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下午的服装发布会非常成功,陈果儿的衣服得到了业内人士的一致好评。服装展示完毕后,随着模特的陆续走出,陈果儿也走到T型台上,向大家鞠躬致谢。正在她接受着鲜花与掌声的时刻,她却又一次昏倒在台上。
江予涵就在台下,他连忙将陈果儿送到医院,又通知了米蓝娅,两人一起在医院里守护陈果儿醒来。
这次她昏迷的时间又加长了,医生跟米蓝娅说最好尽快让陈果儿入院治疗,虽说这种病比较奇怪,但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希望。
米蓝娅和江予涵都劝她赶快住院,陈果儿只是微笑,说:“妈,予涵哥,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等做完以后我会接受治疗的,所以这段时间,请你们不要问我去哪里,干些什么,好吗?”
“不行!你必须要治疗!我不会同意你这么任性的。”米蓝娅一改往日的性情,变成了个威严的母亲。
“果儿,伯母说的对,前一阵你说要等开完发布会,现在你又说要做别的,你这样会让我们很担心的。”江予涵也在旁边劝说。
陈果儿起身下床,轻轻笑:“好吧,我答应你,我们先回家收拾东西吧。”
江予涵和米蓝娅陪同陈果儿到顶点公司辞了职,因为关经理是亲眼看到陈果儿晕倒的,所以也就不便再挽留。之后江予涵又送她们回到家,他疼爱地摸了摸陈果儿的头。她看着江予涵温和的脸,笑说:“予涵哥,你的样子会让我时常想起薇宣姐,你们两个好像,等下次她来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好啊。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江予涵挥了挥手。
陈果儿点点头,目送江予涵离开。这时米蓝娅凑过来,说:“予涵对你多好啊,你不如就跟他在一起吧。”
“妈,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陈果儿淡淡说,一个人走到了房间里。
她不知道,其实她的服装发布会,姚尊宪是到了现场的。他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陈果儿走上T台,看着她收获成功,看着她完成自己的梦想。然而却在她晕倒的前一刻,他转过了身。
他从那离开以后,就独自开车在街上闲逛,他并不想去哪里,只是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在某一个地方停下。那乱驶的航线,就如同他此刻的心一样繁乱。自从陈果儿离开以后,他的摩托也不经常骑了。
傍晚的时候他开车回家,整个人显得很疲惫。他边松领带边往屋里走,将自己的身体栽到床上。他翻过身,侧躺在床上,却在视线触到房间的那一刻猛然坐起。
他惊愕地四处探看,他的屋子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连忙叫来张婶,大吼:“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动我房间的东西吗?怎么这么整齐了?张婶!”
“少爷……”张婶欲言又止。
看见张婶为难的表情,姚尊宪又扫了眼屋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抓住张婶的肩膀,大声说:“是陈果儿干的对不对?她来过了对不对?”
张婶犹犹豫豫,支吾着说:“少爷,是我收拾的。是我……”
“不对,不可能。”姚尊宪立刻否定,“这是果儿的整理习惯,她总是喜欢把小仙人掌放在电视机旁,说什么会防止辐射。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干……张婶,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来过?”
张婶见遮掩不住,不得不说:“果儿不让我告诉少爷,可是……这也不算是我说的吧。少爷,我觉得果儿她还是很爱你的,她还在她的房间里站了很久呢。虽然她总是侧着身,但我能看到她哭了。”
“她哭了?她为什么会哭……是她要离开的啊。”姚尊宪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却显得更加痛苦。后退了几步,喃喃说,“陈果儿,你到底想怎样,果儿……”
片刻,他抓起自己的外套,什么也没说就跑出房间。他重新骑上他的摩托,以飙车的速度向陈果儿家驶去。
另一边陈果儿刚刚准备睡觉,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力敲门。米蓝娅被吵醒,睡眼朦胧地想要去开门,边走边说:“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陈果儿也从屋里走出来,米蓝娅刚要开门,就听到姚尊宪的声音:“果儿,你开门,我有话要跟你说。”
米蓝娅开门的手立刻缩回来,看着旁边的陈果儿。陈果儿摇摇头说:“妈,你先去睡吧。”米蓝娅哪肯回去睡觉,站在一旁看着她,惟恐她出什么事。
陈果儿站在门里边,姚尊宪此刻就站在门外,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道门,可他们必须跨越的,又何止是这一道门的距离?
