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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时间会抚平一切,

我总会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地忘了你。

先忘了你英俊的样子,

再忘了你说话的声音,

随后忘了你眼中含情的温暖,还有嘴角上扬的弧度,

忘了你穿越时空慢慢由混浊变清晰,

忘了你在我心目中有最重要的位置,

忘了你说过的话,

忘了你做过的事,

都能忘记了!

可是我的爱,

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马车内本就狭小的空间,弥漫着药草的气味、淡淡的血的腥味,还有那伤者的伤口上尚未曾流干净的腐烂化脓的酸臭味。

孟平晓示意明珠拉开了车帘,让新鲜的空气渐渐替换着这里让人不舒服的怪异气味。车外,晏无洵和孟逸扬像两个守护神一般,带着如意门的数名门人一左一右地护着马车行进。

她和明珠留在马车里,理所当然地安逸稳坐。只因为她们两个弱女子,即使是出去骑马,也不过是拖慢了大家的行程。还有更加重要的是,这里躺着的人,需要有人精心地看护着,才不至于会在颠簸的行进路途中因为摇晃而再次撕裂了伤口。

晏无洵心无旁骛地随驾于马车左右,不去关注马车内的情况,只是提高了警觉,专心地一边留心着四周的状况一边赶路。而孟逸扬,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时不时的,要弯下腰来,透过车帘子,看一看马车里的孟平晓。

对于这一切,孟平晓都毫无所觉。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仍是昏迷着的沉星的身边,静静地注视着他,甚至连明珠都完全地忽视掉。

这是沉星!

看起来很像,却又是如此的不像。

他就在这里!

似乎是梦,却又如此真实。

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大禹朝的土地时,她的心中若天上不动的浮云般平静!

她不曾想过会有机会再见到这个男人。即使是见到,她也绝不曾想象过他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可是,她不但再次见到了他,而且还是以这样令人震惊的方式!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孟平晓注视着眼前的这人,发觉自己是真的忘了。

他的脸,她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化成了灰都会认得的他的脸,竟然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而遥远。

孟平晓向着沉星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抚上他瘦削的脸颊。

“小姐!”

因为她不由自主地动作,让明珠小声地唤出了声。她紧张地看看右侧车帘外晃过的晏无洵骑在马上的半截身子,生怕孟平晓会一时迷了心智,对皇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晏无洵看见,误会了去。

孟平晓伸出的手,停在了距离沉星的脸很近的地方。手的主人却不是因为听见了明珠的低声提醒,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仍是平静的!

最初的惊恐慌乱、心痛难当过后,现在面对这人、这伤、这未解的谜团,孟平晓发觉,自己的心仍是平静的!就像当初船将到岸时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恍若隔世!

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平妃,仿佛真的已经分离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那些过去的爱恨情仇,她是真的忘记了!

似乎获得了答案,也得到了解脱。孟平晓毫不迟疑地收回了停留在沉星脸旁的手,转头去看依然守候在那里的晏无洵的身影,豁然开朗地微笑了起来。

可是,真的忘了吗?

既然忘了,之前的失态又是什么?

既然早已不在乎,又为何曾经如此的慌乱恐惧?

忘与不忘,骗得过别人、骗得过自己、却始终骗不过时间还有真实,孟平晓笃定而自在地笑了,却偏偏忘记了这一点……

晏无洵带着众人一直往北行,黑衣影卫也紧追于后。

一路上,甚至已交手了数次。两方之中,单凭实力来讲,素以神秘著称的如意门,有门主及门下数名精英,比起两年前宫乱中以死护主,能人死伤大半的影卫,实力其实还略高一筹。

但是,因为带着不会武功的孟平晓与明珠,还加一个重伤昏迷不醒的沉星,两方交锋之时,晏无洵等人既要全力防卫,又要小心护卫,几回打斗下来,次次都是险胜而退,伤了影卫追杀之人,自己人也多添了伤口。

今日,刚刚从山野小路拐上了官道,还未来得及进入前方的村落采买一些生活必需的用品,他们一行人就被一直追杀其后的影卫发现了行踪。

一场艰险的恶斗再次展开。虽然最后仍是以影卫不敌、如意门险胜为结局,但是,日夜兼程、日夜戒备的如意门人却也是伤了不少。

众人驱散了追杀的敌人,马上退出了官道,拐进了密林,寻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整。见危险已经稍稍远离,孟平晓第一个冲下了马车,朝着晏无洵奔去。

“无洵大哥,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平晓,我没事。别担心!”

