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在朱瑀的带领下,当夜歃血为盟,定下了立即反攻、诛杀窦武的计策。商议完对策之后,朱瑀又让宦官曹节向灵帝报告说:“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并且教灵帝拔出佩剑,做出欢欣奋起的模样,接着曹节又派奶妈赵娆等在灵帝左右保护,收取符信,关闭宫门,召唤尚书台官属,用利刀威胁,命他们撰写诏书,任命王甫为黄门令,到北寺监狱,捕杀尹勋、山冰。
王甫杀了尹勋、山冰之后,立刻将郑飒释放出狱。随后,他又率领卫士回宫,劫持窦太后,夺取皇帝的玺印。命中谒者守卫南宫,紧闭宫门,切断通往北宫的复道。派郑飒等率领侍御史、谒者,逮捕窦武等人。
皇宫中的变故,窦武毫不知情,因此当郑飒等人来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只好立刻出逃,跑到了步兵校尉军营,他的侄儿、步兵校尉窦绍听完叔父的介绍之后,立刻整理兵马,杀死了郑飒等人。接着叔侄二人立刻召集会合北军五校尉营将士数千人,进屯都亭,对军士下令说:“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
和窦武一样,陈蕃听到事变之后,也是毫无准备,考虑到窦武可能面临着更大的危险。他立即率领部属官员和学生门徒八十余人,佩上刀剑,直奔皇宫。
陈蕃到了皇宫之后,立刻闯入承明门,一直走到尚书台门前,振臂呼喊,替窦武伸冤道:“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
然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此时,宦官王甫从宫中出来,两人相遇之后,王甫立刻声色俱厉地斥责陈蕃说:“先帝刚刚去世,修筑坟墓尚未竣工,窦武有什么功劳,兄弟父子三人同时赀财产累积上万,朝廷大臣这种行为,不是无道,又是什么?你是宰辅大臣,却与之苟且互相结党!”说罢立刻命令武士逮捕陈蕃,陈蕃与其部署、门生毫不示弱,拔剑以对。
一番砍杀之后,文弱书生自然不是武士们的对手,陈蕃被俘。王甫下令,将其送到北寺监狱囚禁,并于当天在狱中将陈蕃杀死。
由于窦武叔侄集合了一定数量的部队,因此一时之间不落下风,然而就在二人准备进攻皇宫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恰好就在事变的同时,中郎将张奂刚刚被召回京都洛阳。曹节等人因张奂刚到,不了解政变的内幕。于是假传皇帝圣旨,擢升少府周靖为车骑将军、加节,和张奂率领五校尉营留下的将士前往讨伐窦武。
此时,洛阳城的黑夜刚刚散去,黎明的薄雾笼罩着这个多灾多难的都城。王甫率领虎贲武士、羽林军等共计一千余人,出朱雀门布防,跟张奂等会合。不久,两支部队全部抵达宫廷正门,和窦武的部队拉开了阵势。
由于北军五营校尉府的官兵,一向畏惧归服宦官,因此从战斗一开始,王甫就采取了攻心为上的策略,他高声呐喊,诬陷窦武谋反,对官兵们说:“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这样一来,原本就迷迷糊糊的官兵们更加动摇了,从清晨到早饭时,窦武叔侄的部署几乎全部归降。窦武、窦绍二人被迫自杀身亡!王甫等人将窦武叔侄二人的人头砍下,悬挂在洛阳都亭示众。
杀了陈蕃和窦武之后,宦官们一鼓作气,紧接着又大肆搜捕窦武的亲族、宾客、姻戚,全部加以诛杀。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被屠灭全族。姑息养奸的窦太后则被宦官们强迫迁到南宫,窦家的族人、家属放逐到日南郡。从三公、九卿以下,凡是陈蕃、窦武所推荐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学生门徒和过去的部属,全都被免官,从此不许再出来做官。
东汉归去
陈蕃、窦武既死,士人阶层刚刚凝聚起来的力量立刻又被打压到了窘迫的境地。然而,斗争就是如此残酷,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陈蕃和窦武的失败主要是因为宦官的凶残无道,但同时也从侧面说明,士人阶层的内部还不够团结统一;窦太后的姑息养奸、其他朝臣的观望心理都是这次斗争失败的原因,从这一点来讲,新兴的官僚集团虽然已经日益强大,但离真正的成熟还有一段路要走。陈蕃和窦武的失败为他们敲响了警钟,同时也提供了经验。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次斗争彻底断绝了士人阶层诛灭宦官的可能,东汉帝国至此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建宁二年(169年)四月二十一日,金銮宝殿的皇帝御座上发现一条青蛇。二十二日,京城洛阳狂风怒吼,降冰雹,雷霆霹雳,拔起大树一百余棵。灵帝下诏,命三公、九卿以下官员,每人各呈密封奏章。
