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仲之慈蔼笑道:“曲仪的轻羽之术更胜从前,看来七年后的南州侍魂,南剑城大有蝉联南都之势。但曲仪洒脱古怪,性情孤僻,又甚烦凡尘琐事,我唯独怕他不愿做这个南州贤。”
章鸣顿道:“虞国子夜太傅野心勃勃,正是奸雄,姬国的无丑飞将更不消说,愚昧不耻,两面三刀,趋炎附势,若非姬国公主是自家儿媳,他早就叛国北去了。这两人岂能担当南州贤之职。”
章仲之道:“如此说来,你觉得当由谁做这个南州贤才好?”
章鸣顿道:“自然是父亲。”
章仲之微笑道:“我年岁已高,若再不觅个洞天福地静修,毕生将难以登云上界。是以我迟早都要退位让贤。”
章鸣顿道:“并非孩儿轻视了三位南州宗使,而是他们是在无法担任南州贤。”
章仲之叹道:“这或许就是南川的宿命。”
章鸣顿还想再说,却被章仲之摆了摆手打住道:“先别说这个,现下咱们还有客人在此呢。”
章仲之对忽兰说道:“我听曲仪说你会做寒蝉紫雪丹?”
忽兰道:“晚辈知道药方做法,但现在尚且做不出来,不过一年之后,晚辈定能练成这寒蝉紫雪丹。”
章仲之道:“实不相瞒,小女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倘若三年内不能痊愈,余生便在癫狂中度过。时至今日已过去一年,前不久,曲仪偶然得知尊师的下落,便只身前往。他原本乘兴而去,不想却败兴而回,不过并非是无功而返。如今金丹婆婆已不再人世,寒蝉紫雪丹就只姑娘一人会做了,如果姑娘能救得小女,仲之自是感激不尽,无论是何要求,仲之定然有求必允。”
郭逸逍暗道:“章前辈的女儿走火入魔,为什么曲仪前辈会如此紧张?”
忽兰道:“晚辈定不负厚望,一年后必将练成寒蝉紫雪丹来给令嫒疗伤。”
章仲之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以后就在武府住下吧,武府虽然简陋,但也还能住人,姑娘千万别推辞。”
郭逸逍心想:“章前辈也忒谦虚了,这武侯学府只怕不逊色于皇宫楼阁,若能住在这里,才是忽兰姑娘三生有幸。”
忽兰作辑道:“多谢武侯收留。”
章仲之转脸对郭逸逍问道:“听曲仪说你会灵剑宫剑法,但却没有师傅传授,此话当真吗?”
郭逸逍点了点头道:“晚辈在没得到掌门获准之下,便学了这灵剑决剑法。”
此话一出,章仲之和章鸣顿不禁有些愕然。
虽然章仲之听曲仪说时早有预料,但此刻郭逸逍坦然承认,却叫他有些意外。
门下弟子偷学本门羽术是犯了门规,须得执法长老严罚处治,严重者甚至会被逐出师门。
章仲之道:“你知道你这是偷学本门羽术么?”
郭逸逍道:“晚辈知道,只是晚辈见灵剑宫的前辈们每日在演武场上习练剑法,尤为引人,晚辈情难自禁,便使扫帚跟着舞起来。时间一久,这套剑法也就学完了下来。”
章仲之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倒还是个武痴。但你窥视灵剑宫的羽士练剑,这就不妥了。”
郭逸逍道:“晚辈并没有窥视。”
章仲之奇道:“不是窥视,那么是你无意所见?”
郭逸逍道:“不瞒前辈,晚辈其实是灵剑宫的扫地童子,每日大早,晚辈便负责打扫丕灵书舍,而丕灵书舍恰巧可以看到演武场的一切事物。晚辈自知偷学羽术是触犯了门规,但这灵剑决灵妙优雅,晚辈忍不住就……”
章仲之温笑道:“虽然偷学本门武功羽术是触犯门规,但也不能全然怪你,只是灵剑宫掌门沈白剑见识过人,怎能埋没了你这一等一的羽魂天才。”
郭逸逍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如此高的赞许,心中欢喜不已,但仍不忘欧阳月的教诲,歉然说道:
“前辈过誉了,晚辈只不过比别人多花一些功夫,称不上天才。”
章仲之道:“不知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郭逸逍道:“晚辈要回灵剑宫的。”
忽兰娥眉微蹙道:“你还回去?”
郭逸逍道:“我在灵剑宫长大,自然是要回去的。”
忽兰道:“行,你要是回去,我也回去。”
郭逸逍愣了半响,他实在想不到忽兰姑娘会这么说,奇怪道:“你回去做什么?”
忽兰道:“你若回去,宇文府因乌弦乌晓之事,定不能饶你。乌弦乌晓的死和我有关系,我自是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当所有。”
郭逸逍道:“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便是。”
忽兰追问道:“那么你要怎么说?”
郭逸逍登时不知如何回答,心想:“乌弦乌晓两位前辈,宁死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事,我岂能向别人说起。若说我没有亲手杀死他们,别人会信吗?别人不信定然要逼问于我,到时候我自是死也不能说的,那么,我又怎能说得清楚?”
他虽在武功羽术上的资质有过人之处,但实在不能说是绝顶聪明之人,是以想了良久也没想到一个既能保住乌弦乌晓名誉,自己又可以全身而退的两全之法。
忽兰道:“你若如实相告,二位乌姓前辈在冥界岂能安心,定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郭逸逍心想:“两位前辈要是变成鬼来索命,我自然不惧。”说道:“大不了一死。”
忽兰嗔道:“你这人不识好歹!”
郭逸逍道:“我是要回灵剑宫的。”忽兰冲口便道:“你回去,我也回去!”
郭逸逍凝望着忽兰,见她眼眸澄澈坚毅,心下微荡,便柔声说道:“你回去做什么?”
忽兰道:“你若受到责罚,我便和你一起,你若死了,我……我也好将你葬了,也不叫灵剑宫上的臭羽士把你埋在荒山野岭。”
郭逸逍怒道:“你别胡说,我灵剑宫的羽士不臭。”
章仲之在旁见二人相争,心知郭逸逍大义凛然,但他开罪贪念这等恶人,若再回去此生定是不能再见,顿时觉得可惜。
章仲之和声道:“灵剑宫羽士义薄云天,绝非不明事理的臭羽士。但贪念无恶不作,若被他盯上,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要是死了,岂不叫恶人洋洋窃笑?”
郭逸逍茫然无措道:“依前辈之见,该当如何?”
章仲之笑道:“你若不嫌弃,就和忽兰姑娘一同在武府住下,我再教你些羽术武功,你说好也不好?”
郭逸逍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踌躇,心想欧阳姐姐还在灵剑宫,他要是不回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但依忽兰和武侯所说,此番回去自是凶多吉少,甚至命若悬丝……
郭逸逍沉吟片刻后,说道:“多谢前辈美意,不管是罚是骂晚辈都必须回去。”
忽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连左眼都不自禁的睁了开来。
白瞳一旦睁开,冥念驱迫万物。因先前所受内伤,忽兰竟不能控制冥念,此刻冥念反戈而来,忽兰只觉头疼欲裂,啊的一声,即昏了过去。
郭逸逍忙上前扶住,见她娥眉微蹙,面色滚烫,似是高烧之状,不由得担心起来。
章仲之来到忽兰身旁,在她手腕上搭脉,随即又放下。
郭逸逍道:“章前辈,忽兰姑娘她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