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治病的阿魏
一九三七年春,日军鬼本联队攻占了山东省的阳阜县。这天一大早,日军联队长鬼本两眼冒着凶光,他手扶战刀的刀柄,狗熊似地跳上了三轮摩托车的挎斗,然后鬼本干号了一声——开路。他领着一小队杀气腾腾的日本兵,直奔同春堂药铺的方向而去。
同春堂是个三间房子的铺面,药铺的掌柜的就是牛子涵。牛子涵今年45岁,红脸庞,高鼻子,一双微凸的眼睛上还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牛子涵不仅医术精湛,炮制的丸散膏丹无不遵从古法,疗效确切。
鬼本指挥军队攻占了阳阜县后,因为水土不服,有不少的日本兵双目赤红,头昏脑涨,患了痧瘟病。鬼本在翻译的带领下,黑着一张冬瓜脸来到同春堂药铺。他命令牛子涵在十天之内,必须赶制出一千副痧瘟散来。
牛子涵别看是个医生,可是他对杀人放火的日本兵恨之入骨,他就用巴豆粉,朱砂和犀牛角配制成了痧瘟散,给鬼本送了过去。
朱砂和犀牛角避痧祛瘟,确实对症,可是巴豆却是泻药,日本兵服过牛子涵的痧瘟散后,水土不服的毛病是好了,可是却一个劲地往厕所里面跑,没用两天的功夫,日本兵就一个个地泄得双腿无力,最后想要溜达,都得扶着墙走了。
鬼本领兵来到了同春堂药铺,他二话不说,命令日本兵开始砸店,随着药钵药坛被砸得满天飞,店里的伙计们吓得四散奔逃,牛子涵刚从后屋冲出来,就被两名日本兵用绳子捆了起来。
回到了军营,牛子涵就被绑到了一棵老槐树上。鬼本挥舞着雪亮的指挥刀,狂叫道:“牛子涵,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放火,烧死地干活!……”
鬼本的手下正要点火,就听“啪啪啪”的一阵枪响。侯发山率领的忠义护国军悄悄地混进了阳阜成,已经将日军的军营包围了起来……日本兵因为服用过巴豆,都变成了软脚大虾,他们哪是忠义护国军的对手,一个个地被打得抱头鼠窜,纷纷逃出了县城。鬼本满脸是血,他在撤退的时候,还不忘对着绑在树上的牛子涵开了一枪——子弹正打在牛子涵的右胸上。
幸亏侯发山的手下有一位留学英国的军医。这名军医急忙给牛子涵做手术,取出了他肺叶中的子弹,牛子涵这才算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二十天后,牛子涵终于能下地走路了。他就备了一份厚礼,到侯发山的府上,亲自感谢救命之恩来了。侯发山因为打败日军有功,已经被上峰任命为阳阜县的县长。
牛子涵刚刚说明来意,身穿长袍,头戴礼帽,长得特像教书先生的侯发山就呵呵笑道:“牛先生,你太客气了,其实感谢的话要我说才对,没有你的‘避瘟散’,忠义护国军怎么能战胜凶悍的日寇?!”
两个人正在客气,就听东厢房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嗽的人正是侯发山的老父亲。侯发山是个孝子,虽然现在兵荒马乱。他还是把住在乡下,身体一直不好的父亲接到了县里。
牛子涵急忙来到东厢房,他给老爷子一检查,才发现,侯发山父亲脾肺之间生有一个硬块,中医管这种病叫做——痞症。
侯发山悄悄地把牛子涵拉到了门外,低声问道:“牛先生,你可有治疗的法子?”
牛子涵点了点头,说道:“有,可是……”
侯发山听完牛子涵的解释,他才明白,治疗这种痞症,一共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温和用药,维持现状,另一种是痛下猛药,斩病去根。侯发山说道:“我就选择后一种。只要牛先生能够药到病除,我定当敲锣打鼓,给回春堂送一块‘华佗再世’的金匾去!”
牛子涵踌躇了半晌,才说道:“猛药去根,说着容易,可是药方里却有一味主药太难得了!”牛子涵说的这味药名叫阿魏,产于天山脚下。远在明朝时候,神医谢肇淛在所著的《五杂俎》中,就曾经记载过——黄金无假,阿魏无真。
阿魏这种药,虽然药力通神,可是所产甚少,因为卖价昂贵,所以假货横行。就是经营了几十年药铺的牛子涵,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真阿魏一次。阿魏这种药奇臭无比,如果再屋子里打开药包,三天之内,臭气熏天的屋子里都不用想再住人了!