曾经在宫廷事变中因误入宦官圈套而成为帮凶的中郎将张奂此时已官升大司农。他在奏章中写道:“过去,周公姬旦埋葬时,因违背礼制,上天震怒。而今窦武、陈蕃对国家一片忠贞,还没有得到朝廷公开的宽恕,天降怪异反常的事物,都是为此而发。应该迅速地收敛安葬他们,召回他们被放逐边郡的家属,因跟从他们受连坐而遭到禁锢的,全部撤除。还有,皇太后虽然居住南宫,可是恩遇礼敬都不及时周到,朝廷大臣无人敢说,远近的人都很失望。应该思念大义,回报父母养育的亲恩。”
汉灵帝刘宏接到奏章之后,觉得张奂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询问中常侍们的意见。
对于张奂的奏章,这些宦官们都大为反感,纷纷表示反对。而此时的汉灵帝尚且年幼,对于宦官集团的要求不敢不从,因此张奂的这封奏折便被压了下来。
此事过后不久,张奂又与尚书刘猛等联名推荐王畅、李膺。并说他们是担任三公的合适人选。于是曹节等人更加痛恨张奂多嘴,要求灵帝下诏严厉责备。面对这种局面,原本就自责颇深的张奂立刻主动投入廷尉狱,请求囚禁,数日之后,才被释放。
陈蕃和窦武冤死之后,硕果仅存的李膺成了正直派官员最大的指望。对此宦官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为了阻止李膺重新上位,他们不惜矫旨,以至于皇帝每次颁布诏书,都要重申对党人的禁令。
建宁二年(169年)十月,大长秋(宦官的官名,阶列极高)曹节指使其党羽官吏上奏折,企图将对手一网打尽。在奏折中他们说道:“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
面对这封奏折,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灵帝,问曹节说:“何以为钩党?”曹节回答说:“钩党者,即党人也。”灵帝又问:“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曹节又回答说:“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灵帝又问:“不轨欲如何?”曹节回答说:“欲图社稷。”于是灵帝便批准了奏章。
事实上,从曹节与灵帝刘宏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此时的小皇帝实在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整个帝国的权力已经完全落入了宦官的手中。而面对这种局面,正直派官员已经无路可走。
出于对时局的极度悲观,在当时,曾有人告诉李膺说:“你应该逃了。”然而李膺回答说:“侍奉君王不辞艰难,犯罪不逃避刑罚,这是臣属的节操。我都六十多了,生死有命,逃?你说我往哪儿逃?”
由于看出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李膺最终选择慷慨赴死,大义凛然地主动前往诏狱报到,最终被酷刑拷打而死。其子弟、亲戚全部被削职为民。
李膺死后,同样受“党锢事件”牵连的杜密、虞放等百余官员及名士被诬杀,其余被流放、禁锢、处死者多达六七百人。
窦武、陈蕃、李膺的死,直接确定了东汉帝国的灭亡。在他们被害后,宦官自行封赏、加官晋爵,肆无忌惮地兴风作浪,竭尽全力追捕党人。严刑酷狱遍及全国,最终形成了东汉时期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汉灵帝统治末期,宦官的实力已经空前强大,光在刘宏身边随侍左右的人就有中常侍张让、赵忠等十二人,举其大数称“十常侍”。这些人完全中断了皇帝与朝政之间的联系,矫旨、专权无所不用其极!
而面对这种情形,汉灵帝却心甘情愿地接受,甚至还欣欣然地声称:“张常侍(张让)乃我公,赵常侍(赵忠)乃我母。”成了中国封建历史上最为荒唐的笑话之一。
另据《后汉书》记载,灵帝成年以后,曾有朝臣上书指责宦官图谋不轨,然而更加可笑的是这个昏庸无道的刘宏竟不知“不轨”是什么意思。
当然,他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后来黄巾大起义的暴风骤雨,比如东汉帝国的即将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