姚尊宪拼命地敲着防盗门,似乎都要把它震碎了,同样碎裂的还有他的声音:“陈果儿,你开门!你为什么不敢见我?你既然有胆子到我家去,为什么又不敢见我!”
陈果儿抚着门,像在触摸姚尊宪的发迹,她的泪绵延地坠落,悄然无声的。“尊宪。”她轻轻念,“尊宪,我好想这样叫你,可是,我不能让你听到。”
陈果儿压住一拨眼泪,故意大声地说:“姚尊宪,你想干什么,干吗三更半夜的来敲我家的门?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
“你撒谎,你撒谎!”姚尊宪怒吼着打断她,“如果你不想见我,那你干吗要去我家?干吗帮收拾屋子!”
你怎么会知道呢?陈果儿的泪滑过嘴角,咸咸涩涩的。因为那是我,同你最后的告别啊。陈果儿这样想着,口中却说着另一番话:“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怎么会去你家呢?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干吗要去你家……”她的大声维持不了多久。
“你把门打开,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敢吗?”姚尊宪的力气却丝毫不减弱。
“没有必要。”陈果儿把抽泣的声音压到最低,“姚尊宪,你放过我吧。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你身边有那么多的女孩,为什么要苦苦纠缠我?没有你,我过得很好,可是你一出现,我的世界就乱了!你让我过平凡的生活,好不好?”
她哭了,他能听到,她哭了。难道对于她来说,他真的这么可恶吗?他只是一个破坏她生活的坏蛋吗?他只是一个纠缠她不放的无赖吗?姚尊宪的泪聚集在眼眶,他不让它们下落。
是啊,自从分手,她是快乐的吧。他看到江予涵和她那么亲密地走在一起,他看到过她的笑。可是,她为什么又要帮他收拾房间……你到底在想什么,陈果儿!
“到底要伤害我多深,你才甘心……”姚尊宪的语气弱下来,拳头也不再猛烈地砸门,而是舒展开将手掌贴在了门上。
陈果儿听到了,虽然他说的那样轻,但她还是听到了。她趴在门上,泪一滴滴溅落在上面。尊宪,她多想现在靠着的,是他的肩膀,多想躲在他怀里,听他温柔的呼唤。可是不可以,既然她选择了离开,她就不能放弃。
“果儿,你在听吗?你是不是哭了……果儿,你告诉我,你真的那么想离开我吗?”姚尊宪的声音听起来很脆弱,像秋风里即将飘落的枯叶。
陈果儿的手贴在门上,不知道此刻他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不知道他们的手是不是触在同一个位置。她试着去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她不能打开这扇门。
她将脸也轻轻贴到门上,泪水都蹭在了上面。她想让自己弯起嘴角,但弯起的,却全是哀伤。她喃喃地唱:“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不会抱着你哭……”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听不清。他只想要她一个答案,只要她给他一个答案。
“姚尊宪。”她的答案响起,“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想起我,不要再为我流泪,这就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
“好……好……”姚尊宪呢喃地回答她,贴在门上的手也慢慢下滑,他慢慢后退,泪眼婆娑地望着那道门,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好吧,如果这能令她快乐,他一定照办。他转过身,奔到楼下。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离,陈果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贴着门滑落下来,跌坐在门边。米蓝娅在一旁抱着双臂,手捂着嘴,泪不断掉落,看都不忍看。
她慢慢走近陈果儿,蹲下来把她的上身抱进怀里,不断拍着她的背,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陈果儿陷入母亲的怀抱,泪水像断闸一样倾泻而出,身体抖动得厉害,头不时地涨痛。
那一晚,米蓝娅搂着陈果儿睡去。天蒙蒙亮的时候,陈果儿轻轻将米蓝娅的胳膊放好,从她的怀抱中蹑手蹑脚地离去。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米蓝娅也哭得累了,加上陈果儿的动作又轻,所以她并没有察觉,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陈果儿看着母亲安详的睡影,微微地笑。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做那件她早已决定了的事。
