惬意。时不时翘起小脑袋吐着信子,看那盯着它脸色有些苍白的祁媛。
这么怕他,还敢来勾搭人,这祁家二小姐真不知怎么想的,也不怕哪天被他给咬了,枉送性命。
“先生的小蛇真有灵性,也不咬人。”祁媛脸颊微僵,似乎想缓一缓之前的不自在,一双眸子看着风巽。
哪知下一刻,风巽腕上的小白蛇闪电般窜起,直直跃向面前的女子,一尾巴扇在她的脸上,紧接着便听见嘹亮的尖叫和一片人仰马翻。
祁媛吓得弹了起来,脚步凌乱的往后退,身后来扶她的两名侍女被撞了个倒。
“二姐,你没事吧?”祁堰也有些吓到,自他记事以来,小白的确吓到过不少人,可这样真正伤人却是头一回。
他看见自家二姐脸上那一道鲜红刺眼的血痕,赶忙吩咐下人请大夫过来。
“小姐,你的脸,你的脸流血了!”侍女扶起祁媛,顿时惊呆了。
“你说什么,我的脸怎么了?”祁媛一把抹上自己的脸,待看见手心满满的血液,整个人如遭雷击,“我的脸,啊!”
院子里平静下来,已经是晚间时候了,那祁媛受了惊还毁了容,直接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
祁老爷来看过,听大夫说脸毁了,没得治,坐在屋里愣了好一会,也不管旁边姨娘的哀求哭喊,瞪着一脸冷漠的风巽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甩袖走人。
那边祁媛的生母阮姨娘趴在女儿床边哭得仿佛要断气,求祁老爷也不顶用,却见那“罪魁祸首”仍旧坐在那里事不关己。心里面的悲怨霎时化作满腔的怨恨,她整个人猛扑过来,张牙舞爪,神色狰狞。
风巽看也没看她,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只轻拂袖摆,一阵风过,阮姨娘直接被击飞,撞在床边昏迷不醒。
“先生,小白今日是怎么了,以前它可从不伤人的。”祁堰也没往日少年郎的纯真开朗,看着小白蛇的眼神有一丝不同的变化。
“许是小白不喜欢脂粉味罢了。”风巽没做停留,径直出了府门,身后祁堰一个劲的唤他,也置之未闻。
这几年来,先生对我愈发的冷淡,看我的时候,总像是在怀疑着什么……
祁堰望着白衣背影,心里有些怅然。
再说风巽离开祁府,远远的出了城镇。
黄土路上,闻着青草与花的清香,微风拂过面颊,似乎卸去了心头一切沉重。
“本少爷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实话,这祁堰越长大啊,那气息就愈发的与你违和,他这是越来越像一个凡人了。”蛟音晃晃小脑袋,很可爱的模样,说话的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风巽也没心思搭理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到处打转。
“前面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打闹?”
打闹?
风巽扬眉,极目望去,是一群衣着褴褛的山匪拦住了一辆马车,车夫肩上被刺了一刀,跪在地上低声求饶。
“什么打闹,是打劫。”风巽语气冷讽,蛟音尾尖挠挠头顶,不置可否。他才不跟风巽争论什么,否则可没的他好果子吃。
“那咱们换个地儿去走走?”
风巽点头,也不打算管这档子事,却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响,领头的山匪直接被打得懒腰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痛的在地上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上轻盈的跃下一名少年,与祁堰年纪相仿,傲然生风,气度超然,没有半分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小小年纪,看不出来,挺厉害啊。”蛟音抖抖尾巴,语调虽是赞赏,却怎么也忽视不了他的傲娇。
风巽只挑眉多看了一眼,掉头就走,蛟音却不干了,一尾巴扫到她的脖子上,大有兴趣。
“你看他耳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大约是富家少爷跟了北域风挂了耳珠坠子一类,能有什么稀奇的。”风巽没回头,往更远的地方走了,蛟音大感无趣,很赖皮的在她脖子上绕来绕去。
身后,那小少爷只一人便解决了七八名山匪,眉峰冷冽得紧,一点不似祁堰这个年龄的孩子。
“公子,咱们赶紧回府吧,万一这些山匪……”车里探出一个书童,缩头缩脑的样子让人发笑。
“这里距城门不足两里,哪来的什么山匪,瞿氏那妇人,这么快便忍不住出手了,真是够胆。”少年一脚踹开颤抖着抓住自己脚踝的一名贼人,双眸远望着城内方向,“想坐稳佘府主母的位置,那就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我佘荼也未必嗜杀成性,或许她还能安稳的做个人彘不是?”
