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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居家之法——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2)

勤劳俭朴是管理一个家庭得以持续延长,子孙正直有为的根本方法。勤劳俭朴不但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世界的富贵家族皆奉俭朴为居家之本。

北宋著名政治家范仲淹年老以后,儿子想给他造间大宅养老,他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自己现在的房子虽然比不上他的同僚们,但已经比大多数人的居住条件好多了。儿子们也赞成他的意见,就将父亲积攒的俸禄拿来周济贫困亲友、部下和老百姓,对此,范仲淹欣慰地笑了。

司马光对其子曾教导:“言有德者皆由俭来也。夫俭则寡欲。君子寡欲则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则能谨身节用,远罪丰家。”反之,“侈则多欲。君子多欲则贪慕富贵,枉道速祸;小人多欲则多求妄用,败家丧身。”

美国前总统肯尼迪的父亲约瑟夫也是非常“苛求”孩子的。约瑟夫曾担任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和驻英大使,是美国最大的五大企业家之一。他给每个孩子存了1000万美元的委托金,但是他决不允许金钱腐蚀孩子,不许孩子谈论钱,尤其不允许在餐桌上谈论钱。肯尼迪成为总统以后,曾回忆起他在10岁时的一件往事,那时他向父亲递交了一份申请,请求父亲将他的零用钱从每周4角提高到6角,但是父亲断然拒绝了他。

现代社会是一个物质极大丰富的社会,人们在消费理念、广告诱导、各种各样的诱惑以及人自身的支配之下,往往会抵挡不住金钱所散发出来的魔力,此时再谈克勤克俭、艰苦朴素可能被人指为“老古董”。诚然,中国已经远离了那个物质极大匮乏、人心保守简单的年代,中国早已融入了全球化的进程之中。如今之俭朴的内容与含义已经今非昔比,远非昔日之光景。时代赋予了俭朴不同的内容,但却无法变改它的实质,这就是一种存在于人心的理念——骄奢起,则淫逸生。

由俭入奢似乎是人之常情,这是大多数人向往的、孜孜以求的,然而由奢入俭,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人心就是这样一种复杂而奇怪的东西,它永远体味不到一直在身边的,或一直身在其中的东西;它所能体会的只是一种落差,这种落差主要体现在由高向低的方向。而如果是由低向高方向的位移,几乎少有人能够有足够的智慧对此发生的变化保持警惕的意识。

这种落差在从小生长在富裕家庭中的子女身上更容易体现,美国著名的石油大王洛克菲勒认为,富裕家庭的子女比普通人家的子女更容易受物质的诱惑,追求更多的享受,贪图走最平坦的道路,因此,“富人进天堂比骆驼钻针眼还困难。”他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为了使家族后继有人,不断发达,自小严格要求孩子懂得每一分钱来之不易,绝不容许轻易浪费。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欲望好像一张大嘴,它日益吞噬着人已经岌岌可危的、可怜的、却不自知的精力与心血;人们耗尽毕生努力、动用全部思想,绞尽脑汁的付出只是为了维持那可悲的虚荣。人不能为欲望所奴役,而应该自觉的控制欲望、管理、把握自己的日常生活,保持良性的生活方式。

4.曾氏家训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廿七日接弟信,欣悉合家平安。沅弟是日申刻到,又得详问一切,敬知叔父临终,毫无抑郁之情,至为慰念!

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大约有八字诀,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又四字则曰早扫考宝。早者,起早也。扫者,扫屋也。考者,祖先祭祀,敬奉显考王考曾祖考,言考而妣可该也。宝者,亲族邻里,时时周旋,贺喜吊丧,问疾济急。

星冈公常曰:“人待人,无价之宝也。”星冈公生平于此数端,最为认真,故余戏述为八字诀曰:“书蔬鱼猪早扫考宝也。”此言虽涉谐谑,而拟即写屏上,以祝贤弟夫妇寿辰,使后世子孙,知吾兄弟家教,亦知吾兄弟风趣也,弟以为然否?

“早扫考宝书蔬鱼猪”八字,是吾家历代规模。吾自嘉庆末年至道光十九年,见王考星冈公日日有常,不改此度。不信医药、地仙、和尚、师巫、祷祝等事,亦弟所一一亲见者。吾辈守得一分,则家道多保得几年,望弟督率纪泽及诸侄切实行之。

——此家书写于咸丰十年(1860年)二月二十九日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二十七日接到你的信,高兴的知道全家平安。沅弟当天申刻到了,详细询问了一切,得知叔父临死,没有一点儿压抑忧郁的情绪,很感安慰。

