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欣喜于两颗心的撞击爆发出来的美丽,在心中
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是的,这不是幻影也不是瞬间而是唯一的例外,
是真实的永恒。
·1·
蓝竹妡说,妓女出卖的是身体,而我出卖的是灵魂。
我在一次一次的意淫,幻想自己在众多男人的撞击下发出快
乐的叫喊,并且无条件的将这一切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一边裸着身体触摸着键盘营造着那种激烈的感觉,一边严肃的构思着如何在文章结尾,优雅地穿上衣服对床上的男人说,游戏就是游戏,输赢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享受的过程。
蓝竹妡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在精神病院了,但是她这句话说得却是很经典。
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蓝竹妡依靠在大门口,她的那些膜拜者,抱着圣经守在蓝竹妡的周围,时不时用他们猥琐的目光剥光我的衣服,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蓝竹妡尖厉的声音是可以刺穿我的耳膜的,总之我身旁的护士说:“石湛蓝,你母亲是一个可怕的疯子。”
我有些不悦,看着这个刚刚进来不久的实习护士,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她只是思维太前卫了,精神病不一定是疯子。”
年轻的小护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也许更多的是悲悯之心,只是,她接下来便不再说话,偶尔再次遇到我时,也只会含蓄地点头微笑,或是远远地便躲开。
我笑,我知道,她一定在想:原来疯子是可以遗传的。
蓝竹妡说:“小蹄子,你来了,你卖的钱呢?”
蓝竹妡的话引来了路过的几个医生对我的窃窃私语和怀疑的眼神,的确,我穿的也是有一点个性,我想最重要的是蓝竹妡口中这个“卖”字让人会想起一个不良职业。
明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我仍是很较真的给她介绍:“妈,你别这么说,你应该问我写的怎么样了?”
蓝竹妡哈哈大笑:“小蹄子,你还知道害羞啊,你就是卖,人家卖身,你卖灵魂。哈哈,你这个天生一张情人相的狐狸精,要不是你卖的灵魂我怎么知道你抢走了世上的男人啊。”
蓝竹妡笑着笑着就开始哭,然后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小蹄子,你抢走了男人,你出卖灵魂。”
那一天,我想过与其这样活生生地被她羞辱,索性就那样被她掐死算了。可是,蓝竹妡却昏了过去。
·2·
2005年的深秋,我在护城河边上找到一所面朝钟楼的房子,不上班的时候,我就蜷缩在家里听歌上网。
夜里,我就关上灯,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发着蓝色的荧光,我像一个幽灵一样疯狂的给我QQ里那项叫疼的一栏好友发着视频请求。我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女人每天骚扰着每个人,一旦有人给我的回复慢一点,我就会觉得绝望,顿时觉得天将要塌下。
我一边绝望,一边冷嘲:“从一开始我就以绝望的姿态进行着,我还怕什么绝望。”
一诺来看过,看见我开着视频对一个陌生的人哭的一塌糊涂,他夺过我的摄像头,“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姐,你不觉得这样就像让自己成为动物园的猴子,你的一举一动都让对面的人一览无遗,何况你总是找那些不认识的人视频。”
我冷冷地转过头不看他,房间里仅有的光芒除了电脑发出的那点微弱外,就是远处钟楼四周灯火辉煌的映射,就这样,让自己在远处的光芒下黯淡的呼吸,也是一种踏实。
“一诺,你不懂,这是一个女人寻求安全感的方式,他们不是我身边的人,他们不会伤害我,但是他们又是关心我的人,我想要的不是去看他们,我想要的就是让他们看着我,让我知道我在这黑夜里有人陪伴,有一双温暖的眼睛在观望着我,提醒着我,让我觉得不再孤单害怕。”
“那你不如找个男朋友,姐,你这样会心理出问题的,你太自闭了。”
“一诺,我想要的就是有距离的温暖,我不要任何接近,我就想要这样他们远远地爱着我,如同我远远地爱着他,只当是彼此深深相爱。这些我视频对面的人,他们对于我的面孔而言,是陌生的,对于我的心,却是最熟悉的。这些,你不会懂的,你没有爱过,你没有伤过,你不会明白。”
“姐,我爱过,我一直都在爱,你……”
“一诺,你走吧,我想要安静。”
一个月后,我的QQ上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你叫什么?”