佘荼轻捻指尖,青涩的眉眼染了微霜,口中那令人心颤的话,叫人无法轻视于他。
书童闭了嘴,身体有些发抖,他可不认为他家这位年轻的公子在说笑,毕竟他可是佘府的嫡长子。
此时,祁堰站在府门前,时不时张望,就连小厮们也有些彷徨了。
“少爷,佘家的那位回来了。”话刚说完,越过躬下的小厮,时隔五年,祁堰终于又见到了那位从出生到现在的敌对者,佘荼!
马车缓缓而来,停在祁府旁朱漆大门外,门外侍女小厮林立,井然有序。幼小的门童捧来软凳轻放在车辕下,规矩地退了下去。一切都分外的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这种非一般氏族可透露的底蕴。
祁堰想起自己每次外出,回来时,府门口总是有许多迎接自己的人,母亲和姊妹们都跟扎了堆似的,热闹的很。哪像这佘府,明明站了那么多人,却冷冷清清的,怪肃得慌。
可不知为何,祁堰的心里就是觉得佘府这样的场面,总是比自家的看着让人敬服。
忽的,佘荼不经意间看到了祁堰,旋即冲他点了头,云淡风轻,作是多年未见之礼。
没等祁堰回神,佘荼早已进了佘府,佘府外迎接的侍女小厮便跟着进了府,已有人扶着那受伤的车夫往偏门去了。
“车夫怎么受了伤?是遇匪了?”祁堰摸摸下巴,看着佘府敞开的大门,暗自思索,“倒有意思,看模样是新伤不久。据说佘府的当家主母,听母亲讲唤瞿氏对吧?”
身边小厮忙点头附和。
“看来,他这佘府也并不太平嘛,都不是省油的灯。”语罢,命人牵了马来,一蹬上去扬鞭就没了影,只剩下那几个小厮一头雾水,没明白自己小少爷的意思。
再说佘府内,自佘荼入了城门之后,便有人报了信。此时,佘府后院内,妇人静坐在妆案前,涂了蔻丹的指甲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淮儿,很快,你就会是佘家唯一的少爷了。”
“夫人,长公子回来了,老夫人让您去前厅。”门外,老夫人身边的冯嬷嬷禀道。
“嬷嬷稍等,苓芳即刻便来。”
妇人转过头来,容貌精致,雍容气质,眼梢微扬,正是佘府当家主母,瞿氏苓芳。
乃是佘府前任主母最幼的嫡亲妹妹,自佘荼出生后半月,大瞿氏终是无力回天撒手而去。一直到佘荼十二岁那一年小瞿氏才进了佘府的门,那一年,小瞿氏十六岁,只长佘荼三岁有余。
佘府的众人都将她当做与佘荼一般的姑娘,并不拿架子,很得人欢喜,尤其是老夫人的怜爱。
小瞿氏定下入府日子的半年前,佘荼直接走人,去了遥远的北域。这样给新主母下脸子的做法,惹得满城人都等着看笑话,谁知佘府却顾及了这佘家长公子的脸面,竟让小瞿氏从侧门入了府。
这样不得不让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佘家长公子的地位这样不凡,而佘老夫人自然对这乖巧的新儿媳更是心疼愧疚。
而今天,佘家长公子佘荼终于是回来了,满城的人好奇的不行,这佘家长公子与年纪相仿的继母小瞿氏会是怎么个场面?而佘荼也正想看看,这多年未见的小姨母,对于早早给他的见面礼,见着他安然回来又有什么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