晏无洵温柔地看着孟平晓拉着自己左瞧右瞧,担心着急的模样,脸上又不能自控地浮上了两朵红云。他赶紧阻止了这女子的动作,生怕再让她继续这么上下其手下去,自己这一门之主可就得在自己的门人面前尴尬羞窘地彻底丧失了门主威严。

殊不知,早在他出生的那刻起,因为有了以“折磨”他为乐的蝶一一的存在,他的门主之威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建立起来过。

“无洵大哥……你脸红了吗?你在害羞吗?哈哈哈……无洵大哥,你真可爱……”

“平晓,别这样说……别笑了……”

细细察看了一遍,确定晏无洵安然无恙的同时,孟平晓也发现了晏无洵脸上遮掩不住的红霞满天,忍不住欢快地笑了起来。

很显然,这逗弄晏无洵的恶趣味,蝶一一也同样是百分之百地传授给了孟平晓这个好徒弟。

孟平晓开怀地笑了,尤不知自己的脸上也同样染上了可疑的红色。她的笑声在空中飞扬,驱散了刚才一场恶斗带给大家的危险紧张之感,连负伤的门人们也会心地看着门主与这姑娘站在一起很般配的模样,感觉自己身上新添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这笑声不加任何掩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大方地昭告它的主人此时此刻快乐愉悦的心情。

马车内,沉睡中从不曾醒来,也从不曾动弹的沉星,没人看见,就在此时,他的眉头突然微微地皱了起来!

马车外,打斗中躲闪不及,挨了一剑的孟逸扬,浑然不觉自己的伤口正血流如注一般。只是愣愣地盯着孟平晓看着晏无洵笑地开怀的模样,立在那里,就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曾经,他的晓妹也这样站在他的身旁,这样对着他笑,可是现在……

“哎呀!二少爷,你也受伤了!”

明珠一声惊呼,将孟逸扬从回忆中拉回。

“二少爷,你快坐下,明珠帮你包扎!”

他没有拒绝,听话地依言坐下,让明珠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视线却仍是未曾离开孟平晓的身上半分。

“明珠,我想照顾她一生一世。可是,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已经亲手毁掉了那个机会……明珠,最后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无论是谁,也永远不会是我了,对吗?”

“二公子……你想开点!你不是曾经说过,只要……只要小姐幸福就已经足够了吗?”

明珠看着孟逸扬脸上的伤心落寞,不由为他感到难过。这两年的逃亡生涯,二少爷对孟平晓的情意,她都看在眼里,却也非常清楚,这注定将是一段得不到回报的爱恋。

小姐甚至根本就不记得他们之间曾有过的过去!

这样的话,她几次欲脱口而出,却几次都难以开口。

微微叹口气,抛却了主仆尊卑,明珠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孟逸扬的肩膀,希望借此给这心碎的男人些许安慰。

“是呀,只要晓妹幸福快乐,我就应该觉得满足!即使不能爱她,我却还是可以守护着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孟逸扬从沮丧失落的情绪中拉离了出来。他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跨步的笔直朝晏无洵和孟平晓站着的方向走去。

“二公子,你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好呢!你要去哪儿?你别……”

你别过去!

明珠将剩余的话吞进了自己的喉咙。

小姐虽然不顾自身的安危,冒险去劫狱救人,但是自从再见到二公子,心头的那个疙瘩却还是未曾化去。这一路上,每每孟逸扬一靠近过去,小姐都是马上闪避到一旁,既不愿多看孟逸扬一眼,也不愿和孟逸扬多说一句话,更别说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此时孟逸扬走过去,不是自己往伤口上撒盐吗?

小姐一躲,不知他又要伤心多久呢?

明珠看着孟逸扬渐渐走进晏无洵和孟平晓的背影,无声地叹息着。

这次的变故,让孟逸扬彻底放弃了他对孟平晓的执著,让他明白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孟平晓的事实。他已经觉悟了、放手了,正如孟平晓过去一直希望的那样。但是现在,连她明珠都看得分明的状况,小姐却反而糊涂了,反而处处防备着孟逸扬,生怕他会再次突然扑过来似的。

真像是老天爷的作弄,不是吗?

“晏门主!”

“孟公子!”

就在明珠胡思乱想之际,孟逸扬已经走到了那两人的面前。见他走进,孟平晓果真是立即躲到了晏无洵的身后,一脸的防备警戒。

看她仍是如此,孟逸扬眼中的光彩也立即黯淡了不少。

晏无洵看在眼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孟平晓的手,无声地给她安慰和力量。

“晏门主,你既是晓妹的未婚夫,又何须对我如此客气?”

挥掉心中的苦涩,孟逸扬率先笑着示好。

“那好,在下就叫你逸扬兄如何?逸扬兄也不必叫我什么门主,直呼其名倒是甚好!”

“无洵兄,之前我一时糊涂,做了蠢事,还请你……和晓妹不要放在心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作为晓妹的二哥好好地保护她安全离开这里,从此去过幸福的生活……希望无洵兄能够明白!”

这话,虽是看着晏无洵说着,其实却是对着孟平晓表白,晏无洵当然是清楚明白的。

"好说,好说!逸扬兄不必在意,你既知道错在何处,相信再过不了多久,矛盾自然就会化解的。毕竟,兄妹间,没有隔夜之仇不是吗?”

晏无洵微笑着以礼相待,自然也是意有所指的回答。

“无洵兄,这样一路被宫里的人追杀,恐怕不能长久。我们若想安全地离开大禹,怕是不太容易。不知无洵兄可有其他的打算?”

感激地点点头,孟逸扬不再赘言,直奔主题而去。

“逸扬兄所言甚是。在下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大禹朝中,我如意门之地恐怕都不能再看作安全之所。我们人数甚众,在下一时间,也未曾想到什么可以安全藏身的地点!”

“无洵兄,在下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

“逸扬兄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在下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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