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逍和忽兰直到早晨时分才走到临近的村庄,向村民买了一对骡子,正要继续向北,却忽然想起欧阳烈还在灵剑宫中。
他既已学得欧阳烈的口诀功法,便应当应允欧阳烈的要求,为他报仇。
当下郭逸逍连欧阳烈的仇人是何模样都还不知道,又谈何报仇。
他想回灵剑宫接欧阳烈,但金花婆婆让他不必回去,心中甚感彷徨。
倒不是怕了贪念,路上遇了危险,只是郭逸逍死脑筋得很,答应别人又不知变通,是以才会这般踌躇不决。
忽兰见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还道他是怕了路途遇上危险,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怕了,咱们就此别过。”
郭逸逍始终放不下欧阳烈,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回灵剑宫接走欧阳烈。
听得忽兰的话,郭逸逍说道:“我答应婆婆,有怎会食言。但现下我还要回灵剑宫接上一人,姑娘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骑着骡子赶回剑灵镇上,他离开时只是步行,现在驾骡而回倒也快了许多,只用了两个时辰便以抵达小镇。
宇文府的泼皮正在街上来来回回的巡逻,郭逸逍自知是寻他而来,随即微微低头路过,好叫他们不能认出自己。
这些泼皮不务正业,说是搜捕抓人,其实大部分时间却是在调戏良家,欺压百姓,是以并没有发现郭逸逍。
郭逸逍虽然恨之入骨,但心中记挂欧阳烈,当下足不停步,兀自往剑灵山走去。
他不敢从灵剑宫的正门进去,便攀上大树越过宫墙,落入了房舍的庭院,并推门进去。
欧阳烈见郭逸逍回来,从床边窜跳而下,又跃至茶几之上,说道:“你怎么才回来,我还当你学了我这炼体锻骨的口诀就跑了呢。”
郭逸逍道:“此时说来话长,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前辈快到我衣服里来,我带前辈离开灵剑宫。”
欧阳烈愣了半响,说道:“好小子,原来是你闯祸了。成,呆在灵剑宫也没什么好玩,我这就跟你一起走。”
原来,郭逸逍不在的这个晚上,欧阳烈时常听到房外来回的踱步声,片刻过后,又见一个总管摸样的人撞门而进,四下寻找,但找不到郭逸逍的踪影之后,遂愤然离去。
起初欧阳烈还不明白何解,现在听郭逸逍这么一说,顿然醒悟。随即跳到郭逸逍的衣襟内,只探出个脑袋,样子颇为有趣。
郭逸逍不敢稍作停留,当下秘密的从矮墙翻出了灵剑宫,这个矮墙只有他知道,是以无人发现他曾回来过。
他们到了剑灵镇外的小村庄,却也不见忽兰姑娘的踪影,郭逸逍四处询问才知道忽兰早早就朝北而去了。
郭逸逍当即骑着骡子,一路疾驰,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忽兰姑娘,不由得担心起她的安危,就怕无法完成婆婆临终前的遗愿。
夜阑时分,郭逸逍来到一处荒废的祭坛,祭坛中耸立一座高大的男人雕像,雕像的四肢均缠绕上八只古龙,便是侯国的守护宗神,名为登龙。
郭逸逍在登龙前叩拜,脸上露出虔诚之色,说道:“求宗神保佑,保佑忽兰姑娘平安无恙。”
巧不巧,忽兰就在这祭坛的石室之中,此时听郭逸逍如此关切自己,不禁暗道:“郭公子虽然人品较差,但对我却是极好。”
忽兰走到祭坛前道:“多谢郭公子祈福,我平安得很。”
郭逸逍又惊又喜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兰道:“我不在这里休息,难道在这里祈福神明吗?”
郭逸逍颇为囧迫的说道:“我担心姑娘遇上危险……”
忽兰道:“你就算对我再好,也是无济于事。”
郭逸逍楞了楞,说道:“我虽然和金丹婆婆无亲无故,但金丹婆婆有恩于我,又把我救出宇文府,你是婆婆的孙女,我为什么不对你好?”
忽兰见他说得诚恳,并无非分之想,竟有点失落,脸上露出愠怒之色,说道:“这么说你对我好只是为了报恩了?”
郭逸逍道:“我当忽兰姑娘是朋友,自是要对你好的。”
忽兰哼了一声,转身回石室去了。
郭逸逍不知忽兰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想去招惹她,便来到另外一间石室,铺了些干草就睡了。
欧阳烈跃出衣襟,说道:“这姑娘有点邪气啊。”
郭逸逍心想:“金丹婆婆身上也有一股奇怪的邪气,应该是习了某种邪门功法所致。”
于是说给了欧阳烈听,欧阳烈连连摇头,说道:“她真的是渺了一只眼睛?”
郭逸逍沉吟道:“晚辈从没讲过她睁开左眼。”
欧阳烈隔了半响,说道:“你得小心提防这位姑娘,否则可没人为我报仇了。”
郭逸逍此时想起报仇之事,不自禁“啊呀”一声,说道:“前辈那晚念的是什么口诀,听了之后,身骨经络似是大不同往昔。”
欧阳烈哈哈一笑,说道:“只不过圣羽天书上的开篇口诀,有炼体锻骨之效。怎么样,是不是妙用无穷?”