“我。”
“得到一份真感情真的比中六合彩的机率要小很多吗?”
“哦。”
“你讲话很简单啊,永远都是一个字。”
“对。”
“你做什么的?”
“鸡。”
“你,你真是个疯子,我不是一个无聊的男人,只是对你的资料感兴趣而已,没想到你这么作践自己,既然没诚意,再见。”
“谢谢。”
对话结束,我觉得可笑无比,我是那么渴望有个人和我聊天,因为我寂寞,但是我又在有意无意地抵抗着那些主动送上门来的男人。
我希望自己是个天生的狩猎人,所以我需要主动,不要被动。
关于对“我是做鸡”的这个回答,我觉得回答得真是巧妙之极,杜拉斯那么经典的说,我不是一个作家,就是一个妓女。我想我不是傻瓜,所以和我聊天的男人是个白痴。我一向喜欢聪明的人,尽管我并不聪明。
我那时的职业是一名文字编辑,闲暇期间为了钱写一些风花雪月,变态的情色文章,很多时候我宁愿让自己相信我是一个专业编故事的,闲暇期间为了生存做一份叫编辑的工作。
我在杂志上用的名字很少有人能想得到是我,白云,很纯洁的一个编辑名。晚上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睡衣蹒跚到窗边,看月亮,看星星。
唯独,看不到白云。
我是一个女性期刊的编辑,一个写流俗小说的写手,生活对于我不过是一个生存的素材。
我需要在迷乱的文中用华丽无比的文字讲述一个复杂的故事,点评一场颓靡的爱情,并且在文章结尾处一定是很负责的告诉了读者一个概念。
一定是,爱,若非轰轰烈烈,便是伤痕累累。爱情中间,错的是人,并非本身。
虚伪的女人,我自嘲,谁要是告诉我,爱没有错,我一定会说,花痴才相信。
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骂我太不自重,很可惜,一开始我就提到过,我是个百分之百的情人胚子,哪里有做情人还庄重的?
·3·
我是一个没有面对责任的懦弱者,每每在我失落的时候,我便咬牙切齿地诅咒:今天这一切都是一诺惹的祸,如果不是他,我想现在大约我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如同自己的母亲一样没心没肺,至少我不会这样撕心裂肺地站在漆黑的夜里独自惆怅。
有的画面一旦经过就永远会定格,即使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我,依然清晰记得。
那天,是一切的开始,一个可笑又可悲的开始。
30平米的空间,墙壁被我刷成一堵疼痛的防火墙,忧郁的蓝色混合着狰狞的大红色,偶尔有遗漏的空白地方被我用黑色的油漆重重地打上了感叹号,这就是属于我的世界,我就坐在红色复仇的欲望圆圈里,在电脑上敲打一篇有可能值钱却与我思想无关的文字。
“姐,医生说了,红色会严重刺激人的大脑,长期对电脑也很容易伤害神经,你本来就极端,一天到晚还对着个电脑坐在像血一样的可怕空间里,这样下去,小心你会精神分裂。”
“我喜欢这种另类的空间,让我有激情。你快闭嘴吧,我不分裂,都被你唠叨得分裂了,快走,快走,让我把这个口水文写完,等着拿钱给你小子过生日呢。”
“姐,我……”一诺还要继续罗唆,蓝竹妡尖利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也把我的心脏几乎吼出来。
“石一诺,你给我滚出来……”
我回头看着一诺:“你把老虎惹了?”
