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打斗之声越来越近,刀剑撞击之声伴随着阵阵高呼穿进房内,曲敛晟心头一震,迅速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子午宫果然寻衅来了!简儿危在旦夕,绝不能让他们伤害了她!曲敛晟握紧的拳头一拳打在水面上,撞出一波一波的浪花,溅在他的脸上。
怀里的简兮双眼紧闭,双唇显得病态的暗红,在自己粗暴的吻噬下,像秋天的粉嫩娇艳的月季突然打了一层冰霜,看起来那么脆弱,曲敛晟无声的抱着她,拇指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唇。却不知现下的自己内里空虚一掷,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双唇已经发出一种衰败之色,汗水早已将鬓发浸湿。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每一根血管都在胀痛。
简儿,我不会放开你,绝不会!
曲敛晟精目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决绝:“苏太医,把朱玉果取来。”
“……这朱玉果……”苏太医满头血污,一脸大诧,跪爬到帘外,叩首道,“陛下!这朱玉果请陛下慎用啊!”这朱玉果,传说中为麒麟之血所化,此果世上仅有两颗。借助神明之力,能在瞬间催生出人体全部的潜能,将内功修为在一瞬爆发到极致,而后果——
曲敛晟不耐的摆手道:“朕现在倒是要听你们这帮奴才的摆布了?”他没有选择,这时候除了朱玉果,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救她。
苏太医望着纱帘内,绰绰的人影,老泪纵横,这么好的娘娘,怎么到今天这步呢?心知陛下是动了真情,不得阻拦的,真是造化弄人啊。苏太医只得摇着头颤颤巍巍的起身,从金匣内取出一只冷玉白净瓷瓶。
曲敛晟取了朱玉果,冰润如玉的果子闪着微弱的红光,触在指尖一阵蚀骨的凉意,曲敛晟闭上眼睛,微微一笑,那一笑没有不甘,没有愤怒,没有讽刺,有的只是纯粹,有的只是可以满足——简儿,让我来救你。
一仰头,朱果入腹,曲敛晟全身瞬间变凉,巨大的冷气从丹田处化至全身,寒气自内向外迅速扩散,连眉心处都好似借上三九寒霜,连桶内的药水都蒙上一层冰雾。
双目似火,蓦地睁开,曲敛晟全身由寒转炙,眉心处竟隐隐有红光闪现,刚才冰冷下的水在他的身体周围渐渐升温,竟慢慢沸腾起来。
那温度让昏迷中的简兮脸色渐渐发红,竟有几分病态的媚色,红肿的双唇里,发出几声微弱的呢喃:“不要……”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飞出肉身,再一次凌驾于她,她在上空飘摇着,看着曲敛晟为自己倾尽全部,她看见曲敛晟毫无怨念的吞下一颗朱红的果子,她看见曲敛晟全身可怖的冷热交替。
他在干什么?她不懂,却明白曲敛晟吞下朱玉果的瞬间,眼中闪亮的无可撼动的决绝。
心脏那处,隐隐的发痛,像一根针慢慢的,慢慢的插入心脏里,一点点的深入,像一场最可怕的酷刑,而针的末端渐渐在心中生根,一条条盘曲的触角在血肉里生长着,纠结着,缠绕着,将整颗心都占领。
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做……
她想叫,但是叫不出声,她想哭,也哭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曲敛晟握起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指指连心。
曲敛晟看到简兮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宛若世上最明亮美好的水晶,顺着脸颊缓缓的滑下,留下一条晶莹的泪痕。
他伸出舌尖,将那颗泪卷入口中,微微的苦涩,却好像世上最甜蜜的糖果。一直空着的心——满了。只因这滴泪,她为他而流。
曲敛晟收拾掉所有无谓的伤感,闭上双眼,将两人掌心相合,一股炙热的暖流自他的身体流入她的体内。简兮的体内好像一个巨大的容器,拼命的吸食着所有能量。
身体好胀,但是又感觉好空,一种熟悉的感觉缓缓注入体内,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叫嚣着澎湃,叫嚣着复苏,叫嚣的回归。这种感觉像回归到母亲的腹中一样,急躁而安心。
简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颗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背后的麒麟之印仿佛活过来了,梦里那种无边无际的灼烧感,再次发生,第一次,她在梦境意外的地方,生生的感受到了。
到底是梦,还是幻影?
眼前,好像飘过一个白影,看不清,面貌,却好像天生熟悉。
你是谁?简兮飘摇着,伸手去触,白影却飘得更远。
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却能感觉他在笑,他张口无声的说:苏醒吧,孩子,我一直在等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感觉,我们有同样的气息?
