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谋士,郦食其尽心尽力为刘邦四处奔走,希望用结盟的方式壮大刘邦的力量,他自己也用身家性命担保自己许诺的真实性。这种重信用的气节,是他身上的闪光点。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位。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即使在外交上再重信义,也抵不过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他为刘邦赢得了齐国的支持,但是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刘邦大军之下的小草一般,完全由刘邦和他的大将们掌握,又怎么能有以个人名义守信的权利呢?所以,韩信单方面撕毁信约,牺牲了他的生命,他自己也为了守信而至死不悟。
其实,在临死之前,他完全有可能转变自己的命运,并且守住信义,只要他坚持与齐王一起去面见刘邦陈说利害,事情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以为自己守得住,不相信韩信会做出背信之事,这正是他的悲哀。
学
儒家的理想是“立德、立功、立言”,其中,著书立说排在第三位,可见对学说和文章的重视。在一个人要做一生中最大的抉择时,是入仕建功还是退而讲学,往往成为令许多人困惑的问题。王阳明在为官失意之时转而钻研哲学,终于开创了阳明心学一派,成为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韩非在治学之余,想要治国平天下,结果被李斯陷害而死在狱中,他学说的精要之旨也因此而不传。
在治学还是做官两难选择的收官时期,甘于清贫与寂寞,去专心治学,将自己的思想和学说流传后世,是有强烈的人文关怀者的志向。
孔子退而讲学终有大成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大教育家孑L子,就是在政治上不得意之后转而研治学问、教授弟子的。孔子是鲁国人,但是在鲁国被奸臣排挤而不得重用。他周游列国,游说各国君主,希望他们实行周代的仁政,可是春秋时期的各国忙于争霸,对孑L子的说法根本不予理会,孔子一时困顿,还曾经在游历的路上几乎丧命。
政治上的失败,生活的贫困,一度让孔子不能自拔。他已经步人了人生的收官之时,是重整旗鼓再次从政,还是退而专攻学术,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经过反思,孔子觉得自己之所以在政治上失败,完全是社会上缺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当政所致,所以他决心广收门徒,弘扬自己的学说,以期日后能够有人用它来安邦治国。
孔子的时代,周王衰微,礼崩乐坏,《诗》《书》也缺失不全了。孔子探究夏、商、西周三代的礼仪制度,编定了《书传》的篇次,上起唐尧、虞舜之时,下至秦穆公,依照事情的先后,加以整理编排。孔子考察了殷代继承夏代对礼仪制度所作的增减之后说:“周代的礼仪制度是在参照了夏代和殷代的基础上制定的,多么丰富多彩,我主张用周代的礼仪。”由此编订了《书传》《礼记》。
孔子曾对鲁国的乐官太师说:“音乐是可以通晓的。刚开始演奏的时候要互相配合一致,继续下去是节奏和谐,声音清晰,连续不断,这样直到整首乐曲演奏完成。”孔子又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之后,就开始订正诗乐,使《雅》《颂》都恢复了原来的曲调。”.
古代留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篇,到孑L子时,他把重复的删掉了,选取中合于义的用于礼义教化,最早的是追述殷始祖契、周始祖后稷,其次是叙述殷、周两代的兴盛,直到周幽王、周厉王的政治缺失,而开头的则是叙述男女夫妇关系和感情的诗篇,所以说,《关睢》这一乐章作为《国风》的第一篇;《鹿鸣》作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为《大雅》的第一篇;《清庙》作为《颂》的第一篇。三百零五篇诗孔子都能将之演奏歌唱,以求合于《韶》《武》《雅》《颂》这些乐曲的音调。礼乐制度从此才恢复旧观,孔子也完成了被称为“六艺”的《诗》《书》《礼》《乐》《易》《春秋》的编修。
孔子晚年喜欢钻研《周易》,他详细解释了《彖辞》、《系辞》、《卦》《文言》等。孔子读《周易》刻苦勤奋,以致把编穿书简的牛皮绳子也弄断了多次。他常常慨叹地说,如果能够多活几年,对《周易》的文辞和义理就会充分掌握和理解。
孔子用《诗》《书》《礼》《乐》做教材教育弟子,就学的弟子大约在三千人,其中能精通礼、乐、射、御、数、术这六种技艺的有七十二人。至于像颜浊邹那样的人,多方面受到孔子的教诲却没有正式人籍的弟子就更多了。
孔子教育弟子有四个方面:学问、言行、忠恕、信义。为弟子订了四条禁律:不揣测、不武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他认为应当特别谨慎处理的是:斋戒、战争、疾病。孔子很少谈到利,如果谈到,就与命运、仁德联系起来。他教育弟子的时候,不到人家真正遇到困难、烦闷发急的时候,不去启发开导他。他讲出一个道理后,若是弟子不能触类旁通地推演出类似的道理,他就不再重复讲述了。