侯发山一见牛子涵犹豫,他眼珠一转,忙叫厨子备下了酒席。两个人推杯换盏,喝到半夜,半醉的侯发山硬拉着牛子涵跪倒在地,对着天上的月亮就拜起了把子。拜完兄弟,一叙年庚,牛子涵是弟弟。侯发山借着酒劲,再一次说起了他爹的病情。牛子涵一拍胸脯说道:“我们既然是异姓兄弟了,你的父亲就是我的亲爹……我只想问大哥一句,你手握阳阜县军政大权,如果日本人再次打来,你当如何?”
侯发山将桌子上的一杯酒倒进喉咙,然后挥手“当啷”一声,将酒杯摔得粉碎,他大声道:“侯发山誓死抗日,绝不做亡国奴!”
牛子涵叫了一声好,然后一抱拳,说道:“大哥你放心,寻找阿魏的事儿归我我了,只要您给我时间,我一定找来真阿魏,给老太爷治病!”
牛子涵临走,他给侯发山开了一个维持侯老太爷病情的药方子,然后坐上马车,招手告别!
侯发山站在府门外,大声叫道:“贤弟,哥哥等你的好消息!”
二:诡异的阿魏
牛子涵回到家里,跟媳妇一说找药治病的事,他媳妇埋怨道:“人都说月亮可摘,阿魏难寻,看你完不成许诺,腆什么脸去见侯县长!”
牛子涵还没等做好寻找阿魏的准备,鬼本领着日本兵又打了回来,虽然侯发山奋力抵抗,可终因孤立无援,最后弹尽粮绝,阳阜县城再一次失守。侯发山领着残兵败将退到山里打游击去了。
牛子涵怕被鬼本报复,药店上锁,他领着媳妇到乡下避难去了。牛子涵被鬼本一枪击中胸口,虽然开刀取出了子弹,可是乡下的房子低矮潮湿,每逢阴天下雨,他胸口的枪伤就钻心地痛。为了止痛,牛子涵就偷偷地买回芙蓉膏来吸食。
牛子涵的媳妇发现丈夫吸食芙蓉膏的时候,牛子涵已经上瘾了。牛子涵的媳妇哭叫道:“子涵,你糊涂啊,这芙蓉膏可是鸦片,你这样吸下去,不仅性命难保,这个家迟早也会被你败光的!”
牛子涵的儿子牛犇还在济南府念书,他听说牛子涵吸毒的消息,急忙请假回到了家里,一查账才知道,牛子涵因为吸食鸦片,已经花光一大笔银圆了,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一年,牛家的家业必然会被败光。
牛犇决定辍学回家,替娘分忧。牛犇回家的当天,就找了根绳子,将抱着烟枪、吞云吐雾的牛子涵捆了起来,牛子涵“嗷嗷”怪叫,手刨脚蹬,最后被锁到了屋子里。令牛犇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牛子涵就挣脱了绑绳,跳窗逃走了。
牛子涵离家出逃的时候,他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他自觉烟瘾极大,已经无法戒掉,牛子涵为了不拖累妻儿,决定远走他乡,信的最后,他告诉牛犇一定要善待母亲,并努力把回春堂药店支撑下去……牛子涵自己则生死由命,不劳牛犇再找他这个不争气的爹了!
牛犇一见牛子涵失踪,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当下托人四处寻找,可是牛子涵却水汽似的从人间蒸发了。
半年后,镇守阳阜城的鬼本联队调防,牛犇暗中领着母亲回到县城,将回春堂药店又偷偷地开了起来。可是牛子涵却没有任何一点音讯。
一转年,清明节就到了,这天一大早,药店的伙计开门,他一低头,不由得“咦”了一声,就见药铺门前的台阶上,出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牛犇亲启,看那笔记竟是牛子涵写来的。
牛犇哆嗦着双手接过父亲写给他的信。打开信一瞧,只见里面写道——为父目前正在安国一带游历,正在寻找戒烟的秘方,一旦戒掉了烟瘾,我立刻就会回来!
