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祖师嵩山面壁九年静坐参禅,其实并非殉道,其实祖师无时不刻不在定中,无论面壁还是面众生色相,已经达到心外无物的境界。还是陶渊明说得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4.养生之道在乎自然
【原文】
字谕纪泽纪鸿:
廿日接纪泽在清江浦所发之信,廿二日李鼎荣来,又接一封。廿四日又接你到金陵所发之信,舟行甚速,病亦大愈为慰。
老年来,始知圣人教益武伯问孝一节之真切。尔虽体弱多病,然只宜清静调养,不宜宾施攻治。庄生云:“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东坡取此二语,以为养生之法。尔熟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庄、苏皆有顺其自然之意。
养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故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宋,全失自然之妙。柳子厚所谓“名为爱之,其实害之”;陆务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
东坡《游罗浮》诗云,“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意。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以尔之聪明,岂不能窥透此旨?
余教尔从眠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浅,却得自然之妙。尔以后不轻服药,自然日就壮健矣。
余十九日至济宁,即闻河南贼匪图窜山东,暂驻此间,不遽赴豫。贼于廿二日已入山东曹县境,余调朱星槛三营来济护卫,腾出潘军赴曹攻剿,须俟贼出齐境,余乃移营西行也。
尔待母西行,宜作还里之计,不宜留连鄂中。仕宦之家,往往贪恋外省,轻弃其乡,目前之快意甚少,将来之受累甚大,吾家宜力矫此弊。余不多谈。
——此家书写于同治五年(1866年)四月十日
【译文】
字谕纪泽、纪鸿儿:
二十日接到纪泽在清江浦发出的信。二十二日李鼎荣来,又接到一封信。二十四日又接到你到金陵后所发出的信。船走得很快,你的病也好多了,我很欣慰。
年老之后才知道《论语》中孔圣人答复孟武伯请教孝道一节所讲的真切。你体弱多病,只适宜于清静调养,不适宜随便用药物治疗。庄子说过:“只听说要让天下的人自在宽裕,没有听说要统治天下的。”苏东坡就摘取这两句话作为养生的办法。你对小学很熟悉,可取“自在宽裕”几个字体验回味一番,就知道庄子、苏东坡都有顺其自然的意思。养生也是这样,治天下也是这样。比如吃药,每天变换几种方剂,无缘无故地整年猛烈进补,病不重而妄加药物求发汗,那就像商鞅治理秦国、王安石治理北宋,完全丧失了自然的妙处。柳宗元所说的“名义上是爱护,其实是伤害”,陆游所说的“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苏东坡《游罗浮》诗说:“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下句一个“存”字,正合乎庄子“自在宽裕”的意思。因苏家父子兄弟都讲究养生,巧取黄老学说精微的宗旨,所以称赞他的儿子有奇志。以你的聪明,难道不能看透这一层旨意吗?我教你从睡眠饮食两方面用功,看似粗浅,实际上却能得到自然的妙处。你以后不要轻易吃药,自然越来越健壮了。
我十九日到达济宁,听说河南的捻军图谋窜往山东,我就暂时驻在这里,不马上到河南。捻军于二十二日已进入山东曹县境内,我调朱星槛三个营来济宁守卫,腾出潘鼎新一军到曹县去攻剿捻军。等到捻军离开山东境内,我才能调动军队向西前进。
你侍奉母亲西行,应作回归乡里的计划,不要留连武昌等地。做官的人家,往往贪恋于外省的繁华,而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家乡,相比之下目前的快乐很少,将来的害处很大。我家应力戒这种弊病。其余的就不多说了。
【心读】
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引用了庄子、苏轼的养生之说来说明自己的观点:养生需要清静调养,而不可乱医治的自然养生法。无论是人生还是养生,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真实。
无为而治的养生之道,用顺其自然的方法调养身体。为了养生而养生的过程,反而会成为一种“害生”,只有顺乎天然,借势而行,才能达到真正养生的目的。故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即使有病痛降临,有灾祸发生,也无须过度担忧悲伤或自责自怜,该是怎样就去怎样做,任何惺惺作态、渲染强调、自怨自艾,或者过分依赖别人的同情,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令人觉得可笑滑稽。
有这样一个禅宗小故事:
三伏天,禅院的草地枯黄了一大片。“快撒点种子吧!”小和尚说。师父挥挥手说:“等天凉了,随时。”
中秋,师傅买了一包草籽,叫小和尚去播种。秋风起,草籽边撒边飘,小和尚喊道:“好多种子都被风吹走了!”“没关系,吹走的多半是空的,撒下去也发不了芽。随性!”师父回道。
撒完种子,跟着就飞来几只小鸟啄食。“种子都被鸟吃了!”小和尚急得直跳。“没关系,种子多,吃不完。随遇!”
