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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关于小艾的壹仟夜(二)

第五百零零夜

这里有那么一片草原,还有有人低低地笑,那笑声像是窗户上挂着风铃的叮叮声,又像是夏天风吹过草原时的沙沙声,总之是很好听的声音。我张望着头,凝神去听,那个美妙到绝点的声音,竟是从天上传来。我刚要抬头,那笑慢慢地放大了,像渐渐挣脱了嘴唇的束缚,空空的响起,在这草原泛起了可怕的风暴。

我抬起头,看见的是,一指漆黑的光芒从我的胸膛穿过,刺入心脏,随着我的血液流淌到每一个角落,然后在与阳光碰面的瞬间,肆略地从我的身体内里燃烧了起来。

那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火焰。

死亡……回来……了!

那个了字带着可怕的回音在我耳边缭绕着,我几乎是大吼着醒来,原来我做了一个很短的噩梦,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依稀还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股灼热的火焰。

死亡……回来……了!角落里,小哀依然颤抖着,却又像是,是王……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夜

我已经习惯生活于小哀莫须有的恐惧身旁,我看着小哀很有想笑的感觉,她先是很怕,怕得要命,仿佛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可是一段时间以后,她开始慢慢的好转,颤抖渐渐停止了,也不再在半夜鬼魅似的喊叫,死亡……回来……了!大概是在房间里闷得太久,导致她精神上的暂时性崩溃。

有时我想和小哀说话,她也只是很懒散的回答着我。

小哀……我呼喊着她的名字,墙角边就斜落着她的影子,可是小哀却望着那微微明亮的地方出着神。

小哀?我再次呼喊着,伸手去拍她。小哀却忽得回头了,突然笑起来,蓝,你知道么,很快太阳就又会回到这个世上了。

她的笑还是有着沙沙声,有点空灵灵的,但怎么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恩,啊。我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于是我就看着她哼着古怪的韵调从我身旁走过。

原来我叫蓝。我翻开日子本,看见昨天自己写下的话语,猛然惊悟,小哀怎么会叫出我的名字!

第六百六十六夜

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

这天的阳光出奇的明亮,在这六百多个昼夜以来,第一次穿透了那层浓厚而深郁的漫天黄沙,狂风在这一天变成了温柔而轻浮的微风。好象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噩梦的终结点,就是这一天的早晨。

小哀,小哀,快看,太阳出来了。我兴奋地拉着小哀的手来到窗边,拉开了一直垂帘着的窗帘。阳光透了进来,映到小哀的身上,小哀很自然地举起手来遮挡住自己的双瞳。

真好啊,已经多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小哀深嗅了一口,像要把阳光的气味吸进自己的身体,然后她裂嘴一笑,从我身旁快速的走开,回到她喜欢呆着的墙角的一落,默默扳数着自己的手指,一……二……三……她刚数到三,我就听见门外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门开时拖起一连串刺儿的声音,像一个衰老的老人行将就木时骨头摩擦中发出的声音,带着丝丝寒冷的意味。

是玖玮,玖玮的脸色出奇的难看,但我顾不了那么多,重新看到太阳确实让我太过于兴奋,我冲了过去,朝玖玮笑,玖玮,你看,太阳又出来了,狂风也没有刮了,就连那沙子也消失了,我们活下来了。

玖玮站了一会儿,她好象在大口的喘气,回光反照……

回光反照?我的脚步迟钝下来,终于慢慢地停住。我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原来这只是回光反照,瞬间烟火?

要小心……玖玮突然笑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玖玮笑,悲悲凉凉的,还有眼中的丝丝不舍,蓝,要小心……

她叫出我的名字,忽然栽到在了地上,我惊讶地呼喊着玖玮的名字跑过去救她,翻过玖玮的身体,才发现一切都是没用的,她的胸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血已经干沽了,我甚至难以想象玖玮是靠着什么而支撑到这里的。

这是我失去记忆一来第一次离开玖玮的家,竟然是为了埋葬玖玮,我看向远方,四面八方全是亡者的墓地。而我在墓地的中央,我的思维渐渐的清晰与开阔,我似乎能够感觉到,那黑暗里的眼瞳一直在注视着我,也许下一次,他要取走的就是我的性命。