“啊?恩?怎么了吗?”一诺一脸迷茫地冲我摇头,看样子他也不清楚,我跟着他一起从房间搭拉着拖鞋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站在客厅双手叉在腰里像个圆规一样浓妆艳抹的蓝竹妡。
“你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昨天给我取回来的礼服吗?”蓝竹妡冲到一诺面前开始张牙舞爪地咆哮。
我这才注意到蓝竹妡的衣服领子超级低,低到只要个子比她高的人一低眼就可以看到她的肌肤,确切的是乳沟。没办法,蓝竹妡只有1米58的身高,那么比她矮的客人几乎是没有的。
今天可是父亲的大喜日子,他辛苦了一辈子,居然临到头混了个厂长,多不容易啊,所以大宴宾客,蓝竹妡更是容光焕发,早半个月就订做了一件旗袍,一反常态对石季守先生温柔体贴。
结果该死的石一诺居然拿错了衣服,刚开始蓝竹妡并没责怪他,反而安慰说:“没关系,不过旗袍也可以穿的,老妈虽然年龄大了,身材还是一级棒的。”
透露下,这个时候蓝竹妡已经四十出头了。
“哈哈哈哈……”一诺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狂笑,“老妈,怎么说我也这么帅,你怎么能让我滚出来呢,滚出来的姿势多不优美,你舍得让你的宝贝帅儿子丢丑啊。”
“少贫嘴,你这个不长记性的混帐东西,你看看,我今天怎么出去见人。”
“老妈,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一诺绝对是个会说话的家伙,我经常会想,要是说他流的是父亲的血吧,石季守老实巴交的,肯定不可能,可是如果他流的是母亲的血,那为什么我没他那么能说呢。
一诺一句话说得蓝竹妡心花怒放,就不再追究了,专心在那里研究如何把那个低领用配饰弥补下。
如果就这样,一切也就结束了,然而,一诺是个多么喜欢表现的男孩,而灾难永远是降临在多嘴的人身上。
正所谓,言多必失。
一诺转身的时候又随口拍了一次错误的马屁:“老妈啊,你的美名真是扬四方啊,昨天我们场子里来了一个老男人,看上去年轻时候是个帅哥,盯着我看了大半天,说我长的真是帅,还问我是不是你的儿子,估计是你的追求者吧。”
“他认识我?”
蓝竹妡跳了起来,一把掐住了一诺的脖子,
我在一旁差点吓傻,因为我猜到了,巧合永远是邪门的,千方百计想逃避的总归是要面对的,一诺说得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爸爸。
·4·
那个时候一诺只有18岁,就跑去夜总会做主管,据说是当时最年轻最帅气的主管,迷倒一大片的公主。
当然这些都是一诺自己说的,每次一诺只要一提起自己长得帅,蓝竹妡就会使出她的杀手锏……
“帅吗?很帅吗?真的帅吗?帅又怎么了,还不是没智商,投胎到我的肚子里,所以说帅是不能当饭吃的,所以……”
“天呢,老妈,你杀了我吧。”
通常一诺会捂着耳朵狼嚎而破门。
可是这一次,蓝竹妡居然是掐住了他的脖子大吼:“你不许告诉他你是我的儿子,你告诉他,我只有一个女儿,叫石湛蓝。”
“可是,老妈,我明明就是你的儿子。”一诺一边用力从蓝竹妡的魔爪中挣脱朝旁边闪,一边不解地揉着被蓝竹妡掐得发红的脖子嘟囔。
蓝竹妡听了他的话,更是像一只发疯的猴子,上窜下跳,气急败坏地抄起一把笤帚就朝一诺身上打:“你这个混帐东西,还犟嘴。我告诉你,我蓝竹妡只承认那个小狐狸精是我的女儿。”
听听,听听,这个就是我的母亲,一边深究我是她的女儿,一边诅咒我是狐狸精。
我在一旁冷笑:“蓝竹妡,你怎么不说我是杂种啊,那样你不是更爽一些。”
蓝竹妡猛地停下了脚步,身体晃了几下,手里的笤帚落在地上,杵在原地发呆,嘴唇微微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一诺趁机逃跑,并使眼色让我逃跑。我依旧冷笑,已经20岁的成年人了,我要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我冷冷地望着蓝竹妡。
“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吗?你只不过是用我来惩罚那个不爱你的男人而已。”