牛犇听到父亲在安国药城的消息,他急忙跑去禀告母亲,然后领人直奔安国药城而去。牛犇到了目的地,可是人海茫茫。那有牛子涵的踪影?牛犇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令人奇怪的是,每年到了清明前后,牛犇都会收到一封牛子涵报平安的书信,牛子涵每封信里的地址都不确定,真好像再和牛犇玩捉迷藏的游戏,搞得他也有点无所适从了。
一转眼,六年过去了。阳阜县城还是被日军占领着。那侯发山却官运亨通,最近已经荣任山东省副省长,到济南府走马上任去了。
眼看着就快要到第七年的清明了,牛犇的娘因为惦记牛子涵,终日以泪洗面,牛犇安慰母亲,说道:“娘,您不要难过,今年清明,我一定要找到爹的消息!”
牛犇领着两个伙计,藏身到药店对面的民房里,彻夜不休,六只眼睛紧盯着药店门口的台阶,果然在清明节的午夜,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出现了。那个黑衣人正要往台阶上放信,牛犇领着两个伙计大喝一声——站住,然后急冲了出来,两个伙计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臂,牛犇一个扫堂腿,那个挣扎着想要逃跑的黑衣人就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
借着清冷的月光一看,这个黑衣人就是县邮局的邮差。邮差吓得浑身直抖,牛犇指着他的鼻子吼道:“赶快告诉我这封信的来历,不然的话,我就告你谋害了我爹牛子涵!”
邮差不禁吓唬,立刻竹筒倒豆子老实交代。牛犇顺着邮差提供的线索,直接来到了专走西线贸易的赵家马帮,赵家马帮的马锅头也不隐瞒,告诉牛犇,他已经连着捎回阳阜七封信了,托他捎信的就是天山脚下阜康县的大药材商——热古帮。
如果牛子涵不是住在阜康县,热古帮就是一个重要的知情人,牛犇得到这个消息,真好像是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回去和母亲一说进疆寻父的打算,牛犇的娘担心地说道:“阜康县远在天山脚下,距离阳阜县几千里地,现在狼烟四起,兵凶匪恶,这一路太危险了!”
牛犇说道:“我会和人多势众的赵家马帮一起走,每隔十天,我还会写一封信回来报平安,娘,您就放心吧!”
牛犇将药店里的事安排了一下,两个月后,他就随着赵家马帮直奔天山而去。赵家马帮一边走,一边做生意,来到天山脚下阜康县的时候,都已经是八月初了。
牛犇来到阜康县,热古帮的药材店就坐落在镇西,高高的土砖砖墙,胡杨木的大门敞开着,买卖药材的各路商人进进出出,门口还站着四个腰挎弯刀,虎背熊腰的护卫。牛犇小心地走了过去,先报姓名,然后一说要见他们掌柜的,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凶叫道:“等着,我去通报!”
令牛犇没有想到的是,那热古帮竟一脸急切地迎了出来。热古帮今年六十多岁,高鼻子蓝眼睛,头戴六棱花帽,一张古铜色的脸上,皱纹深如刀刻。
热古帮的汉语精熟,他上前一把,便将牛犇抱在了怀里,他激动地叫道:“牛犇,欢迎你,我好朋友的孩子!”
热古帮身上那股浓烈的奶膻味,熏得牛犇直反胃,他客气了几句,立刻转入正题,他对热古帮说道:“我父亲牛子涵在哪里?我要领他回去!”
热古帮一摊手说道:“我的孩子,你父亲七年前来到天山,先到我这住了一阵子,然后写了八封信给我,他嘱咐我每到清明前就给你发去一封,你父亲留下了这些信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热古帮打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从里面取出最后一封信,两手捧着,交到了牛犇手里,热古帮他还不忘叮嘱道:“我的孩子,这封信要到明年清明,你才能拆开!”
牛犇寻父心切,哪里还管热古帮的告诫,他“刺啦”一声,撕开了信头,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发黄的信纸来。
牛子涵在信中告诉牛犇——牛犇看到这最后一封信,当速来阜康县……牛子涵在信纸上还画了一张阿魏盆地的地图,那阿魏盆地的最洼处有一块白石头,石头旁还画着一株长势旺盛的阿魏……在信的结尾,牛子涵还不忘叮嘱牛犇,叫他采收了这株阿魏后,立刻返回阳阜,将阿魏的成药给侯发山送过去!