可是我究竟要小心什么呢……

亚麻戈尔多里古莫丹!我的眼中第二次惊现出这个可怕的名字。

第八百二十夜

我开始感到害怕,就像玖玮所说的那样,阳光只是在短暂的眨眼之间就再度深深得陷入黑暗的迷惘之中。我在家里供奉着玖玮的灵牌,眼前浮现起自从失忆后所面对的玖玮的姿态来,骂我时的懊恼,看见朱雀无法复活时的忧郁,以及寻找小艾不到的绝望。

玖玮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小哀在角落里低声述说着什么,,每次我靠近她想听清楚她所念叨着的话时,只能徒劳得听着莫名的语言发愣,那是一种很熟悉,却又似乎完全像是一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每一次看向窗外的时候,那些因为尸体发出的恶臭而不得不将尸体拖去墓地掩埋的人越来越少,仿佛人们都已经争先恐后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更多的人选择躲在家里,或涩涩的发抖,或疯狂的发泄。只是没有人敢看向窗外那一抹深深的黑暗。

就连唯一的光亮也熄灭了,所储存的所有电能终于在这一天耗尽,早已没有任何人敢去发电站工作。我在两天前就看见最后几个敢于在人们最绝望的时候燃起希望之光的人们被那些所谓活着的人们给拖向了墓地。

末日,已经不远了,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相信,那可怕的,未知的帷幕已经拉开。

在那冥冥的黑暗之中。

我过身走向房门,眼前突然捕获了一闪而逝的光芒,我急忙转头,可是身后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淡淡的桌子轮廓能够看见。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扭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关上,那一闪而逝的光芒再次闪烁了一下,只是我又一次没有看清。

第九百夜的上半夜

你知道么,我一直这么痛恨着你,你将我关了那么久,现在又轮到这个该死的女人,不过你们以为你们可以把我关起来一辈子么?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哀,她用她那双极其薄弱的手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我的胸膛,我终于知道玖玮是怎么死的了,就是被这只看起来枯材一样的手给放干了血液。

她抽回了手,任由鲜血流淌的我无力地软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真是没有意思,我还以为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多撑一会儿。她像很了解我似的,蹲在地上对我裂嘴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失去了记忆和朱雀的你,根本就只是一个废物。

为……什么要杀我……她要离开,我伸手拉住了她。

蓝,快逃,快逃!小哀像忽然疯了一样,右手猛掐住自己的脖子,一脸痛苦地对我吼着。可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你想救他么,就凭现在的你,以为就可以阻挡我?

小哀高举右手。

古莫丹!我终于在最后一刻吼出了她的名字,那些失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席卷进我的脑袋,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在那一瞬间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晚了!小哀狂笑着,右手猛得向我的额头中央刺下!

够了,古莫丹。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我眼前,轻而易举地将那足以贯穿我胸膛的手给一把捏住,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手的主人已经将古莫丹的身体硬生生推到门边。

朱雀!我和古莫丹同时惊呼出红发女人的名字。

地狱的火焰居然没能烧死你。古莫丹恨恨地扬起了手,黑色的火焰。

你以为若不是偷袭,没有了身躯,只剩下那残弱灵体的你可以赢得了我么?何况,区区的地狱火焰,就算再经受一万次的焚烧,我也一样能够复活。朱雀也扬起了手,漫天的红羽火焰飘零在整个房间里,甚至跳跃起来。

那我得试一试我们伟大的神女到底还剩下多少能耐,到底能够在地狱的火焰下复生多少次。

总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古莫丹和朱雀同时迎向了对方。

火焰灼热如烈日。

第九百夜的下半夜

古莫丹是对的,朱雀并不是古莫丹的对手,虽然那绚丽的红色火焰比那黑暗的火焰要浓厚灼热的多,可是那黑色的火焰就像是黑洞一样,能够一点一点的吞噬朱雀的火焰,并且将它们化为自己的同类。

朱雀,你是赢不了我的,不要忘记了,我才是黑暗世界真正的王,而你和所谓的蓝帝,只是一个时代的代表符号而已,当那个时代过去的时候,你们的名字也该永远从历史上抹消。古莫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那种缅怀似的表情,已经整整一千年了,我让你们统治我的世界已经一千年了,是时候把它交还给我了!