蓝竹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依然没有说话,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之后,我听到房间里传出很大声的摇滚乐。
她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角悄然落下的一滴泪,她为什么落泪?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5·
蓝竹妡说:“你去,去一诺上班的地方,找他。”
蓝竹妡说:“不要放过任何与那个男人有痕迹的过程。”
我斜靠在大厅的沙发上,眼睛眯成一条线,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过来过去的顾客以及服务生。午夜的音乐回荡在这个暧昧的夜总会上空,此刻我知道,我确实像个不良妇女。
外贸店里刚刚淘来的镂空吊带以及眼睛上烟熏色的妩媚,足以使得让路过的男子注目,点燃香烟,我能嗅到他在不远处的气息,我更为放肆地翘起二郎腿,暗红色的长指甲在空中画着圈。
我从不等待猎物自己上钩,我会瞄准了直接捕获。
他叫小齐,貌似比我小一岁,1米78的身高,健康肤色,有点像黄晓明。介绍他的人是这样给我做答的,突然我就想起了:小黄。有点像旺财的味道,我哈哈大笑,不羁的笑容是会引来他的关注,这点我当然了解。做为一个女人,当然清楚在这样的夜里如何运用放肆与放纵,暧昧永远是诱惑的致命玩家,我要的不单只是暧昧。
“如果你只是玩玩,我介绍你们认识,如果你认真,你还是算了……”夜总会的经理经过我身边时,一只眼睛在我身上巡视,一只眼睛在空中飘荡,他忧心忡忡,我乐不开支。
在关于风骚这点上,我绝对是继承了蓝竹妡的优良传统。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吸引自己的猎物。
“看看再说。”我这样回答他,然后起身朝小齐那里走去,女人的性感是要在行走时才能绽露的,我们面对的空间是30平米,在这样一个距离范畴内,男人凝视一个迎面而来的女人腰与胯之间的距离是最为兴奋的,荷尔蒙分泌出来的引诱胜过所有神经亢奋后的直接沟通。
“小黄,我在想象你的手放在我腰间,或者我的手放在你腹部时会是什么过程。”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脖子慢慢探下,他的喉结时而抽紧,一个结实让我想起九月的大红柿子的男人,我哈哈大笑。侧身转到他面前,舌尖企图在他脸颊留下一些痕迹。
他面无表情,也没有拒绝,死死地盯着我,我突然就手足无措,只有一些寂寞夹杂着酸楚幻化成片段慢慢静止。
他像一个人,像蓝竹妡叙述的那个人,那么冷静,冷静的让另一个人义无返顾地焚身。
我那时22岁,不大也不小的年龄,我总是习惯用沧桑来形容我脸上那些脂粉。大概十年后,我才会不施粉黛,即使是在拉丁音乐无休止疯狂的夜晚,宴会上的女人们都学着做霓虹灯下最闪亮的水晶,我却只要做墙角寂寞的一颗。
可是现在,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使命。
开启,只是为了黎明前迎接他一个冰冷而激烈的喘息,那一年,在他寄居的只有一张床的简陋屋子里,我见证了一个女人最原始的转变祭奠。
小齐让我再次遇到了亦薇。
·6·
她,很不小心的抢了我的父亲,我呢,很不小心的夺了她的男朋友,不同的是她是无心的,我是有意的。
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抢和毫无预谋的夺,结果却是一样的。
两个女人之间如果有一个男人牵线认识的话,那么这两个女人就算是朋友也是各怀鬼胎,可是两个女人因为两个男人而走在一起,并且关系复杂到牵扯了亲情,这两个女人肯定是无话不谈,可以达到死党的地步。