……
三:要命的阿魏
热古帮领着牛犇来到戈壁荒滩中的阿魏盆地,在盆地的正中,果然找到了那块白石头,白石头的旁边,就长着一株一丈多高的阿魏树。
阿魏是一种木本灌木,一般株高两米,叶子互生开裂,从外表上看,阿魏的模样极为普通,可是一旦走近,阿魏枝叶上散发的那股浓烈的蒜臭气味,绝对能把人熏一个大跟斗。
牛犇还没等赞叹这株阿魏树高大,热古帮惊叫道:“快看,花苞,满树的花苞!”原来这棵阿魏树的树枝上竟挂满了花苞。要知道阿魏一般是八到十年才开一次花,开完花后,整株的阿魏就枯死了。
如果热古帮记不错,这棵阿魏树今年应该是七年的树龄。牛犇来到阿魏盆地,这棵树竟然就提前打苞了,这真的是太诡异了。
采集阿魏的树胶,只能在阿魏没有开花之前进行。热古帮叫手下的伙计回店去取工具,一个小时后,伙计们就把采集阿魏药胶的工具取来了。热古帮先用袍子将口鼻掩盖得严实,然后他熟练地操起了月牙形的割刀,随着“刷刷刷”三下,齐腰高的阿魏树身上就被割破了三处,乳白色的树汁牛奶似地沿着割开的树皮流淌了出来,随着树汁流出,一股叫人掩鼻不迭的臭气熏得牛犇差点昏死过去。
采集阿魏的树胶每隔一天进行一次,采集三次后,这棵被采胶的阿魏就彻底枯死了。热古帮的手下在树旁放了一个铁锅,三次取得的树液经过熬制后,就成了浅棕色的膏状阿魏。
热古帮一边采集药胶,牛犇一边观察阿魏树下的沙土,采完第三次药胶,热古帮找了一个能够密封的铅罐子,将奇臭无比的阿魏成药装了进去,然后他把铅罐子递给牛犇,欣慰地说道:“我的孩子,你终于可以完成你父亲的嘱托了!”
牛犇手里掂着那个沉甸甸的铅罐,他突然叫道:“我、我终于知道我父亲藏在什么地方了!”阿魏盆地遍地都是黄豆大小的粗沙砾,可是那株阿魏树的底下都是核桃大的大沙砾。很显然这株阿魏树绝对不是原生,极有可能是移植过来的,或者,这株阿魏树的底下就埋有什么东西。
牛犇丢下铅罐,他猛地抽出了身旁侍卫腰上的一把弯刀,然后直奔那棵枯萎的阿魏跑了过去。热古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牛犇已经将那株枯萎的阿魏砍倒。随着树根部的地面被他用弯刀挖开,在距离地面一尺深的地方,竟出现了一口胡杨木的棺材,棺材盖子上朱漆斑驳,可叫人想不明白的是,正对着死人头部的棺盖上有一个烧饼大的窟窿,那株阿魏就是从这个窟窿里生长出来的。
热古帮看着那口胡杨木的棺材,他“咕咚”一声,一屁股瘫坐到了沙地上,牛犇用手中弯刀的刀尖指着热古帮的鼻子,叫道:“你说,这棺材里面埋的是谁!”
热古帮两眼流泪道:“这里面安息的就是你的父亲牛子涵啊!”
阿魏树虽然稀少,可是在天山脚下却有生长,为什么说阿魏无真呢?其实是说疗效如神的阿魏找不到,因为这种阿魏对生长环境要求得太苛刻!
疗效神奇的阿魏根部必须长在棺材里的死人口中,而且这个死人生前必须是吸食鸦片烟的瘾君子。
牛子涵重伤后被救,虽然暂时活了下来,可是他内脏受损,牛子涵以一个医生的敏感,自知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牛子涵为了完成对拜兄的承诺,他就开始大量吸食鸦片……他从家里逃出去后,买了一匹骡子,辗转了两个多月,才来到天山脚下,最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热古帮。
面对奄奄一息的牛子涵,热古帮只有答应了他的请求。牛子涵去世后,热古帮就用带窟窿的棺材装殓了他,并在他的嘴里放进了十几粒阿魏的种子。
阿魏的种子在牛子涵的嘴里生根发芽,最后长出棺材盖子上面的窟窿,成了一株高大的阿魏树。这就是以往的全部经过。
牛犇买来了香烛黄纸,祭奠过亡人后,热古帮的手下帮他启开了木棺的棺盖。阳阜的名医牛子涵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那骷髅头的眼洞上还架着那副银丝边的眼镜。
牛犇哭罢多时,亲自跳进了木棺,他将父亲的遗骨捡到了一个黑布兜子里。可是捡到颅骨的时候,却出现了麻烦,枯骨的嘴里,还生着那株阿魏已经枯萎的根部,热古帮递过来一把弯刀,牛犇抡起弯刀,将那株阿魏在根部费力地斩断了。
一个月后,牛犇回到了济南府城。现在的侯发山已经是山东省的省长大人了。
省长府中,一片忙乱。侯老太爷病重,已经奄奄一息了,侯府中的仆人们正忙前忙后地准备侯老太爷的后事呢。
牛犇一说能叫侯老太爷死而复生,侯发山急忙传见,牛犇跪地一讲自己的来路,侯发山惊喜地叫道:“大侄子,你可真是及时雨!”
