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周周日回校前的上午,散发少女拎着两购物袋的糖果独自一人去了本市其中的一所孤儿院。
“步悔?!”听到门铃,赶出来开门的廖院长,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很是惊讶。
“没有打招呼就直接来了,没有打扰到院长吧?我买了些糖来。”少女把东西交过给廖院长,后者接过。
“没有打扰,又买东西来,先进来再说。前几天默默还问我,怎么步悔姐姐还不来。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廖院长是年过三十的妇女,生有一子,丈夫是某上市电子公司的领导层。
她曾说孤儿院至今有六年了,起初只有三个孩子,倒也没什么。渐渐被抛弃的孩子多了,和丈夫支撑不来,有了放弃的念头。还好后来媒体曝光,第二年年尾有了政府和好心人的帮助,孤儿院才得以保存和经营,第三年政府还雇了几位老师来孤儿院。
而默默,是个患有中度自闭症的五岁小女孩。两年前被放在孤儿院门前,不明身份,有待查明,由孤儿院暂时收入。暂时就叫默默,无姓。
“默默呢?”少女问。
“她在音乐室里面,有位老师看着。”廖院长看了看手表,“哎呦,快九点了,等下有位客人要来。我要去准备准备,步悔,你自己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院长你先忙。”少女礼貌一笑。
从音乐室的窗往里面看,一个扎着两条小麻花辫子、穿着粉红色小碎花裙子的小女孩,就这么看着前面的钢琴,什么都不做。
少女开门与看小女孩的老师低声打招呼“陈老师,默默我看着,您去忙吧。”
“步悔又来孤儿院了呀,默默这样看着这钢琴都一小时了,这孩子就跟你和院长儿子有话说,那我先走了。”
少女礼貌点头,陈老师轻步离开,却忘了把门关上。
少女走到钢琴凳前坐下,翻起键盖。弹奏简单的一首《小星星》,曲毕小女孩坐在地上喊了声“步悔姐姐”。
“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跟别的小朋友玩。”
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少女。少女笑笑,招手示意小女孩过来。小女孩没有动,问了一句,“步悔姐姐,你姓什么。”
少女下意识地回答“姓蔺。”少女正想要改过来的时候,听到小女孩小声说“我也想要姓氏。”
少女走到小女孩跟前蹲下,拉起小女孩的手,看着小女孩问“默默想学钢琴吗?”
小女孩没有说话,自己站了起来。
少女让小女孩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又弹了一曲《小星星》。
与此同时,孤儿院门前等候的廖院长等来了位外貌二十多的女性,墨镜下右眼眼尾下方的美人痣尤为惑人。
来人职业性伸手等待与对方握手“廖院长,您好。”
“您是……?”廖院长不解,边握手边问。
“遥歌就是您今天上午要见的人,修原的纳税人和法人代表。”她笑道。
在上楼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她摘下墨镜,意味深长的朝音乐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坐下后她开口“遥歌,不喜欢兜圈子,就明说了。这次遥歌来,无非就是想听廖院长的一句保证。”
“什么保证?”廖院长也坐下了。
“修原的黎副校长一定会来找您,请无论怎样都不能把股份给他。遥歌不奢求您能站在我这边,保持中立也可。先别急着拒绝。”她端起桌面准备好的茶,喝了一口。
又道:“廖氏是修原的创始家族之一,令尊就只有您一个孩子,临终前想必也把修原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了您的名下。
黎氏虽不是创始家族,但之前也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前几年教育部选给修原四十多岁的副校长也姓黎,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却没想到这个黎副校长正是黎氏拥股的那位,这几年他收购了不少散股,现在黎氏手上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严氏、黄氏、廖氏和程氏同为修原创始家族,除了程氏各拥股百分之十,程氏拥股百分之二十,剩余的百分之五十都分散成百分之五以下卖出。
我丈夫收回了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剩下三十都在黎副校长手里。”
“这是校长的疏忽,我并没有理由要帮您。”廖院长没什么表情。
她却笑了“不,您会帮。若黎氏那位掌权坐正,修原撑不过两年。虽然遥歌常年不在修原,但他的行为我都知道,他在学校的一些项目里贪污了不少钱,而且胃口越来越大。
黎副校长今年五十四,儿子也二十七,而且他儿子年底就要和黄氏拥股的那位膝下的女儿成婚。这等于拥股了百分之四十。
令公子,在修原读高一吧;换一个角度,修原有七千学子,修原一塌,他们的学业如何?还有教师们呢?
这长青孤儿院,四年前出现经济危机,年头就有位无名氏捐款十万九千九百八十二毛四。其中的一毛缺了一个角,还附了张白纸,上面只签了一个‘歌’字。您,还记得吗?”
廖院长面露难为之色:“家父教导,受人恩惠,总要还的。再者我也不想修原陨落,我……答应你……”
“遥歌本事不大,但还是能保证令公子甚至您全家和这孤儿院每个人的安全。”
廖院长脸色缓和“校长,别忘了还有位严氏。”
“您的顾虑,遥歌也想到。严氏,以前我们三家争,一直都是中立的,现在拥股的……不好说,所以在得您一句保证后,遥歌才能去求证严氏的想法。”她站了起来,戴上墨镜。
廖院长也站了起来“那我送送您吧。”
“遥歌能在孤儿院里四处走走吗?”
“可以。”
出了房门听见了悠扬的钢琴弹奏。
“这钢琴是谁弹的?弹得不错,院长要随遥歌看看吗?”