江予涵来敲门的时候,米蓝娅木讷地将门打开,呆呆地望着他。他看出事情不对,忙问米蓝娅发生了什么。米蓝娅什么也没说,而是把手里握着的一张纸拿给江予涵看。
江予涵接过纸,陈果儿的字迹侵入眼帘:
妈:
原谅我还是逃走了,其实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在很早以前,我就决定在开完服装SHOW以后,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我在那天上午去了尊宪家,最后一次帮他收拾房间。妈,忘记他比我想象中要困难。
妈,不要为我去了哪,也不要去找我,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你放心,我也会去医院做定期治疗,只是,我不希望看到我身边的人陪我一起痛苦。我知道,如果这个病真能治好的话,爸爸就不会死了。但我不会放弃,我会努力地让自己好起来,然后像从前那样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如果……我熬不过去,也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吧,呵,其实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妈,我真的很怕看到你的眼泪,很怕看到大家对我依依不舍的样子,那会让我没有勇气面对死亡。我这一生,好像都在不断地奔波忙碌,我真的有点累了。所以不要找我,让我安安静静地待一段时间,好吗?
予涵哥,我知道我妈会给你看这封信的,所以我也有话留给你哦。你不要告诉梦雪我的事,以她的个性,一定会满世界找我的。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我一向都很会照顾自己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等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就会回来的。
呵呵,写到这我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事叫我放心不下,那就是尊宪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他现在的痛,只是暂时的,只要我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会很快好起来的。所以请你们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最后,请你们原谅任性的果儿吧,果儿谢谢你们。
果儿
江予涵看完信,转头看着米蓝娅。米蓝娅叹了口气,说:“算了,让她去吧。也许这是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予涵,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想完成什么事?”
江予涵摇摇头,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我只知道她想完成那套春季女装,至于其他的,真的不清楚。”
“那……姚尊宪,他会不会知道?”米蓝娅沉默了一会,问。
江予涵看看她,低下了头。
陈果儿并没有走远,她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她想跟她所爱的那些人们,呼吸同样的空气。她租了间房子,每天安静地生活,腕上始终挂着姚尊宪送她的手链。
她会定期到医院做检查,也会记录下她的病情,只是她走得太匆忙,忘了将家里的那本日记带上。所以又重新拿了一个新本子记录。这段时间,她尽力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和,有时会对着窗前经过的鸽子轻轻说:“尊宪,你过得好吗?”
陈果儿走后,米蓝娅也变得安静下来,不再逛街买衣服,而是天天等在家里,期盼着陈果儿会尽早回来。有时她会翻看陈果儿的日记本,看着那里面重复出现的“尊宪”,心也跟着一拧一拧的。
江予涵没有放弃寻找陈果儿,然而找了很久却无果。他不知道,其实陈果儿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就错过在一次次的擦肩而过之中,在城市的两端各自生活。
姚尊宪的事业已慢慢步入正规,把他父亲留下的公司经营得有模有样,脾气也变得不那么暴躁了。他这天刚下班,出公司时却看到米蓝娅站在那里,他顿时一怔。
他们到附近的咖啡馆坐下,彼此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姚尊宪看出米蓝娅的表情很阴沉,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她相差太多了,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伯母,您今天来找我是?”