白影伸出手,遥遥的伸向她,他在说:来吧,我在等你,到我身边。白影越飘越远。
她想去追,但是白影飘渺一笑,瞬间化成烟雾,消失在眼前……
背后越来越痛,像整个人被架在火架上烤炙着,烈火焚身,意识终于被疼痛拉回身体。但还是不够,她要更多,更多!
与曲敛晟相连的手,一瞬将他握紧,从他手心处不断的抢夺者热量,霸道而无措。
她感觉自己变了个人一样,自己不再是自己,那会是谁?她畏惧而期待,不受控制的从曲敛晟那里抢来更多的热量。
曲敛晟隐隐的察觉到简兮的体内,有什么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掠夺者他体内的能量,应该在朱玉果的能量。这意味着,简兮有救了。曲敛晟打霜的唇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救了,太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四掌相合,感觉就这么天荒地老了,曲敛晟的意识也越飘越远,终于力量完全空虚,丹田处的暖流一滴不剩的流失完毕,曲敛晟心神一空,倒在桶壁上。
失去了依托的简兮也顺势倒进他的怀中。水面不再沸腾,温柔着托着两个相拥的人。抬起手臂,他轻轻的把简兮脸上的青丝捋起,露出她渐渐转好的脸色,满足的一笑,这一笑,一条蜿蜒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缓缓而下,滴落水中,渲开一层粉红色的水纹。
“陛下……请将十香返魂丹服下。”苏老太医察觉救治已经告一段落,忙取出丹药送进来,枯老的手颤抖着,眼中盈满了感动的泪意:娘娘啊,陛下是真的待你好啊……
曲敛晟虚弱至极,连服三粒丹药,抱着简兮静静的顺服内息。是药三分毒,况且十香返魂丹这种霸道的药,但现下已然顾不得许多。
虽然早料到子午宫会趁机寻衅,也早有准备,但是十铁卫毕竟人数上落了下风,李彦虽然能力不错,也统领铁卫多久,但到底还是不如陌谷风计谋多端。若陌谷风亲自前来,铁卫怕撑不了多久,他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
顷刻后,曲敛晟换上一身黑色锦衣,腰上束着一条青玉腰带,丰神俊朗,英姿挺拔。他小心的将简兮抱起,放到软床上,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
“苏太医,留下照顾好她,如果她有事,朕为你是问。”曲敛晟不舍的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阔手方步,踏出这个房间。
不出所料,陌谷风此次果然亲自前来了,泰然坐于白色软轿之内,风神自若,四大首领并几名侍婢守候其旁。子午宫天罡地煞与十铁卫执兵对峙,斗作一团。连周围的阴郁的树木,都沾染上一层肃杀。
曲敛晟背手而立,散发着真龙天子的凌然于上的高傲气场,哼笑道:“陌宫主,久仰大名啊。”声音沉冽稳重,宛若天外洪钟,震慑心魄,立刻将双方人马镇住。他是天子,便要覆手天下!
白色软轿内,陌谷风纹丝不动,同样笑道:“陛下亲自出宫,查访民情,子午宫特来请安。”声音淡淡的,带着股天生的慵懒。
“呵,朕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请安方式,陌宫主说笑了吧!”说着袖中一把短戟穿空而入,飞向软轿之内。
一把白扇从轿内旋出,与短戟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声响伴随着一阵激烈的火花,才知那是把铁扇,两件器物撞击后又迅速沿原路返回,被各自主人稳稳接住。
一只素手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打起轿帘,一身惹眼的红衣从白轿内悠然踏出,那嚣张的红色宛如一道火焰,点燃着这肃杀寒秋。
陌谷风一双凤目如天上银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着曲敛晟,手中铁扇轻摇,红衣在风中翻飞,好似天仙踏风而来,不染纤尘,傲气逼人。整张脸不再是白无忧的纤弱秀丽,却是英气逼人,翩翩俊朗。
此刻,他是陌谷风,肩负着子午宫百年大计的陌谷风。
曲敛晟嘴角挑起,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与他同样孤傲独然的人,一时间两人静默而立,都在判断着对方的实力。
在场的心中一滞,在场所有人中,也只有这两个人配与对方一较高下了吧。
“陌宫主今日到访,到底有何贵干,还是明人不说暗话了吧。”曲敛晟精目寒光,灼灼的看着他。
陌谷风合起扇,毫不示弱的直视着他,声如疾风:“来讨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