我和沅弟讨论治家的方略,一切以星冈公为准绳。大约有八字诀,其中四个字就是上一年所说的书、蔬、鱼、猪。还有四个字就是早、扫、考、宝。早字,是黎明即起的意思。扫字,是洒扫房屋庭院。考字是祭祀祖先,奉祭显考王考曾祖考,当然妣也一样。宝,指与亲戚邻居,时常往来,贺喜吊丧,问疾济急。

星冈公经常说:“人与人之间互相抬举,那是没有价值可以计算的宝贝。”星冈公生平对这些治家方略,执行得最为认真,所以我开玩笑编为八字决:书、蔬、鱼、猪、早、扫、考、宝。这似乎是开玩笑的话,但我准备写在屏风上,用来祝贺贤弟夫妇的寿辰,使后世子孙,懂得我们兄弟的家教,也知道我们兄弟的风趣,不知老弟以为如何?

“早扫考宝书蔬鱼猪”八个字,是我们家族历代家训。我自嘉庆末年至道光十九年,见先祖父星冈公日日坚持,从来不曾改变过。先祖父不信医药、地仙、和尚、师巫、祷祝等事,这也是弟弟全部亲眼所见的。我们能守住一分,家道就能多保得几年,希望弟弟督促纪泽及诸位子侄一定要切实实行。

【心读】

曾国藩提到家训,言必称星冈公。星冈公是曾国藩的祖父。他继承祖业,有100多亩水田和多处山林、屋宇。星冈公自其父亲死后开始挑起一家重担,治理产业,成为一方财主,常常插手地方事务,他“声如洪钟,见者惮慑”,是封建大家庭中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儿子曾竹亭则以读书、教书为业,后来担任湘乡全县团练总头目,他“僻在穷乡,志在军国”。曾国藩的祖、父两代都是湖南地方的绅士。

星冈公性格暴烈,言行专横,对子孙教导严厉,以“懦弱无刚”为大耻。曾国藩早年为官时候的倔强、强硬就是受到祖父直接的影响。曾国藩对祖父终身敬服,因此谈到治家心诀,异常推崇星冈公的做法。他将祖父的“早扫考宝书蔬鱼猪”八字,称做曾家历代治家的规模气象。

书:读书。读书的重要性与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中国自古就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诗句。无论是耕读之家还是富贵之家,没有读书人便是一种缺陷。孔子说:“三日不读书,言语无味,面目可憎。”这句话读书人最解其中深意。

蔬:蔬菜。星冈公曾说:“凡是自己亲手种植亲手采摘的菜,吃起来也会觉得分外可口。”确实如此,种植蔬菜对于古人的作用自不待言,中国古代文人皆热爱田园生活,做出了许多歌咏田园生活、寓景于情的诗篇。而对于现代身居大都市的人,已经鲜有机会去尝试亲自种菜,终日跻身于繁忙熙攘的街头人群,向往高官厚禄。好像早已遗忘了人类对大自然的天然向往。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其脑里储藏的来自外界的讯息要远远超过由遗传因子赋予的讯息。所以现代的中国人对于自然的热爱和向往已经远远比不上我们的祖先,也似乎落后于与我们同时代的其他民族。相比之下,更为富庶的美国人更加向往大自然,美国人的传统是功成身退,回归自己的庄园。美国第一届总统华盛顿在当时没有宪法约定不能连任三届的历史时刻,义无反顾地决定将其所有的权力移交下一任总统,自己回归庄园种菜种田去了。对于一个处于权力顶峰,并且在缺乏监督的机制下,自动自觉退出权力中心的伟人,除去他本身的优秀品质与人格外,对于田园生活的热爱也是一项重要的因素。

鱼:曾国藩祖籍湖南,著名的鱼米之乡,其中洞庭湖产鱼尤丰。《诗经》中以“鸢飞唳天,鱼跃于渊”喻生机;王勃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喻人生。可见鱼与人之间的象征关系与兴旺气象。家中养鱼似乎就是一种兴旺活泼的象征。

猪:中国明朝中后期出现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湖南产的猪由于得天独厚的条件饲养得更是肥壮。猪至今仍是农业的主要副产品。

早:起早。这是星冈公最为提倡的生活习惯。也是曾国藩毕生遵守的作风,他曾说:“戒惰莫如早起。”要想戒除惰性,从早起做起是最奏效的办法。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抓住了早晨,也就抓住了一天中最重要的时刻。对于现代人来说,早起似乎已经是一种过时的习惯,夜生活已经在中国各地兴起。虽然如此,对于早起和晚起的人来说,这一天的含义和内容是大不相同的。