牛犇先开了一张药单子,府中的仆人立刻按方抓药,牛犇一使劲,打开了那个密封的铅罐子,阿魏独有的浓烈臭气立刻毒气弹似的散发了出来。
侯发山用袖子掩住了鼻子叫道:“这个东西就是你爹给我找来的阿魏吗?”
牛犇点了点头,等他把三块阿魏放到了药壶中,十几味药一调和,阿魏那股叫人作呕不迭的臭气竟然神奇地消失。
一炷香后,阿魏汤终于被熬制成功了,侯老太爷喝完这碗汤药,肚子里立刻“咕咕”作响,折腾了半个小时后,竟排出了一大堆的脓血,腹部那个巨大的肿块也彻底消失了。
三副阿魏汤下肚,侯老太爷已经能下床喝稀粥了。
侯老太爷得救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济南府,省府的大小官员们都登门道喜。侯发山拿牛犇简直都当成活神仙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府门外“嘎吱”一声,停下了一辆日军的丰田轿车,日军驻济南府的宪兵司令鬼本过府道贺来了,牛犇看着这个老日本鬼子,他紧攥双拳,怒气冲冲地对侯发山叫道:“侯伯父,您当初对我爹保证要誓死抗日,我父亲才答应帮你找药的,如今我父亲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可是这个老鬼子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你怎么能和他称兄道弟,狼狈为奸呢?”
侯发山听牛犇讲完,吓得他的脑门出了一层的冷汗,借着鬼本正和别人讲话的机会,侯发山急忙把牛犇拉到了门外,他低声道:“我的小祖宗,现在济南府可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怎么敢说这吃枪子的话呢?”
牛犇冷笑道:“这么说侯省长是投降日本人了?”
侯发山一咧嘴,苦着脸说道:“大侄子,我这也是没办法,伯父虽然是帮日本人办事,可绝对是心在曹营,心在汉的……等过几天,我跟鬼本太君说说,济南中医院现缺一位副院长,我看就大侄子你干吧!”
牛犇解开身后的黑布包裹,他伸出双手,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嘴里还生着阿魏根的骷髅头。看着牛子涵的骷髅头,侯发山吓得连连倒退几步,他哆嗦着嘴唇叫道:“你、你想干什么?”
牛犇两手高举着骷髅头,叫道:“爹,你再天的亡灵睁开眼睛,看看你当初结拜兄长的丑恶嘴脸吧……侯发山!我父亲为了实现诺言,他不惜吸食鸦片,然后用嘴含着阿魏种子入棺,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治病的阿魏才被他用自己的血肉培植成功,你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吗?他这是舍生取义,另一个就是护你为国啊!可是你投降日本人,甘当日寇的走狗,你你——你还有什么脸来面对我父亲惨白的枯骨,来面对当初你摔杯的血誓啊!……”
侯发山怪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牛犇看着侯发山的卫兵端枪冲了过来,他冷笑一声,两手猛地往前一推,生在骷髅头嘴里那个阿魏根“扑哧”一声,深深地刺到了侯发山的左眼睛里。
侯发山一声惨叫,那声惨叫,真比狼嚎都要难听。牛犇刺杀省长,山东省为之轰动。最后,牛犇被当做刺客下了大狱。侯发山虽然住进了医院,可是他被阿魏根刺中的眼睛开始腐烂。不管是用什么进口抗生素都不见功效。两个月后,侯发山的眼睛已经烂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
侯发山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不忘声嘶力竭地哀号道:“枪毙牛犇,一定要枪毙牛犇,给我报仇啊!”
还没等将牛犇押送刑场,美军的原子弹就丢到了广岛和长崎,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牛犇刺杀汉奸有功,最后被当做英雄,放出了监狱。
侯发山死后被草草地埋到了郊外,虽然坟包不大,可是坟土中却始终散发着令人掩鼻不迭的臭气。
牛犇回到了阳阜县,回春堂药店改名信义堂,药店又焕发了勃勃的生机,药店内的丸散膏丹,以及二百多种药材依旧散发着香气,那香气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