“可能是音乐老师弹的,前不久政府又招来个音乐老师。”
“若这些孩子到了上高中的年纪,可以送来修原读,学费由遥歌来出。算是尽一份微薄力。”
[音乐室]少女依旧让小女孩坐在大腿上,而少女闭眼在弹奏着曲目。戴着墨镜的女性拍着手走进来,廖院长紧跟其后。
少女听到拍手声,停下了弹奏,把小女孩抱到钢琴凳上,自己站起来。
少女尴尬一笑“院长?”
廖院长的惊讶一闪而过继而是赞许的目光,问了少女一句“步悔之前说在哪个高中读的?”
“修原,怎么了院长?”
廖院长向少女介绍身旁带墨镜的女性“她就是你们学校的正校长,程校长。”
被介绍者颇有意味地一笑,“步悔?高一的?你们年级的蔺雅已经被选中成为参加音乐友谊联赛的参赛者之一,你,知道吗?”
少女很恐慌“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刚,放心,她母亲那边我来做思想工作。”
最后廖院长带着程校长走了一圈孤儿院,期间少女离开了,临走前默默又问了一个依如少女教她弹琴时候重复问的问题——你认识沐阳哥哥吗?
少女依旧回答,我不认识。
孤儿院门外一辆黑色私家车停着,程校长与廖院长告别后,上了私家车的副驾驶座。
驾驶座上的男性同样戴着墨镜,左眼眼尾下方的美人痣同样妖冶“这次回来,好玩吗?”
“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她笑。
门内的廖院长看着远去的私家车,叹了一口气。想当年廖、黄、程三家,争正校长一职,程家手法过硬,生生折了两家过半的家业。现在又来个黎氏,那遥歌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而且长得跟程家创始人很像,简直……怎么可能,到自己都三代人了。不会活那么久的,应该是曾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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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青孤儿院出来的少女心不在焉的走着,一来是因为被迫参加比赛的事情,二来是默默问的“沐阳哥哥”到底是谁。
少女在念叨着“沐阳……沐阳……?”迎面走来一名背着小提琴的少年,他们擦肩而过。
走过的时候,少年清楚的听到少女口中念叨的“沐阳”。少年转身一看背影,对方自己并不认识。
[长青孤儿院]少年找到了廖院长,喊了一声“妈”。
“臭小子,现在才来,人家都走了。”
“谁呀?能让我们家的廖大院长这么上心。让我猜猜……是那个您常提起的步悔?”
“原来人家会弹钢琴,跟你的小提琴可是配上了。她也在修原读高一,就是不知道姓什么、在哪班。”
“妈,您什么用意?”
“让你多交个朋友而已,步悔是个好孩子。”
“行,我记住了,我去看看默默。”
少年在音乐室找到了静静坐在钢琴凳上的小女孩——默默。
“默默在干什么?”少年问。
小女孩转过头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沐阳哥哥姓什么?”
“姓许,许沐阳。”
“那你认识步悔姐姐吗?”
少年摸摸小女孩的头,回答道,“沐阳哥哥不认识。”
不久,长青孤儿院门外停靠了一辆银白的私家车,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掏出手机,找到联系人廖院长,拨出去。
对方接通“喂,您好。”
“廖院长您好,我是修原的黎副校长……”
另一边,蔺雅回到家,母亲季翎接到一个电话,聊了许久,心情十分明朗。
挂掉电话,季翎找到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蔺雅。“雅雅,学校今年的音乐联赛你要参加。”
蔺雅手上的书掉在地上,一脸惊讶的转过头,“妈,别拿你女儿说笑。音乐赛的事情真不是我自己参加的,是正校长……”蔺雅想了想,不能把自己冒用步悔名字去长青幼儿园的事情说出来,就闭嘴了。
“雅雅,还记得妈妈跟你提到的程姨吗?你们的正校长正是母亲第一次独自在外地出差认识的那位,她突然离开了,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只知道名字。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又有了联系。”
蔺雅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就是说,您同意我去参加钢琴比赛?”
“不仅同意,还很支持。”
“这样,不仅全校会知道,参加联赛的各学校也会知道。妈,你……真的不在意?”
“你想我不让你去?”
“不,我想去。妈,说句实话,我一早就想参加一次比赛,堂堂正正的弹钢琴,与别人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回了。”
季翎此时看蔺雅的眼神,除了浓爱,还有浅浅的心疼。
午饭后,季翎把蔺雅送去学校,没有去公司,直接回了家。
晚上,蔺雅父亲蔺修齐回到家,发现蔺雅母亲坐在沙发上翻看旧照片。
“怎么了?你以前很少看这些照片。”他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边上,坐在她身旁。
“我清楚记得,第一次动手打雅雅,是因为她在偷偷练习跳舞。可她又何错之有,明明错的人是我……”
“你还在介怀那件事吗?”
“修齐,我没办法释怀。父亲病危,因为要参加比赛,没有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没想到就此成了永别。我是个优秀的舞者,却是个不合格的女儿。我不再跳舞,我也不许雅雅跳舞,不想雅雅走我的旧路。所以我逼她学她不喜欢的钢琴,知道她想参加比赛,也不让她参加比赛……都是我的错,她又何错之有呢……”她依偎着他。
眼泪一滴滴掉落在照片上,照片里定格的是年轻时季翎参加舞蹈比赛获奖,上台领奖高举奖杯的那一瞬间。
厚厚的一叠照片,记录着过去,她的舞蹈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