扫:打扫房间。打扫房间这样的事,不但可以起到培养独立生活能力、俭朴生活作风的作用,还可以起到调节心绪、整理心情的心理作用。

考:指祭祀。祭祀祖先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人无孝行便绝无善行。所以祭祀当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宝:善待亲戚族里。星冈公曾说:“人与人之间互相抬举,那是没有价值可以计算的宝贝。”人是社会性动物,需要群居生活,需要心理关怀,需要爱的维系,需要话语的倾诉。这些需要的实现须借助于良好的人际关系。除去隐私,任何人都需要了解他人,也需要被了解,这样才能够确定、处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事端与生活。如果这种了解不是出于积极主动让别人了解自己的良好的出发点,别人就会以任何一种误解的、扭曲的,或者是漠视的、消极的方式去了解你。觉得自己可以欺骗他人或隐藏真实自己的人,都是一些自作聪明、反受其害的糊涂虫。

曾氏家训的内容在某些方面的确失去了时效,可曾国藩想要表达的关于治家的内核依然值得我们借鉴。值得注意的是,这八字诀并非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而是要发自真心,为自己和家庭的发展而步步为营的。

5.婚姻交友,从长计议

【原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发信,俱悉一切,欣慰之至!发卷所走各家,一半系余旧友,唯屡次扰人,心殊不安,我自从己亥年在外周游,至今以为恨事,将来万一作外官,或督抚,或学政,从前施情于我者,或数百,或数千,皆钓饵也。渠若到任上来,不应则失之刻薄,应之则施一报十,尚不足满其欲,故自庚子到京以来,于今八年,不肯轻受人惠,情愿人占便宜,断不肯占人我便宜,将来若作外官,京城以内,无责报于我者,澄弟在京年余,亦得略见其概矣,此次澄弟所受各家之情,成事不说,以后凡事不可占人半点便宜,不可轻取人财,切记切记!

彭十九家姻事,兄意彭家气运将尽,不能久于蕴蓄,此时以女对渠家,亦若从前之以蕙妹定王家也,目前非不华丽,而十年之外,局面亦必一变,澄弟一男二女,不知何以急急订婚若此?岂少缓须臾,恐无亲家耶?贤弟从事多躁而少静,以后尚期三思,儿女姻缘,前生注定,我不敢阻,亦不敢劝,但嘱贤弟少安勿躁而已。

京寓中大小平安,纪泽读书,已至宗族称孝焉,大女儿读书,已至吾十有五。前三月买骡子一头,顷赵炳坤又送一头,二品本应坐绿呢车,兄一切向来俭朴,故仍坐蓝呢车。寓中用度,比前较大,每年进项亦较多,其他外间进项,尚与从前相似,同乡人毕如旧,李竹屋在苏寄信来,立夫先生许以教馆,余不一一,兄手草。

——此家书写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六月二十七日

诸位老弟足下:

常家欲与我结姻,我所以不愿意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显赫,恐其家女子有宦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奢耳。今渫再三要结婚,发甲五八字去,恐渫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

贤弟婚事,我不敢做主,但亲家为人如何?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吸鸦片烟,则万不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此家书写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十二月十八日

【译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发信,知道一切,欣慰之至!发卷所走各家,一半是我的老朋友,只是多次去打扰别人,心里很不安。我自从己亥年到外面周游,到今天仍然感到遗憾,将来万一做外官,或做督抚,或做学政,以前对我有过交往的人,或者几百,或者几千,都像钓鱼的食饵,他如果到我的衙门上来,不答应他的要求吧,那未免太刻薄了,答应他的要求吧,给他十倍的报偿,还不一定能满足他的欲望。所以自从兄长调到京城以来,至今八年不肯轻易受别人的恩惠,情愿别人占我的便宜,决不能去占别人的便宜,将来如果做外官,京城以内,没有人会责备我不报偿的。澄弟在京城一年多,也大概知道的,这次澄弟所受各家的礼品,成事不去说它,以后凡事不可以占人半点儿便宜,不可轻易受人钱财,切记切记!

彭十九家姻事,兄长的意思彭家家运已到尽头,不可能长久了,这个时候,把女儿许配他家,也好比以前把蕙妹许配王家一样,眼前,他家也不是不华丽,但十年之后,这种局面一定会变化,澄弟只有一男二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急忙忙订婚?难道稍微迟一刻,就怕找不到亲家?贤弟做事,毛躁不冷静,以后遇事都要三思而行,儿女姻缘,前生注定,我不敢阻止,也不敢劝止,不过嘱咐贤弟少安毋躁罢了。

京城家里大小平安,纪泽读书,已读到“宗族称孝焉”。大女儿读书,已读到“吾十有五”。前三月买骡子一头,刚才赵炳坤又送一头,二品官本应坐绿呢车,兄长平时一切简单朴实,所以仍旧坐蓝呢车,家中用度,比过去大了,每年收入也多些了,其他收入,还和以前一样,同乡人都照旧,李竹屋从苏州寄信来,宋立夫先生答应他教馆,其余不一一写了,兄手草。

诸位老弟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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