就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抢夺里,我和苏亦薇的关系就到了这一步,她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我所有的隐私她都清楚。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后来,有一天,我试图这样来表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我和亦薇去喝咖啡,结果就不小心的碰到了我那深刻的记忆……
那是我遇到小齐的第三夜,我们的唇上满患着酒精味儿,几乎宣泄了所有的郁积,在彼此唇上烙下最惨烈灼热的狂吻。我们把沉重湿漉的气息滞留在床上、地上、沙发上,直把唇间的疯狂在激荡的颤栗中虚脱。在几乎疯狂的宣泄中,在昏沉中,我却发现了,那个塞满欲望的池沼,散发着激动的流淌,像什么植物要蓬勃萌生,但是却无法生长。
我的眼前始终飘忽着太多人的影子,男人的,女人的,让我一方面陷入贪婪的欲望,一方面架空逃离的轩辕。
电话一直在响,没有人理会,此刻我想做的就是堕落,他想做的就是让堕落无法不堕落。
我们努力的迎合对方,却始终无法交融,小齐倒在床上,发出狼一样的嚎叫,我听到一声男人绝望的震动。
“湛蓝,我是怎么了?出什么症状了?”
我深情地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阴冷的月光从窗户斜斜地射穿进来,我依稀可以看到他挫败的瞳孔里同时流露着不安,惶恐,是的,我竟然看到了惶恐,不仅仅是来自身体的惶恐。
或者,他和我一样,不能左右的不光光是身体,还有思想。
“亲爱的,你很好,什么症状都没有,你就是有点累了,好好休息下,明天就会好的。”我像搂着一个吮吸乳汁的婴儿一样,将小齐的头放在我怀里,深深埋葬。
将一个男人埋葬在一个女人的心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我的心里没有他,但是我却要给他一个安息的墓碑。我想,我要的就是让他死在我心里。
亦薇是从天而降的。
就那样抱着小齐在黑暗中静静的像等待昙花开放一样,我们一直没有再说话,等待是一个巨大的葬礼,牺牲着每个人的呼吸,直到礼炮响起的时刻,葬礼才会预告开始或者结束。
我听到了一声叹息,低低的,轻轻的,从客厅的角落传出,那声叹息无奈中又带着欣慰,嘲讽中又带着释然。
我慢慢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溜到客厅,“啪”地一声打开灯,她的背影安静的让人心痛,长长的白色连衣裙裹着瘦削的身体,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她转过身对我轻轻的笑,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长相如此柔媚的女子是谁时。
她和我身后的小齐同时开口了。
“姐姐。”
“亦薇。”
我笑了,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小啊。
·7·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亦薇,她说:“姐姐,我开始画油画了。”
岩石,海水,海苔。
碧绿,深绿,暗绿。
这些是所有出现在亦薇画中的生命体和无生命体,她习惯性地靠在黑暗里看那些路过的人,有匆匆不屑而过,也有故作深沉的,更有静驻不动的。
亦薇的眼神也是不动的,那个静静站在画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齐。
小齐是亦薇的男朋友。
亦薇说:“姐姐,小齐不爱我了,他爱的人是你。”
我想走过去,双腿却不听使唤,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微微的侧脸,看他忧伤的姿态。亦薇常常觉得小齐是忧伤的,包括他拥着她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
亦薇说,姐姐,我已经是凋零的花,而你,石湛蓝正是那新鲜的海苔。