“尊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米蓝娅抬眼望他。
“呃,当然可以。”姚尊宪也变得随和了。
“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来见你,可是最后我还是来了。”米蓝娅看着他说,“虽然那是女儿最后的请求,可我还是不能做到。尊宪,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姚尊宪想到陈果儿,心腾地一动,点点头说:“您请讲。”
米蓝娅从皮包里拿出陈果儿的日记本,推到姚尊宪面前,说:“你看看这个吧。”
姚尊宪不明所以地拿过本子,翻开来看。他一页页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只因为那上面的只字片语。
——“尊宪今天又去喝酒了,我很担心他,怕他喝得太多,又怕他会迷迷糊糊地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我一直跟着他,好在他喝得还不算醉,看见他进门,我就安心多了。”
——“尊宪的事业似乎越来越好了,看他跟客户握手的样子,真的好帅。想想第一次见他时他那副鬼样子,真是好笑。没想到那个小家伙现在居然也成熟起来了。哦糟糕,又触碰他的禁忌了。”(旁边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鬼脸)
——“我今天又昏倒了,真是的,总是没有一点预兆就昏倒,幸亏予涵哥在我身边,一直守到我醒过来。但可惜的是,不能找机会去看尊宪了。”
姚尊宪看着那些字句,拿本子的手都颤抖起来,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的胸口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大石。为什么不告诉他?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他!他怎么这么笨,她那样毫无预兆地向他提出分手,她那刹那间的颤抖,他为什么没能发觉?他为什么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开了她的手!
“该死,我真是该死……”姚尊宪喃喃的,好像受了重伤一样艰难地吐字。
米蓝娅看到他这样痛苦,握住他的手说:“尊宪,不要这样,果儿就是怕你这样,才要离开你。”
“她在哪?她到底在哪!”姚尊宪激动的样子引得周围人纷纷看向这里。
“她走了,她说要去完成一件未完成的事。我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或许是我比较自私吧,我想只有你能找到她,我真的太想果儿了……”米蓝娅的泪也溅下来,“尊宪,我不想让她再承载那么多的悲伤了,只有你在她身边,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我会找到她,我一定会找到她!”姚尊宪说着就奔出了咖啡馆。
米蓝娅看着他乘车离去,轻轻说:“果儿,对不起,妈妈还是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
两颗心的合并
姚尊宪暂停了公司的工作,用全部精力去寻找陈果儿,然而连续找了一星期还是没有找到她。所有人都以为她去了外地,所以根本没想到在这个城市里寻找她。因为担心陈果儿的病情,他烦躁不堪,晚上跑到酒吧去喝闷酒。
他絮絮地跟马丁说着这些事,其实,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否则他真的要疯掉了。马丁调了杯酒给他,淡淡说:“也许,她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呢?如果她真的爱你,她怎么舍得走?有些人,即使相处在同一个城市里,也有可能这辈子都遇不上。尊宪,你为什么不试着用她的角度来看问题?”
马丁的话有如醍醐冠顶,以陈果儿的性情,她有可能根本就没离开这里啊!他怎么没想到!他兴奋地拍了拍马丁的肩膀,说:“Martin,谢了!”
马丁看着姚尊宪离开,喊了句:“祝你好运!”
去哪找她呢?她会在哪个地方呢?姚尊宪站在马路上,看着街道两旁的霓虹和行人,感到茫然无措。即使在一个城市,想要找个人也并不容易。他边走边打电话,叫那些他派去寻找陈果儿的人都回来,就在这里继续找她。
他相信,以他的能量,如果集中所有人员,早晚都会找到她的。可是他真的等不及,每当想到她的病情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就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去。
陈果儿在家里工作得有些累了,扭扭脖子看她的设计稿,已经修改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就是动手做出来。她推开窗子,看到漫天星斗,忽然想出去走走。
她不知不觉走到日月广场,路灯下还有相拥而坐的恋人,他们是那样幸福。她裹紧衣服,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清河了。
她站在清河边,抬头望天上闪烁的星星,想到予涵哥的话。“生活不像剧本,它不能往你想要的地方发展,所以你只能适应它。”她轻轻重复,将嘴角弯成月亮的样子。
她看着那一闪一烁的星星,仿佛在天上看到连接而成的星座。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姚尊宪,他那不耐烦的眼神,还记得她给他讲他们的星座时他那不信任的表情,也记得他为了抱她而摔到钢琴前的情景。想到这,她不禁笑得更深,这些事,竟都已恍如隔世。
她将视线移下来,转身刚要走,却瞬间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呆愣成静止的状态。
姚尊宪不知为何会想去清河那里,似乎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当初他就是在这找到哭泣的陈果儿的,她那时的身影好弱小,让人心疼。他也是在这里忍不住对她说出了,我喜欢你。
想到那些事,让他觉得轻松而又沉重,心里复杂得很。他抬眼望过去,竟看到那抹他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们两个就这样静止地站着,默默地彼此凝视,谁也说不出一句话。陈果儿紧眨了两下眼,好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
姚尊宪一步步地走向她,他的眼泪要跑出了,可是他却又笑了。这是注定的吧,注定他会找到她,注定她逃不掉。
“你……”陈果儿说不出别的话,只发出这一个单字。
“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果儿。”他径直过来抱住她的肩,深深的。
她被他的拥抱弄得无措,连忙推开他,慌乱地说:“别这样,尊宪……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我先走了……”
姚尊宪从后面抱住她,桎梏得她不能动弹,他的声音憔悴地响在耳边:“不要再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果儿,你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你离开我,我就会好受吗?我只会更痛苦!”