像孔子在处于人生的紧要关头时,及时作出选择,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在治学上,开创了儒家学派。后来,他的门人终于以儒家学说打动了皇帝,使儒家思想成为中国长达两千年的统治思想,孔子的成就不可谓不大,他在人生收官时刻的转型也可称得上是十分成功的。
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说的正是人和人之间因某种关系而结成集团的原则。一个人无论声名再显赫、家族再庞大,如果不存在于一个政治集团之中,要有所作为也是很难的。而一旦置身于某个集团,在为自己打算的同时,也要为集团日后的生存和发展考虑。集团的生存和发展,往往依赖于对某个政治机会的把握,具体而言,就是在处理某个重大政治问题时所采取的态度,这正是集团命运的收官。
牛李党争得失两不全
唐代牛李党争导致的政局混乱和最后两党的两败俱伤,就是在收官时出现重大失误的结果。
唐宪宗元和二年(807)李吉甫为相,主张以武力制裁藩镇。次年,在科举考试时,进士牛僧孺、李宗闵等指出李吉甫此举误国。李吉甫知情后向皇帝哭诉,其子李德裕对牛僧孺等人也颇为不满,牛、李开始结怨。
后来,牛僧孺和李宗闵结成一党,而李德裕和李绅、元稹等结党,在朝中都形成了很大的势力。牛党主要领导人有牛僧孺、李宗闵、李逢吉等。李党主要领导人有李德裕、裴度、郑覃、李绅等。李党人以出身大家族的官僚为主,牛党人则多为进士出身。当时两党所争的只是宰相之位和在朝中的发言权,没有过激的行为。
穆宗时期,有一次科举考试时,主考为牛党中人,考试后有考生对结果不满,穆宗决定复试,结果李党中人充任考官,将考试结果完全改变,皇帝因此处置了牛党的一些官员,引发了两党矛盾的公开化。
平心而论,牛党利禄心较重,不得志时尽力钻营,得志时又要排除异己引进同类,在政治上难有建树。李党具有事业心,对内对外都有政绩表现,但为求得建功立业的机会,又不得不以击败牛党为先决条件,所以两党都难免意气之争。牛党假公济私,李党也以牙还牙。
李党主张强化中央的权力,对内部的藩镇和国外的外患都主张用武,以求实现重振帝国权威的理想。牛党为实现他们把持政权过太平生活的追求,对内对外一概主张息兵和平。这种旨趣上的背离,加上他们之间的私怨,使两党处于水火不容的敌对状态。按说,他们作为国家大臣,不应该以国家大事为儿戏,在重要问题出现时应该以大局为重。其实不然,两党往往是抓住重大问题攻击对方的政治主张祸国殃民,将国家和人民丢开而在萧墙之内大动干戈。
穆宗时,因为宦官之间的内部斗争,使牛党得势。李逢吉就请穆宗引牛僧孺为相,合谋倾轧,将李德裕贬为浙西观察使。一时牛党把持朝廷,李党多被排斥在外。翰林学士李绅被贬为江西观察使。裴度出任山南西道节度使。穆宗死后,太子湛继位,是为敬宗。敬宗即位后,觉得李党成员比较有政治才干,便着意扶持李党,下诏封裴度为宰相,牛僧孺因为做宰相而无政绩,被贬为武昌节度使,李逢吉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敬宗在位仅二年,就为宦官所杀。文宗即位。文宗恭勤宽俭,却优柔寡断,遇事不能决断。李德裕在浙西政绩过人,文宗将他升为兵部侍郎。李宗闵得宦官之助做了宰相,又把李德裕贬出,推荐牛僧孺为相,二人合作,将李党人员全部逐出朝廷。
李德裕到成都后治理有方,南诏、吐蕃都向他表示臣服。文宗让百官集议,大家多认为李德裕有功。在这样的关头,牛僧孺反倒表示唐与吐蕃正在和好,李德裕的做法可能会激起吐蕃的不满。文宗竟然听信了牛僧孺的话,后来又后悔了。把牛僧孺贬为淮南节度使,任李德裕为宰相。李宗闵也被罢相,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党复转优势。
在关乎国家利益的问题上,牛党居然还要借机攻击李党的作为,这种政治行为过于龌龊,虽然表面上是可以维护党派的利益,但是只要统治者有所察觉,就会给党派带来灭顶之灾。这样的时候,正是党派的收官时节,只要稍微在党派私利上退让一些,不但可以赢得皇帝的青睐,而且还有机会化解两党以前的冤仇。可是牛僧孺不但不这样做,反而变本加厉,才会导致牛党的集体被贬。文宗后来就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才迁怒于牛党中人,把他们贬向外地,这只不过是轻微的惩罚而已。
但牛党对李党的攻击并未停止,杨嗣复、李旺相继为相,牛党又转盛。文宗时常感叹说:“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
文宗死后,武宗即位。武宗因为他继承皇位时曾经被牛党阻挠,再次任李德裕为相。不久,又以李党的李绅为相,牛党的李宗闵、牛僧孺或贬或废,李党全胜。李德裕便追论牛党与昭义交通养蓠成疸之罪,终于贬牛僧孺为循州长史,李宗闵长流封州,李党全胜。宣宗时,牛党白敏中抓住机会,排挤李德裕,将他一贬再贬。而此时牛党领袖牛僧孺也已经死去,牛李两党都失去了对中央政权的控制。牛党、李党终致两败俱伤。
从两党开始结怨起,前后历经四十年。两党的人士,因精力多用于排挤异党,对国家政治大事不能专力。在一个又一个国家危急的关头,他们不但不化解宿怨齐心合力、共同尽忠朝廷,反而互相攻击、忙于内耗,使唐朝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他们自己也在无休止的争斗中同归于尽,为后人所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