我哈哈大笑:“傻丫头,姐姐肯定比你老了,你才是新鲜的,新鲜的像一汪永远静谧的清泉,不激烈的奔流,却缓缓地前行。亦薇,其实我多羡慕你肤如凝脂的美貌和干干净净的身体。”
亦薇恶狠狠地攥着画笔,重重地在那幅鬼魅样的海苔女人画上打了一个血红色的叉,顿时从女人的脸到胸脯分割成了几小块狰狞的地图,每个地图都是一张精致的樱桃小嘴,从嘴角流出源源不断的血,斜扬上去30度的位置,像在自嘲,又像在倾诉。
亦薇从我身后环抱着我的腰,头枕着我的背,她的温度瞬时冻结了我的身体,那么冰,那么凉,像冷藏多年的雪莲盛开,让我迷恋于这渗透心的冷欲罢不能,她呓语,声音震动着我的身体,顺着我的脉络肌肉,传达到我的耳朵。
“姐,苍老的永远不是年龄,而是心。”
我突然就发现其实亦薇比我更适合做蓝竹妡的女儿,她们内心有着一样的坚韧,一样的疯狂冷静,决绝与伤害,我也具有,却远远不如她们的干脆。
我仿佛看到在海底十一米处,有一个恍惚的影子在抽搐,她的眼泪开始在身体里流动,却不滴下。
亦薇的画室在八楼,她说,她喜欢这个高度,这样远远地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海面。说话时,她的眼前总是飘动着一朵暗紫色的花,盛开,再凋谢。而事实上站在八楼阳台上,除了能看到川流不息的蚂蚁车辆以及层次不齐的楼层外,什么也看不到。
我知道,亦薇爱小齐。一个女人若是真爱了,便不哭不闹,将所有的宽容全部释放,欢喜着他的好,隐忍着他的坏,甚至自以为是的将他拱手让给属于他的幸福。
真爱就是这样无私,然而,真爱的结果就是无情。
因为,我抢走了小齐。
亦薇说:“姐姐,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亦薇一直很安静,有的时候她也许像我的姐姐。
就像我们的第一次相识,她安静地在我的噩梦里寻找仙侣奇缘,幻化一个美妙的魔鬼世界,她单纯地爱着小齐,爱着我,所以她要把自己拥有的每一份同样分给甚至是送给她最爱的人们。
可惜,我不爱小齐,谁都知道,小齐自己也清楚。
·8·
忘记是谁说过的,有时候丢掉涵养也是一种解脱,比如选择发酒疯,当然最好是清醒的酒疯,不能让自己喝得不省人事。
我天生就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我经常这样认为,没有人比我的酒疯发的更好了。
发疯的画面我不想再回忆,只是回忆时让我有些窃喜,我那么肆无忌惮的将爆米花砸到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身上,看他生气又不好发作的表情,看她甩手而去他的尴尬,那几个小时大约是我20多年来最为轻松的时段。
尽管,我的头还在隐隐作痛。
一诺说:“姐,你绝对疯了,你为了沈剑潇喝醉,给小齐打什么电话啊。”
我神秘地冲着他笑,“你知道不,小齐昨天给我打了三个小时电话,有半个小时是在受我的折磨,因为我一直在呕吐,哈哈,他说他三天都不想吃饭了。”
一诺并没有被我的话逗乐,他死死地盯着我,“小齐的电话给我。”
“做什么?”
“给我,少废话,我已经被你搞的很无奈了,我给你说,快点。”
我一边嘟囔,一边给他找电话号码,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给他,他也能从亦薇那里得到,我何苦再被他训斥。
可是我心里却有点慌乱,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于是我又开始口齿不清地在那里叮咛,他在无法制止我的罗嗦时,使出了最后一招,“再废话,以后我不帮你给老妈撒谎了。”
闭嘴,我很自觉的。
我怕一诺给小齐说太多的话,我不爱他,却暂时不想失去他。
一诺扬长而去,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时间,准备赶在小齐起床后的第一分钟给他打电话。
蓝竹妡突然进了我的屋子,她盯着我足足看了五分钟后,冷冷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到底爱谁?