陈果儿勉强维持的心理防线因为他的话瞬间崩塌,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不是叫他们不要告诉他吗?可他还是知道了……
“对不起……”陈果儿的泪跳出来,似珠一般跌落在他手臂上,她的声音同样脆弱无力,“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我不想牵绊你,我不能拿有限的生命去占有你……尊宪,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自私,你就是自私!”他哽咽着责怪她,“你不肯跟我一起分担,你只想一个人撑。我不允许,我说过,你逃不了,你一辈子都逃不了……”
陈果儿转过身,抱住他的脖子。不,她真的忍耐不了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再也狠不下心离开他了。因为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他啊!
在这个并不冷的夜晚,那两个人以嵌入的力量紧紧拥抱着彼此,久久不肯分开。
姚尊宪将陈果儿找到后,立刻通知了米蓝娅和江予涵,但陈果儿还是坚持住在她现在所住的地方,因为她那件未完成的事,还没有做完。
米蓝娅见她如此坚持,而且姚尊宪又陪在她身边,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姚尊宪要定期带她去检查,好好照顾她的身体。江予涵也会抽空去看看他们。
姚尊宪陪陈果儿住在她租的小房子里,每天过着朴素的生活。他守着她,看她做衣服。他们早晨会一起去日月广场喂鸽子,然后一起买菜做饭,晚上散步去清河。他喜欢紧紧牵着她的手,他对她说,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陈果儿未完成的,就是她与姚尊宪的结婚礼服。她答应过他,要亲手缝制他们的幸福,她一定会做到。
姚薇宣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是张婶接的,并听她讲述了陈果儿与姚尊宪之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于是她连忙通知了父母一起赶回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陈果儿。
他们几人到达时恰巧江予涵也在那,陈果儿的小屋立刻显得狭小起来。他们围坐在屋子里,姚尊宪坐在陈果儿的身旁,揽着她的肩。
陈果儿倒茶给这些人,然后笑笑说:“伯父,伯母,真不好意思,还让你们过来看我,呵,这里太小了。”
“这里才有家的温馨嘛,对不对老公?”姚尊宪妈妈说。
“是啊。”姚尊宪爸爸看着陈果儿说,“果儿,你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还好。”陈果儿敷衍着,其实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姚薇宣连忙说:“果儿,出了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走了。”
“谁能想到呢?”陈果儿看了看江予涵,说,“就像予涵哥说的,生活并不能往你想要的地方发展。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有尊宪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我也要说句‘早知道’了。”江予涵笑,“早知道你那么痛苦,还不如把这件事直接告诉尊宪呢。”
“现在也不晚啊,重要的是,我们又重新在一起了。”姚尊宪开口说。
陈果儿看看他,笑笑,说:“薇宣姐,予涵哥,我早就想介绍你们俩认识的,你们笑起来的样子好像,都那么温和。现在终于有机会见到了。”
听陈果儿这一说,姚薇宣和江予涵都不好意思地互相望了一眼,其实打她刚一进门,他们两个就已经互相注意了。
姚尊宪妈妈问陈果儿:“果儿,你们两个想好没有,什么时候结婚?”
