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东摸摸周小荮的头发,“咄。命好的那个是我才对。至少没有一辈子只做寄生虫。”
周小荮微微一笑,“一辈子只懂得吃喝玩乐也没有什么不好。”
章学东道,“有你在身边更好。”
许凝摇摇头,喃喃道,“哎,少在我面前这么恩爱……受不了,我走了。”
刚站起身来,一个女孩蓦然直冲冲地撞了过来,许凝猝不及防,顿时被大力撞倒在椅子上。
几人都吃了一惊,周小荮刚要开口,那女孩已然拿起桌上杯子,径直朝周小荮泼了过来。
许凝大惊失色,眼看那女孩还趁势要上前搧周小荮耳光,立刻抬手将女孩的手一把抓住,厉声道,“喂!你干什么!”
刹那间看清楚女孩面孔,失声道,“曾家念?!”
章学东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喝道,“曾家念,你有病啊!要发疯上别处发去!”
曾家念毫不退缩,怒瞪着周小荮,恨道,“周小姐!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在这个世上,爱情从来就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东哥的妈妈,被这个为了爱情不要父母的不孝子气得住进了医院?听说她昨天还给你打电话了,希望你能劝劝东哥去看看她,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东哥爱去哪儿是他的自由,你没有义务要帮忙她劝东哥!伯母一直到现在,一点都没吃!打电话给东哥,东哥也不肯接……”曾家念冷笑起来,“什么爱情这么伟大?竟然连自己的妈妈都弃之不顾了?”
章学东大吃一惊,急道,“什么?我妈妈怎么了?”
周小荮也惊愕不已,“我不知道伯母病了……”
曾家念手指着章学东,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妈妈,现在,立刻,马上跟我走!”
章学东道,“我们走!”
心头着实惶急,抓住曾家念手臂就走。
快出门,曾家念才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冲周小荮一笑。
许凝看在眼里,不觉打个寒噤,“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东哥的妈妈,真的病了吗?”
周小荮神思恍惚,喃喃道,“我不知道。”
许凝安慰道,“东哥紧张妈妈,顾不上跟你说再见,没什么……你别计较他。”
周小荮勉强一笑,低声道,“放心,我不会的。”
她一向自信于自己的理智,多少人夸赞过她,年纪轻轻,就拥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与智慧,她嘴上谦虚,心头却一直引以为傲。
但此时此刻,她却陡然发现,那所谓的理智完全不堪一击,她心头蓦然恐慌无比,他就这么走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理解他,体谅他,告诉自己他不过是着急自己的妈妈,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那不安的感觉,潮水一般涌来。
仿佛他这一走,她好像就永远地失去了他。
还不能让许凝担心。
她十分镇静地用纸巾擦拭头脸,扬手叫服务生,“我有点饿,需要吃点东西。小凝,你呢,吃点什么?”
“嗯,我也很饿。不过这咖啡厅没什么太好吃的东西,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许凝示意服务生下去,握住周小荮的手。
周小荮没拒绝,顺从地跟随着许凝走出了咖啡厅。
“还有,明天我陪你去找陆医生。”许凝扬手叫出租车。
周小荮有些失笑,“我从来都没想过,你有一天还可以像姐姐一样唠叨我。”她停顿一下,‘“听着怪不习惯的。”
许凝抱怨道,“你一向小瞧我。”
她吩咐司机去N城最著名之N城大酒店。
司机听了,不由得自后视镜多看她俩几眼。
也是。N城大酒店什么地方什么消费水准。周小荮轻声道,“小荮……”
许凝道,“闭嘴。”又道,“又不是没钱。”
其实还真没钱,但幸好有沈承泽的附卡。
抵达N城大酒店,时间还早,但服务生极其礼貌地把她俩拦在了门外,“不好意思,您有预约吗?”
许凝心里嘀咕,什么破地方,还预约。
服务生态度谦恭,“抱歉,我们已经席满。如果您没预约的话……”
周小荮开口道,“好了,小凝,我们换个地方好了。”
许凝偏偏来了劲,“我今天非要在这儿吃饭不可。”
拿出手机就拨给沈承泽。
“我要去N城大酒店吃饭,服务生拦着不让进。”电话一接通,她就气哼哼地道。
沈承泽愣了一下,“你等等。”
许凝挂了电话,得意洋洋地道,“等一会。”
周小荮细细看她一阵,说道,“你好像比我还生气。”淡淡地笑了一笑,“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说话间,已然走过来一个领班模样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询问,“许小姐?”
许凝用鼻子唔了一声。
“需要不需要给您安排间厢房?”
“不用!我喜欢坐大厅!热闹!”许凝硬邦邦地道。
咄,刚才还说已经席满,这会儿连厢房都能提供了。
男子摆一个请进的姿势,“请跟我来。”
许凝挽住周小荮的手臂,“走,我们进去!”
待得坐下,另有服务生即刻送上菜单来,许凝也不接,只道,“你们酒店的特色菜全上。”
年轻男子微一斟酌,说道,“这样,许小姐,我为您点单可好?”
男子的态度终于让许凝心头舒服了几分,便缓和了表情,也客气起来,“那就谢谢了。”
年轻男子微笑着退下去。
服务生体贴地送上茶来。
“这是上好的金花茶。”服务生介绍道,“沈先生说,他晚一点到。”
许凝呆了一下,看着周小荮,“我有叫他来吗?”