我也搞不清楚了,我一直以为有了小齐后,我已经将沈剑潇不当回事了,因为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宠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可是昨天我居然因为他带了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而失态,搞得酒吧所有的人都给我行注目礼。
“姐,你真的很——丢人。”一诺曾经不止一次地冲着我怒吼。
“我只是太爱他了。”
“那小齐呢?”
“我不爱他,他自己比我更清楚,何况他原本就不是我的男人,他只是我的棋子而已。”
“姐,你真的那么愿意落入妈为你布置的情人陷阱里吗?”
“一诺,我是一个贪婪的人,知道吗?我不但迷恋上幸福,也舍不得陷阱的刺激。”
·9·
“你这样因为他而失态,代表什么?”小齐略显悲哀地眯起双眼斜着看我。
“是的,我是一个贪婪的孩子,有了奢侈还要怀念往事。”
我突然感到眼角的湿润,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出房间擦了擦眼睛,再次进去的时候,我看见小齐坐在电脑桌前,电脑桌是沈剑潇三年前买的,后来居然跟随我跑了三个城市,我一直没舍得扔掉,实际上每次搬家到一个城市所花的搬运费早超过了这张桌子的成本,只是有些皱褶是永远抚不平的,好比沈剑潇,也算一种记忆。
桌子还在,人却已逝。
不想让小齐看到我的异样,趁他不注意从他身后绕了过去,抓起他的手放在我胸前,笑,“我要你。”
以前,我也是这样面对着一个男人,他总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发言。
“龙卷风来临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保护好你的肌肤,因为这是你唯一的资本。我对一个女人说,你可以没姿色,但是你不能没身材,你可以没身材,但是一定要有满足他欲望的肌肤。”
我迎合着他的目光,身体像午夜的昙花迅速展开,当他观赏完毕后,再以凋谢的姿态沉默。昙花只有一现,我却有无数次,只要他要,我就开放。
那个男人有一个名字叫沈剑潇。
可是现在我身上的男人叫小齐。
我想,我要的恐怕不止这些。
眩晕一次一次的袭击大脑,仿佛一场无实物的铜管秀,紧贴着他的身体,我像无骨的蛇缠绕着他,企图让他窒息,我狎意地咋舌,诱惑他一次一次的过线。仍然还是在看他疲惫的疼痛时,我不忍了……
我慢慢从他的身上松开,在他尚来不及调整呼吸的时候,我考虑到底要不要离开。
“小齐,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要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亦薇的男人,就是如此,我只是想要她不快乐。”
· 10 ·
蓝竹妡并不满意我抢了亦薇男朋友的功劳。
她不屑地看着我,“石骅阗那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苏夏自己都找不到他,你以为你泡走他女儿的男人,他就会出现吗?”
我没有说话,而是在脑子里盘算着我该如何将小齐还给亦薇。在这一场一场的游戏中,亦薇是无辜的,不能被牵连进来。
至少,她是我的妹妹。
“石湛蓝,老娘说话,你听到没,在那里给我装什么酷。从老娘肚子里生出来的,还想给我玩花招啊。明天,你给我听好了,明天就去南门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能迷恋小白脸。”
蓝竹妡再一次踢了我一脚,她的尖头皮鞋踢在我光着的小腿上,立刻就破了皮。
我跳了起来:“蓝竹妡,20多年了,你一直以我的母亲自居,可是你什么时候真正的行使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了,羞辱我就是你的责任吗?如果生下我就是你的功劳,那么我还给你,好不好。”
蓝竹妡显然没有料到我能如此愤怒,她张大着嘴不说话。
我瞪了她一眼:“蓝竹妡,你放心,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会做到的,我也很想见到我那个没眼光的父亲,当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能把你的肚子搞大。”
后半句话我的声音很小,蓝竹妡应该是听不到的。
我并不是可怜或者害怕蓝竹妡,我愿意继续去南门为蓝竹妡蹲点的原因在于,我还在想着沈剑潇。
我爱沈剑潇,不亚于蓝竹妡爱石骅阗。在疯爱的比赛中,我和我的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