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进来。”
“边关来报,距此三百里,与东秦接壤的从岭关外,集合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初步估测可能是东秦来犯。从岭关统领黄兴上书向朝廷求助,经过我军驻扎地,前来求援。”
“我说这东秦又来凑什么热闹,这落井下石的如意算盘未必也打的太响亮了些。”王子乔豁然从石椅上站起。
我将用来捂手的茶杯放置一旁,“再探。”
“是。”
“玄机,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这本来好好的,马上就可以班师回朝,享受犒赏三军的荣耀,这倒好,被东秦这么一搅和,恐怕我们得东行,直接赶往从岭关支援。”
“凤非离不比凤非逸,他登上皇位,在四国来说,是个危险。东秦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趁着北钺内政尚未夯实之时出战,最为合适。”
“话是没错,只是……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
我着急吗?我急也不急。之所以“急”是因为,我本性寒,难忍这刺骨的寒冷,独属于边关才有的冷;又不“急”,是因为我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半月前,他已顺利登基称帝,紧接着,纳妃,封后,后宫三千……如果我一旦回去,他倘若真如我所说的故事那般要求,我又该如何抉择?会不会像那名奇女子一样毅然决断?
“报——前方探子来报,大军还在不断逼近从岭关,而且,而且是东秦的无字黑白旗!”
黑白旗吗?曾听父帅提起过,放眼四国之内,唯有一人,会使这无字黑白旗——飞将倾天城!
我眉头拧起,“传令下去,全军向从岭关出发,骑兵队随我速速赶去,最迟明日清晨,必须抵达从岭关,其余士兵日夜兼程尽快赶往从岭关。”
“玄机——你怎么了?”
“黑白旗,只有东秦倾天城会用。所以,主帅一定是他,看来东秦这次的确下了重注,一夜,但愿从岭关的守将能再坚持一夜!我们必须在从岭关破关之前赶到,如今的形势比我想象中严峻得多。”
一袭白衣,风尘仆仆,自马上翻身而下,尚未来得及多作休息,便即刻赶往城楼,一个四十多岁的结实汉子忙迎接上来,未至跟前,双手抱拳,单膝下跪,“从岭关守将黄兴叩见月大人。”
我伸手将他扶起,“以后便唤我公子月即可。”
“是。”黄兴站起。
“如今战局如何?”
“凌晨时分,敌军曾有过一次突袭,幸好守城的士兵及早发现,城虽未攻下来,但是我军奋死抵抗,死伤无数。”见黄兴一脸伤痛,恐怕城内此刻已无主力可派。
“为何到现在才上报?敌军军临城下才上报朝廷求援?你知不知道,这从岭关的重要性,从岭关接壤东秦,乃是东秦入我钺国的必经之路,一旦这从岭关破了,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攻打启都亦不无可能。你身为从岭关统领,在其位,而不谋其职,竟然任由东秦的大军抵达从岭关而无视其利害关系。”
“是,是……”黄兴频频拭汗,面露愧色。
“我要原因!”