提到这个问题,陈果儿心里颤了一下,姚尊宪感到她的肩膀也微微抖了抖。她木讷地笑笑:“伯母,这个问题,回来再说吧。”
姚尊宪父母互望了一下,江予涵和姚薇宣也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翻涌的都是同一种情绪。
待他们离开后,姚尊宪才开口说:“果儿,刚刚我爸妈说的事……”
陈果儿正在收拾茶杯,听到姚尊宪开口,手一滑,杯子掉在了地上。陈果儿连忙蹲下捡碎片,姚尊宪过去拦住她的手,说:“我来吧。”
陈果儿退到一边,姚尊宪蹲在地上收拾碎片,她看着他弯曲的背,心阵阵疼痛。
晚上陈果儿并没有和姚尊宪一起出去散步,而是又埋头做起结婚礼服来。姚尊宪劝她不要太劳累了,可是她不听。
在陈果儿与姚尊宪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陈果儿晕倒的次数也频繁起来,而且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头痛也日益严重。姚尊宪屡次要求把她送到全国最好的医院就诊,可她就是执意要做完礼服再去。
两天之后,陈果儿终于把她的婚纱以及姚尊宪的礼服做好了,她把它们套到模特架上,站在一旁欣赏。姚尊宪站在她身边,轻笑着说:“丫头,你还真有点才华哦,做得真漂亮。”
陈果儿的脸色很苍白,笑也显得破碎,她歪着头问:“你喜欢么?”
“喜欢,非常喜欢。”姚尊宪也望着她,“有时我想,如果没有那十万块,如果你没有被我‘买来’,我们之间会怎样,还会发生那么多事吗……你像个精灵,横冲直撞地闯进我的生活,成为我的新娘。”
这时陈果儿腿忽然一软,姚尊宪连忙扶住她。她瘫倒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地说:“尊宪,扶我到那边躺下,好吗?”
“果儿,我带你去医院。”姚尊宪焦急地说。
“不……不要去医院。”陈果儿皱了皱眉,握住他的手说,“你扶我躺下,我想和你说说话。”
姚尊宪很慌乱,可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他躺坐在床上,轻轻抱着她,她的头靠在他胸膛。
陈果儿的眼睛仍望着那两件礼服,浅浅笑:“尊宪,你知道么?我向来最得意的,就是我有强壮的身体,因为我很小就开始打工了,有时一天要做两三份呢,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败在它身上了。”
“果儿……”
“你听我说……”陈果儿不让他讲话,眼睛微微眯着,她有些想睡。
“尊宪,我喜欢在教堂里举行婚礼,那多美啊。刚和你分开的那个时候,我时常会梦到我们的婚礼。我穿着自己做的婚纱,化着最漂亮的妆容,慢慢走向你……”陈果儿有些迷糊了,“可是……我没有爸爸,那么由谁把我交给你呢?”
“果儿,你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啊?”姚尊宪想起身。
“不要……尊宪,听我说完。”又被她阻止,“对了,可以让予涵哥代替爸爸。他就像我的亲哥哥,让他带我走红地毯,然后把我的手交给你……”
陈果儿微微闭上眼,她感觉很疲惫,弱小着声音说:“尊宪,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可是,我开始害怕睡觉。我真怕……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别说了,果儿,求求你别说了。”姚尊宪的泪滴在她鬓角,他紧紧抱住她,说,“果儿,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去教堂,我陪你走红地毯,我们在牧师的面前说‘我愿意’……好不好?”
