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时,叶超伦早就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无视身边的窃窃私语和似有似无的目光,龙宇轩,哦不,是叶超伦翻开了堆在课桌里的书籍。轻轻拍掉封面上沉积的灰尘,看到了首页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叶超伦三个字,秀气而流畅。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让别人觉得荒谬的念头:也许,叶超伦想做个好学生。
甩开所有的想法,他在一上午的老师们和同学们的眼神‘关爱’中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通过叶超伦脑中遗留的记忆,他径直走到食堂拿餐盘打饭打菜,直到他坐到一个角落里后,其他学生才敢再次将取菜口围个水泄不通。
两米以内没有一个人的好处就是他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吃一顿饭,并且他已经打算和宗一鸣好好谈谈了。
他很好奇,那张照片上两人要好的模样,和记忆里癫狂恶狠的宗一鸣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如果他还是龙宇轩,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但是他现在是叶超伦。
距离叶超伦重生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当然这都是龙宇轩的功劳。头上的伤口已经封了七针,昨天晚上就已经拆线了,而且医生对活着的叶超伦也表示这是个奇迹,迟迟拽着他的手不让他走。还好有理性的护士拦住了激动的医生,不然他非得被解剖不成。
“啊!”正想到这,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
他瞧过去,女孩子的餐盘被人打翻在地,一个凶狠的男孩紧紧握着女孩的手腕不肯松开。
按理来说这个热闹应该是有很多人看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大部分学生却是有多远躲多远,没人愿意上前帮忙。
本来他也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算坐视不管,但是当他瞥见那个男孩的时候,他动身了。注意看,是动身了而不是动手了。凭他这个原本是文质彬彬的富二代怎么可能主动上手打架,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宗一鸣,你没有学过悯农么?难道农民伯伯的辛苦汗水都被你当尿喝了?”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唏嘘。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一出口就这么尖酸刻薄。
“你踏马。。”宗一鸣不屑地正要爆粗口,抬头与叶超伦四目相对时却憋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超伦没有理石化的宗一鸣,而是转头对那个紧张的女孩子说:“记得打扫完再走哦。”
女孩子愣了愣,急急忙忙把胳膊抽回来,拿着扫把和抹布将地面整理地洁亮如新后跑出了食堂。
就在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时候,叶超伦又张口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宗一鸣终于从呆若木鸡中回过神来,“这个连小学生都知道!”
“那你是说,你连小学生都不如了?”
叶超伦这句话逗乐了还有胆子围观的学生们,可是宗一鸣一个眼神扫过去便又鸦雀无声。
宗一鸣绕着叶超伦走了一圈,嘲讽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啊,砖头都拍不死你,果然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叶超伦淡淡地看了看周围的学生,微微一笑,“宗一鸣,这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我们去后山好好谈谈吧。”
后山在学校后面的煤矿旁边,因为全是黄土坡堆积成的小山,他们便把那称作后山,因为人迹稀少,是打架约会的好地方。
宗一鸣虽然很想立马答应,但是身后的小弟还眼巴巴地盯着呢,顾及面子便硬是顶了一句嘴,“你让我去我就去,你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叶超伦也不看宗一鸣,转身就朝后山走去,只听见:“你随便起来可不是人。”
这么一句激将法还真就管用,宗一鸣抛下那些年糕小弟,愤然地离开了食堂,奔着叶超伦而去。
宗一鸣一路跟着叶超伦走到了后山,边走还边低头四处寻找顺手的利器,看他这样子是铁了心要弄死叶超伦不可了。
刚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就看见叶超伦一屁股坐在了满是黄土的土坡上。宗一鸣暗道好机会,正要将玻璃碎片划向叶超伦的脖子时,叶超伦转过了头。
“一鸣。”
就这么淡淡的两个字,宗一鸣眼睛一闭,双腿也软了,玻璃碎片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龙宇轩知道宗一鸣是有故事的孩子,所以他才以叶超伦的身份喊他的名字,但是他没想到就是这样,宗一鸣居然放弃了干掉叶超伦,也许他们两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逾越的沟壑。
叶超伦扶起宗一鸣,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到了天黑。
学校早已习惯他们翘课,所以也没人来找,不过宗一鸣的小弟们倒是来喊过,可是宗一鸣居然一把拽着叶超伦从坡上跳下去了。
就这样,十九年来从未逃课的龙宇轩通过宗一鸣的帮助下,体验了一次逃学的感受,虽然他现在是叶超伦。
“叶超伦!”
宗一鸣叫了好多次,叶超伦才反应过来,“啥?”
宗一鸣噗嗤一乐,喷了叶超伦一脸口水,正当叶超伦嫌弃地拼命擦脸的时候,宗一鸣板起脸,一副正经的模样。
“我差点就杀了你,你不恨我?”
叶超伦放下手,看着宗一鸣,“当然不。”
宗一鸣疑惑地问出为什么,叶超伦毫不迟疑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宗一鸣鼻头一酸,眼眶也红了一圈,但是眼泪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我不会在你面前哭。”宗一鸣已经沙哑的声音就好像再也说不出话,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哽咽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很重要。
叶超伦递上纸巾,“想哭就哭吧。”
宗一鸣拍开叶超伦的手,“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哭!”
叶超伦笑出了声,宗一鸣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不自在地问:“你笑什么!”
叶超伦摇摇头,将纸巾塞到宗一鸣手里,“没什么。你哭吧,我不看就是了。”说罢便转过身一动不动了。
宗一鸣看着手里的纸巾出了神,那时候也是夏天。
漫长的暑假刚刚开始,叶超伦就偷偷带着宗一鸣去了从没去过的公园里,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爬上了山顶,吃过的食品包装袋都被叶超伦收进了背包里。那个时候宗一鸣还骂过叶超伦像个娘们一样,简直就是个大洁癖,哪有大男人还随身带着手绢的。
山上有一片小树林,两个刚从小学毕业的孩子就那么不顾一切地走了进去,只为追寻一只小猫。没多一会两人就迷路了,结果叶超伦便哭了起来,宗一鸣抹了把叶超伦的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哭了!”
见叶超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宗一鸣便爬上了树,站得高望的远,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叶超伦虽然阻拦过,但是显然那一点用都没有。路是看清了,腿也摔破了,还好没爬太高,不然可就不只是流血这么简单的了。
叶超伦这回也不哭了,一心扶着宗一鸣,看着宗一鸣流血不止的伤口,叶超伦赶忙拿出水瓶,将手绢浸湿后帮宗一鸣清理伤口。
可是手绢刚一接触到宗一鸣的伤口处,宗一鸣就一拳将叶超伦打了个熊猫眼,眼看叶超伦又要哭,宗一鸣赶紧把脸凑过去,“好啦对不起啊,我是条件反射。。要不你打回来就好了。”
叶超伦伸出手还真就照着宗一鸣的脸打了过去,不过因为叶超伦很瘦小,不痛不痒的。
宗一鸣挠着脸嘿嘿一笑,拿着手绢自己胡乱擦掉了流出的血,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是我们来时走过的路,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叶超伦顶着一个熊猫眼,扶着摇摇晃晃的宗一鸣笑了。
…
…
想到这,宗一鸣看着背过身的叶超伦,默默地流下了眼泪,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想必他是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超伦听着背后传来的哭声,竟然鼻子也涌上了一股酸意。
我是叶超伦,你才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