半夜里一阵暴风骤雨,小和尚冲进禅房:“师父,完了,好多草籽被雨冲走了!”“冲到哪,就在哪发芽,随缘!”
一个星期后,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居然长出了许多青绿的小草苗,一些原来没播种的角落,也泛出了绿意。小和尚高兴得直拍手。师父点点头说:“随喜!”
所谓“闲行闲坐任荣枯”。万事万物不可强求,也许生命的意义只在于过程,至于结果就只能顺其自然了。人在世间走一遭,无论何事何景都有可能会遭遇到,与其让自己背负上沉重的思想负担前行,不如在结局发生的时候坦然接受,顺其自然。仅仅为了目的的过程,会变得毫无乐趣可言,为了单纯讲求养生的结局,而放弃纵情人生、享受生命的一切,一切强迫自己按照轨道前行,使原本丰富多彩的人生乏善可陈,便失去了生命的原本意义。
5.治心与治身
【原文】
沅、季弟左右:
季弟病似疟疾,近已痊愈否?吾不以季弟病之易发为虑,而以季弟好轻下药为虑。吾在外日久,阅事日多,每劝人以不服药为上策。吴彤云近病极重,水米不进,已十四日矣。十六夜四更,已将后事料理,手函托我。余一概应允,而始终劝其不服药。自初十日起,至今不服药十一天,昨日竟大有转机,疟疾减去十之四,呕逆各症,减去十之七八,大约保无他变。
希庵五月之杪,病势极重,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并言作梅医道不可恃。希乃断药月余,近日病已痊愈,咳嗽亦止;是二人者,皆不服药之明效大验。季弟信药太过,自信亦太深,故余所虑不在于病,而在于服药,兹谆谆以不服药为戒,望季弟曲从之,沅力劝之,至要至嘱!
季弟信中所列六条,皆可允行,回家之期,不如待金陵克复乃去,庶几一劳永逸。如营中难耐久劳,或来安庆闲散十日八日,待火轮船之便,复还金陵本营,亦无不可。若能耐劳耐烦,则在营久熬更好,与弟之名曰贞,字曰恒者,尤相符合。其余各条,皆办得到,弟可放心。
上海四万尚未到,到时当全解沅弟处。东征局于六月三万之外,又月专解金陵五万,到时亦当全解沅弟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保案亦日内赶办。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亦到。
——此家书写于同治元年(1862年)七月二十日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季弟的病像疟疾,近来已好了吗?我不以季弟的病容易发而忧虑,而以季弟喜欢轻率下药而忧虑。我在外面日子久了,阅历也多了,每每劝别人以不吃药为上策。吴彤云近日病得极重,水米都不沾,已经十四天。十六日晚上四更,已把后事料理好,亲笔写信托我。我一概答应,而始终劝他不吃药。自初十日起,到今天,十一天不吃药,昨天竟大有转机,疟疾减轻了十分之四,呕逆等症,减去十分之七八,大约可保没有大的变故。
希庵五月末病得极重,我写信告诉他说:“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并说作梅医术不可依靠。希庵于是停药一个多月,近日病已好了,咳嗽已止住了。这两个人,都是不吃药收到明显效果的例证。季弟迷信药物过分,自信也太深,所以我的忧虑不在于病,而在于吃药,现谆谆嘱咐以不吃药为戒,希望季弟同意,沅弟力劝,至要至嘱!
季弟信中所列的六条,都可以实行。回家的日期,不如等攻克金陵之后,也许可以一劳永逸。如果在军营难以忍耐劳累过久,或者来安庆闲散十天八天;等轮船方便了,再回金陵本营,也无不可。如果能耐劳耐烦,那么在军营久熬更好,与弟弟的名叫贞、字叫恒,意义尤相符合。其余各条,都办得到,弟弟放心。
上海四万两军饷还没有到,到时当解送沅弟处。东征局六月除调拨三万两之外,又月专门解送金陵五万两,到时也解送沅弟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弟保案也日内赶办。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也到了。
【心读】
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表述了自己有关养生的一个重要思想——不信医药,以自调自养为主。
曾国藩总结说,“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这些经验,的确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现代医药科学告诉我们,凡药都具有两重性,在发挥其治病功效的同时,也会出现一些不良反应,经常服用后还会出现耐药性。曾国藩所谓“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药虽有利,害亦随之”,不应当过分依赖医药,不应当有病就乱吃药,这种认识是正确的。但仍然要注意,小病小灾可以自己调养,遇到大病还是要相信并依靠现代医学。曾国藩所处的年代在鸦片战争前后,那时的医学尚不发达,他的这种辩证思考是对的,但具体想法并不能完全认同。
另外,失眠是困扰曾国藩的一个主要病症,他认为失眠是因为心气不平和的原因,并且是重要的症状,应当重视,应当用调养心气平和的方法来治疗。这对于现代人亦有所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