周小荮道,“多体贴的男人,你不叫,他也知道来。”
许凝泄了气,喃喃道,“我想离他远点儿。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捅我一刀。”
周小荮道,“你如果不爱他,就不会害怕他捅你。这世道,利益至上,人心难测,谁捅谁一刀,又有什么稀奇的?你这么害怕,那是因为如果是他捅的你,你会伤心至死。”顿一顿道,“因为你爱他。”
许凝稍坐正身子,吸口气,“好吧。周大专家,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我会慢慢地,努力着不爱他。这样,他就不能伤害到我了。”
周小荮笑了笑,正要再说,一瞥眼看到熟悉人影,不由得低笑一下,轻声道,“喂,咱们的姐姐来了。”
许凝一怔,“什么姐姐?”
转过身,循着周小荮的目光看去,金美丽一身贵妇打扮,手挽着沈承霖走了进来。
许凝眼珠子一转,顿时扬起手来,小声轻呼,“霖哥!美丽姐!”
金美丽听得叫声,看过来,发现是许凝与周小荮,顿时面色大燥。
沈承霖倒是神情自若,笑盈盈地走近来,甚至还慈爱地摸了一把许凝的头发,“凝妹妹也来吃饭啊。”
许凝眨巴着眼睛,笑道,“霖哥,你动作还真快,这就和我们美丽姐成好朋友了。”
沈承霖面不改色,淡淡笑道,“原本就认识嘛。工作上还常来常往的……”
许凝装模做样地点点头,“也是也是。”侧一侧头,又道,“美丽姐看着强悍,私底下脆弱得很,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儿。”
沈承霖似笑非笑看一眼金美丽,答道,“师姐很脆弱吗?我怎么没觉得?”
金美丽暗暗剜了一眼许凝,强笑道,“别听小凝胡说。”
沈承霖道,“我看小凝也像在胡说。美丽姐强着呢,你们认识不久,不了解。”
金美丽的笑容僵住了。
周小荮赶紧道,“喂,许凝,你废话真是多!你让美丽姐好好吃餐饭怎么了?愣得紧拉着说个没完没了的!怎么这么不懂事!”
许凝顺势下台阶,“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霖哥,你们随便。”
沈承霖笑一笑,“改天再请凝妹妹一块坐。”
许凝道,“好好好,不客气。”
沈承霖挽着金美丽转身走。
良久,才极轻地哧一声笑,“怎么,这就难受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金美丽漠然地道,“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听她语气不对,沈承霖不由得侧过头,细细看了她一眼。半晌,笑了起来,“妆好像有点花,去洗手间补补吧。”
金美丽心不在蔫地哦了一声,松开沈承霖手臂,循着洗手间而去。
进了洗手间,脸上的表情才全然垮了下来。打开水龙头,听着哗哗水声,不禁发起呆来。
睽别多年,她觉得她已经完全不能了解当年爱过的那个少年了……从前的他,对她一心一意,百依百顺,她再无法无天,他也只由着他。
想到这里心就发疼……他曾经那么爱她。
她将手洗了又洗。
她不怪他。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会怪他。
只是……会有些难过。
自从她搬到他家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变得更亲密一些,他就睡在她隔壁的房间,但没有一次试图亲近过她。
他有时候回家得早,与她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并没什么话。有时候也晚归,她总等着。
她其实饭做得不好,但好歹也会弄一点。一个人住的时间长了,多少会弄点。
沈承霖从来不会提意见。她做什么他吃什么,结果她完全不清楚他爱吃些什么。
她没有指望过他还对她存有几分余情,但她心里总还是雀跃的。这一生,活到这一把年纪,她就只爱过这么一个男人,只经历过这么一个男人。
说出去可能还会遭人笑话,她看上去不像是这么专情与迂腐的人。
乍然重逢,狂喜多过了所有别的……她完全也可以冷淡地将他拒绝,像从前那样狠下心来就行。
但她没有。乖乖地,顺从地照他说的做了。
心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最后受伤的那个会是自己,但仍然暗自欢喜着……
每天都能看到他,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她受之如饴。
早上连牙膏都替他挤好。
今天晚上,他突然说,要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
她十分敏感地觉得了他的语气不对,一颗心突然不安起来。
她关掉水龙头,往脸上补了些粉。
镜子里的她看上去有些苍白。
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努力地微笑一下,这才走出门去。
刚走进厢房门口,便呆住了。
沈承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脸上半分妆容都没有,两人不知道正说着什么,笑意盈盈。
女孩微仰着头,含笑看着沈承霖,眼里的爱慕遮也遮不住。
金美丽如被重锤击中,一时间胸闷无比。
沈承霖一瞥眼看到她,眸光一闪,笑道,“来,给你介绍。我师姐,金美丽。这位,马芸小姐。”
马芸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乌闪乌闪地看着金美丽,嘴角含笑,“金小姐,你好。”
金美丽极努力才挤出一个笑容,“你好,马小姐。”
沈承霖十分亲切地解释道,“马小姐是小马的姐姐。承泽的助理小马。”
金美丽牵动着嘴角,“哦。”
她不知道沈承霖什么意思,但心情一下子败坏下来。
“师弟,你是你的朋友吗?”她笑着问道。
沈承霖柔和地看一眼马芸,并不做声。
马芸脸上顿时飞起一片嫣红。
金美丽侧一侧脑袋,非常仔细地看了一眼马芸,十分真心实意地赞道,“嗯,不错,和你很配。”
又笑,“你们聊。我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