“是,是敌军太过狡猾,这东秦大军集合从岭关下,之前也有,只是边关的军队日常操练而已。每每距离从岭关300里左右时,下官刚要上报朝廷时,他们便停下来了,下官只好作罢。如此这番,来来回回,也有好几十次,下官渐渐也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待探子再报时,东秦的军队竟然只有100里距离。”
我冷笑,看来这东秦打着北钺的主意已有一段时间,竟然用这招来麻痹敌人。那黄兴又岂是飞将倾天城的对手。
“传令下去,全城紧闭,城内百姓警惕,如发现城内有生人面孔,即刻上报官府,凡经发现给敌军通风报信者,杀无赦。”
“是。”黄兴正要转身下去。
“回来!还有——”我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在城内大贴告示——如果从岭关今日在我手中破了,我必在敌军进城之前,坑杀百姓,焚城毁家,来个鱼死网破。”
“这——”黄兴略有犹豫。
“还不快去!难道你还在等倾天城攻城?!”我厉声喝道。
“遵命。”
如今大军还未到,只有为数不多的骑兵团可以抵挡一阵子,倾天城有备而来,要撑到明日午时,着实不易。现如今只有断了城内军民的后路,一招破釜成舟,昭告众人惟有奋死抵抗,才有一线希望。
“契烈,让人在城楼上布满弓箭。把我的旗挂上,挂满城墙。”
“是。”
“将军,你看城墙上,那是什么?好像是一枚茶花。”副统领王烈手指从岭关城墙上随处可见的大旗,与其说它是一面大旗,倒不如说,它只是画者随意两笔勾勒而成的山茶花,看得出那画画之人也是随性之人,仅一朵山茶花足以窥的半壁。
那一泓下深不见底的凝眸微微拢起,凤非离的军队正在千里之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从岭关,眼前的旗帜也着实诡异,那一抹淡色随风乱舞,在红霞笼罩的夕阳余辉下,说不出的魅惑。
“将军,我们现在进攻?”
“慢着,再等等。”
“报——将军,从岭关城墙上布满了弓箭,好像早有埋伏。”
“好险,差点就中了钺国人的圈套,多亏将军及时制止我。”
倾天城轻簇眉头,难道说援军已到?不可能,这次行动极为机密,为了这一天,也准备了良久,凤非离不可能未卜先知,那眼前的场景,只有可能是障眼法。一丝骄傲的笑意呈现眼前,“王统领,吩咐下去,让人上前叫战,我倒要看看,钺国的这套障眼法还能撑多久。”
“骁兵队副将擎炎愿意征战。”一个粗壮的汉子率先站出来。
倾天城打量了他一番,似是满意,轻点头,允他出战。
“钺国的胆小鬼,还不速速出来拜见你擎炎爷爷我。如若投降,我兴许还可以饶你们一命,不然,我必要杀个你片甲不留!”擎炎一身铁盔,身形似虎,气势十分骇人。
见无人应答,他扯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的话甚至不堪入耳。
契烈愤愤不平,身形一动,刚要转身下城楼。
我轻轻地扯住他的衣袍。
“公子月,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如今人都指着我们鼻子骂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就让我出战会会他吧。”
我唇角微笑,手却未送,淡淡道,“该出战,但不是你。”
首战,鼓舞士气之战,亦是为了迷惑倾天城而战。
眼前的人轻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眼马背上那个矮小的身躯,嗤笑道,“呵呵……我以为钺国的守将有多厉害,原来是个没有断奶的娃。”
“来者何人?”我问。
“飞将军手下骁兵队副将擎炎。小娃,你最好记住你爷爷的名字,不然去了阎王那里,也不知道该告谁的状。”
我轻挑着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再望向远处那个火红色的挺拔身影,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倾天城,既然不信,何必派个副将前来送死,我要让你后悔。
“驾——”那个魁梧的身影紧握手中的矛,驱马怒冲上前。
我双目炯炯不离那人半分,明晃晃的阳光刺眼,一道身影突然一跃而起,与之擦身而过,倏然回身,锋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刹那间,周围突然出奇得安静,仅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啪——”灰色身影摇摇欲坠,终于,一头栽进草地——可怜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头颅被生生的割下。
“阿——擎炎将军死了……”
“擎将军的头被一招砍了下来——”
“他是怎么出手的?一眨眼的功夫,居然……”
东秦的士兵开始骚乱起来,窃窃私语。
远处那个人的眉头簇紧,难道说凤非离的大军的确已到?决不可能这么快,但是,眼前——擎炎的武功不弱,却被那人一枪毙命,他再次抬起眼打量那个人。
一袭白衣,一枚茶花,虚无缥缈,遗世而独立。风轻撩着他的衣袂,让人浮想联翩,他虚幻地不似凡人。
淡然一笑,似曾相识,仿佛令天地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