郭逸逍忙将自己打败橙魂羽士之事说了出来,欧阳烈听了颇感不可思议,道:“你说你赢了橙魂羽士,是怎么做到的?”
郭逸逍道:“晚辈使的是灵剑决,打败对方的就是玄指剑意。”
说到这里,郭逸逍想起了乌弦乌晓两人,心中升起一丝黯然情绪。
欧阳烈道:“你会使灵剑决?使将出来我瞧瞧。”
郭逸逍当即抽出丈人湖木剑,在石室之中使了二十四招,正是灵剑决的剑法。
欧阳烈不禁喝彩,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剑法却是颇有造诣。我先传你余下的开篇入门口诀,再将灵命吐决传授于你。”
郭逸逍本来就觉得欧阳烈所述的口诀,极其神妙新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自是不会推迟,当即拜了一拜,说道:“多谢欧阳前辈。”
欧阳烈摆了摆手道:“以后你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了,我们结拜成兄弟好不好。”
郭逸逍心中一怔,说道:“这……这怎么能行,我和前辈身份悬殊,不敢当这个兄弟。”
欧阳烈笑道:“没错,你们人界想请我下界都要叩上九九八十一天的响头,身份悬殊确实没错。但我偏偏不爱听这些,我一生立誓不受徒弟,所以你我不能以师徒相称。你要为我报仇,就要学我的功法,非亲非故我也不会尽数全教,是以这个兄弟你是当定了。”
郭逸逍忙道:“不行,不行……”
欧阳烈鼠眉微蹙,怒道:“有什么不行,你若不答应,我就……我就咬你!”
郭逸逍见他露出两颗大牙,虽然做得是凶恶表情,但却有几分可爱,不禁笑出了声。
欧阳烈板着脸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你看不起我这个大哥?是了是了,你一定觉得我现在身板小,滑稽得很是不是?”
郭逸逍忙道:“晚辈不敢。”
欧阳烈哼了一声说道:“我不信,除非你跟我结拜成兄弟,就在登龙面前,你答不答应。”
郭逸逍初时只觉两人地位有异,不能结成拜把子兄弟,但听欧阳烈如此相逼,他也没有好的办法,便答允了下来。
欧阳烈欢喜得回到祭坛,在登龙的雕像前向郭逸逍招手,郭逸逍走了过去,一人一鼠均跪在登龙的面前。
欧阳烈说道:“我欧阳烈虽然变成了老鼠……”郭逸逍道:“小夭是毛丝鼠,不是老鼠。”
欧阳烈道:“我知道,你别打岔!”郭逸逍挠了挠首,不再说话。
却听欧阳烈续道:“我欧阳烈虽然已变成毛丝鼠,但郭小兄弟却不嫌弃,苦苦哀求于我,我见他可怜巴巴,便答应了下来。”
郭逸逍见他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却也觉得滑稽,不由得笑了笑。
欧阳烈道:“别笑,接下来跟我一起念。圣羽苍苍,宗神庄庄,我欧阳烈和郭逸逍结为兄弟,此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若弃誓,叫我天大五雷轰,永世溺在冥河不死不生。”
郭逸逍随他念完,欧阳烈又教了他余下的入门口诀,郭逸逍为人虽然固执,但悟性极高,又得欧阳烈在旁指点,一时转不过弯的地方很快便迎刃而解。
直到中夜,郭逸逍已然可以把口诀尽数背了出来,并依照口诀上的方法练到清晨,这才睡了一个时辰。
当他醒来,却不觉得困倦乏累,反倒极为精神,想必是习练口诀的原故,郭逸逍心中更是欢喜。
这天,郭逸逍和忽兰,还有欧阳烈继续一路向北。
郭逸逍把丈人湖木剑嵌入腰带,骑着骡子走前面。
他不敢和忽兰搭话,就怕又惹她生气,路上徒生麻烦。
这时他想起忽兰在宇文府上一举击溃乌晓,对乌晓临终前所说的话更是大感奇怪,什么黑白双瞳,什么冥界圣女。
还有欧阳大哥的提醒,郭逸逍心想:“难道黑白双瞳说的是忽兰姑娘?但忽兰姑娘渺了一只眼,怎么会是双瞳,这般道来什么冥界圣女更是说不通。”
忽兰见他沉吟深思,还当他是寻思轻薄之策,心中愈发讨厌,横了郭逸逍一眼,说道:“你要是打什么鬼主意,婆婆的幽魂定然不能饶你。”
郭逸逍顿觉忽兰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当下也不理她,心中却是不住的叹息:“忽兰姑娘虽然长得极为好看,性情却是乖戾,将来不知是谁做了她的丈夫,可要受一生一世的苦头了。”
两人偶尔说上两句话,却都是蜻蜓点水,反而渐渐变得疏远。
郭逸逍也不放在心上,暗道:“只要把忽兰姑娘送到章君仪的面前,我这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习这圣羽天书的口诀,那也无忧无虑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