“可是尊宪,我好怕……我不能连累你。”陈果儿的声音渐渐弱到没有。
“果儿!果儿!”姚尊宪喊着,连忙抱她去医院。
这次陈果儿昏迷了两个小时,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必须马上入院。这次是两个小时,下一次就很有可能……
姚尊宪点点头,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陈果儿醒来后,看见姚尊宪握着她的手,她笑笑说:“我这次昏了很久吗?谢天谢地,又让我看到你的脸了。”
姚尊宪吻了吻她的手,说:“你不会有事的。果儿,我已经告诉了爸妈和姐姐,也告诉了你妈妈,我要和你结婚。”
“什么?”陈果儿的手一动,眉毛皱起来,“不行,我们不能结婚,不可以……”
“我说可以就可以。”姚尊宪又显露出他以前那霸道的样子,虽然这霸道,是减了很多分量的。
“我要娶你,要把你捆在我身边,看你还敢不敢离开我……”他想强硬点语气的,但却夹杂了颤抖,所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陈果儿的泪从眼角滑出来,轻轻闭上了眼。
一周后,他们的婚礼便举行了。之所以这样仓促,是为了办完婚礼后就马上送陈果儿入院治疗。这次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只请了极少数的人。姚薇宣和江梦雪为陈果儿穿上婚纱,在她苍白的脸上化好妆容。
江梦雪看着陈果儿的样子,忍不住侧过脸落泪,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陈果儿的事,这个臭丫头,居然敢瞒着她。
姚薇宣安慰地拍了拍江梦雪的肩,陈果儿在镜子里看着梦雪的侧影,浅笑说:“梦雪,你怎么了?今天我结婚诶,你可是我的伴娘。”
“没什么。我替你高兴。”江梦雪的声音抖抖的。
陈果儿站起身,在她们面前转了个圈,笑:“你们看,我做的婚纱漂亮吗?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哦。”
姚薇宣连忙扶住她,她怎么还敢转圈啊!她忙说:“漂亮,我早说过,果儿是设计天才。好了,我们该过去了,小心新郎等不及。”
“嗯。”陈果儿点点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挽着江予涵的手臂,在亲朋好友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姚尊宪,她始终是笑着的,看起来那样美丽。姚尊宪牵过她的手,和她一起站在牧师前。
牧师念了那一大串句子,他们两个始终望着对方,微笑而坚定地说出“我愿意”。然后他们互相转过身,面对着彼此,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套在对方的无名指上。
底下的宾客看着这一幕,心都揪得疼疼的,姚薇宣忍不住侧过脸靠到江予涵的肩膀上,他轻轻拍她肩。
姚尊宪揭开陈果儿的面纱,在一片甜蜜的气氛中,轻轻捉住她的唇,吻过去。陈果儿扬着头,回应着他的亲吻。宾客们望过去,那是多美的一幅画面啊。
然而这美丽的场景并没坚持多久,吻着吻着,陈果儿却慢慢倒了下去,捧花也掉在了地上。
“果儿,果儿!”
两年后。
姚尊宪守在陈果儿的病床前,像以前一样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丽,安静地睡在床上。自从陈果儿在婚礼上晕倒以后,她就一直这样躺在病床上,再没有醒过来。
姚尊宪把她送到了全国最好的医院,请最权威的专家来替她会诊,也用了各种治疗的方法。报告的显示很乐观,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却谁也说不准。
两年来姚尊宪坚持每天到医院陪她,给她床头柜上的花瓶换新鲜的玫瑰,放她喜欢听的音乐,并跟她讲他在工作上遇到的事情。他每天都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但她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果儿,你知道吗?予涵和我姐结婚了,他们昨天才来看过你。还有妈,陪了你好多天,刚被我劝走。对了,星目和星彩写信回来了,她们现在过得很好,还让我问候你……”姚尊宪絮絮说着,看陈果儿一动也不动的眼睛,声音忍不住凄怆起来,“果儿,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两年了,你怎么忍心睡那么久……我不会再吼你‘是不是想死’,因为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你知不知道,你瞪大眼睛的样子可爱极了,我好想再看到那个坚强,乐观,总自认为比我大的女孩,你醒过来吧,好不好……”姚尊宪再也说不下去,这些年,他的耐性都快要被磨光了。
他放下陈果儿的手,一个人走出病房,坐在医院草坪内的坐椅上,仰头望天空,泪顺势从他眼角溢出。
病房里,陈果儿还在安静地沉睡。当姚尊宪跨出病房的那一刹那,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水。几秒钟后,她那戴了结婚戒指的左手突然抖了抖,紧闭的眼睛也微微眨动。
她的眼前渐渐有光亮射进来了,似乎还伴着一个笑脸。
“尊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