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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一次远行

我“初三”毕业那年暑假,父母让我去看远在百里之外的二姐和姐夫。姐夫是小学教师,在我们县东部山区的“石门东”村教书,姐姐也跟随住在那里。从小到大,我还没单独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用父母的眼光看我都十七岁了,按他(她)们小时候的经历应能支门过日子了,去百把十里地以外的地方丢不了。我自己也想试一下,看我有没有这个胆量。

我骑自行车,按一小时走二十里路算,路上五个多小时就够了。于是选个日子,一早太阳还未冒红,庄稼还带着露水的时候就动身了,父母说早点走趁天凉快好赶路。其实真的要动身了,这一百里路到底多远,我能不能骑得动,内心还真有点犯合计。但既然已决定了,我就上路吧。这条线路事先已设计好了,从家到盖州县城,从东关出去,先打听从县城到石门东必经之路“高屯”这个地方怎么走,走到“高屯”再问“石门东”怎么走。

从家到县城这三十里路,有二十多里是“官道”(我们那时称公路为官道),所以走得比较顺利,但到县城时太阳已老高,气温升上来了,我想我那时已浑身是汗了。这个县城我小学毕业照相时来过一次,至于“东关”在哪儿,我当然需要问。城里人多,还要问路,所以我只好推着车子走,一切还算顺利,我没费周折找到了东关,上了去“高屯”的路。离开县城就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路,而且是迎着太阳走,这只是走了全程的三分之一,我想慢点骑,别累大了把腿累抽筋就糟了。这条路是乡村路,骑起来自然就慢了一些。我边骑,边安慰自己不要慌,慢慢走。“高屯”离县城可能有三四十里路,骑了一个多小时,听路上人说离“高屯”不远了,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果然没骑上半小时“高屯”就到了。“高屯”是县城东部比较大的一个镇,有邮局、供销社什么的,我可以在那里吃点东西,歇歇腿,“休整”一下了。一问下段路大约还有四十里路,这时太阳已高悬当头,有些毒巴巴地晒人了。这段路上有一段小插曲让我费了些时间。那是过“高屯”不久,走到一条大河边没路了,我看到对岸有路的接口,但这河有多深我不知道,我想等有过往行人走时我再走。但这已是进入山区,行人少,路旁地里的庄稼被太阳毒晒,散发出一股油渍渍的气味,树上的蝉也“吱—吱”叫个不停,我的耳朵里也开始嗡嗡地响(上火了)。等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也见不到一个人影,那时我不会游泳,也不敢贸然下水试试深浅。俗语说“近怕鬼,远怕水”。在陌生的地方因不知底细,不知水有多深,所以见水就有恐惧感。这荒郊野外一个人也没有,我真的有些心慌了。但毕竟是十七岁的小伙子,有点方刚血性,我当时想,这既然是条路,就说明人和车可以过去,于是我不再等,卷起裤腿,扛起自行车,对准对岸的路口一步一步往前趟水走。还好,最深的地方就是膝盖那么深,我一步一步趟过去。总算过去了,我放下车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剩下的二三十里路程,很少碰到人,因为夏天中午人们都歇晌了。我是如何到姐姐家,他(她)们是如何迎接我的,我已记不太清楚了。但那天因为在县城问路和在河边等过往行人这两项没计划在内,我到姐姐家可能已经过午了吧。

“石门东”是个小地方,大名叫石门岭,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条大河从崇山峻岭间由东向西,河两岸是突兀高峻的大山。石门岭就是这条大河经过谷底最窄的地方,因为有半个山磊延伸到河中,先人要经过这里,只能在这个山磊上凿开一条道,远看就像从巨石中凿开了一道门,因此这个岭叫石门岭。其东边的村子就叫石门东。姐姐家租的房子在一个四合大院内,它坐落在山脚下,正屋的最西头两间房就是姐姐家。后窗外不到十米就是山,需仰脖望山顶。出了大院就是一条哗哗流水的大河,所谓“石门岭”,就在大门的西南角河的对岸,这是块风水宝地。

我在那里大约住十天左右,那里一点工业也没有,水是清清的,空气是新鲜的,大山里的人民风纯朴,真的有回到大自然怀抱的感觉。回去的路自然轻松了许多。若干年后,我才知道姐姐、姐夫对我这趟远行是非常挂念的。我走后,姐姐呆呆地坐在家里,流着眼泪,很怕我路上有什么意外。那时回到家只有写封信给姐姐报个平安,但一封信需要三五天,不知姐姐那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让青少年出去闯一闯是好事,是锻炼,是增长胆量与才干的好机会。正因为有了这个“百里”之行,我对以后千里之行、万里之行就有了思想基础。我第一次单身赴加拿大去探望女儿,需在韩国汉城换机,我一句英文不懂,就凭小女儿给写的几个“英文”问路条,我就去了多伦多。一个人远行,对于思考问题,对于开发自身潜力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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