那些黑色的火焰随着古莫丹的愤怒疯狂嘶鸣了起来,像旋风一样从斥满整个房间,那些被火焰所吞噬的冤魂也纷纷哀鸣起来,它们要将所有眼前的生灵都拖入这片火焰之中,化为与他们相同的,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哀鸣的冤魂。

蓝,不要再发愣了,用你的能力,拯救我们,拯救世上的所有人。朱雀用尽最后的力量抵挡着古莫丹的愤怒,那层薄薄的红色火墙摇摇欲坠的告诉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我们。

用你的火焰,你那蓝色的火焰,焚毁一切的众神之怒!朱雀大叫着,她看见自己最后的防御已经被土崩瓦解。

众神之怒!我猛然醒悟,缓缓张开了双手,我默默念着火神祝融的名字,引导那天地间最为炙热的火焰,那是存在于心中的,用于煅烧一切灵魂的火焰,用于惩罚犯错的天神的火焰,众神之怒。

我大声呼喊着众神之怒这个法术的名字,将聚集的能量从手心阔散出去,可那不是众神之怒,蓝色的火焰根本就没有出现!我和朱雀都错了,那一场战斗不仅带走了我所有的记忆,更掠夺了我所有的能力,我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而已。然而黑色的火焰还是在我和朱雀的鼻息前停滞了下来。

是小哀,在最后的时刻,小哀再次获得了她身体的控制权,快杀了古莫丹!她并没有喊出快杀了我。

我冲了上去,避开停滞在空中的火焰,从自己的怀冲抽出了一把瑞士军刀,只是一柄普通的军刀,平日里被我用来当酒瓶的启盖器的瑞士军刀。然而我也像那些黑色的火焰一样,在尖刀插入小哀的胸膛前时,愣住了。

小艾!我震惊了一下,叫出了小哀的名字,不是悲哀的哀,而是小艾的艾。虽然已经被火焰给烧伤了所有的脸庞,但是仅凭那只深邃的眼瞳,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千百年来一直深爱着的小艾。

小艾……我犹豫住了。

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这么离开你,可是如果不将我和古莫丹一起杀死,这个世界就会被他和他的里黑暗世界的军团所毁灭,我们都不是能够自私的人!小哀已经开始摇晃,她就快要控制不住。

我再次举起了刀,猛刺下去,可是刀尖还是在刺入肌肤前就停止住了,小艾,我做不到,如果非要选择,就让我陪着你,永远安静的在一起。

我看见小艾离开前,眼角的那一滴泪,在她闭上双眼的瞬间,流落了下来。

火焰,像失去缰绳的烈马,疾奔向同样闭上双眼的我。

第九百零一夜前的黎明

是的,我并没有死,死的是古莫丹,也就是小艾。

她的胸口前插着一把直没入柄的瑞士军刀。朱雀对刚刚苏醒的我说,是她杀了小艾,我默默地无语,只是看着小艾那挂着半点残笑的脸,和她落下了一滴相同的泪。

我们去葬了小艾。我对朱雀说。

我们……朱雀停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不如烧了小艾吧,古莫丹的灵体还在她的身体里,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死了,烧了小艾,就算古莫丹的灵体还活着,也会被我的火焰给焚毁。

你要烧了小艾?那个在我们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了我们两次的人?那个你的姐姐,我所深爱的人?那个甘愿用自己性命拯救世界的人!我愤怒地吼向朱雀。

朱雀低下了头,我只是……

什么都不要说,我不会让你烧了小艾。我拦在了小艾身前。

可是你知道的,如果姐姐还在,也一定会让你这么做。

我在黎明的阳光深入到我的脚趾前,默默低下了头。

所有的开始与终结

第一千夜

在古莫丹死去的同时,里黑暗世界的生物们又再次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遮天闭日的黑暗终于灰飞湮灭,这个世界再度恢复了正常,太阳与月亮依旧交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

我坐在一台电脑前,慢慢地敲打着属于我的回忆。

我叫蓝,自一千年前打败残暴的黑暗世界统治者古莫丹后,就继承了他的帝位,镇压住了混沌不安的里黑暗世界。而古莫丹,在最后一战中依附在了我的灵魂当中。

一千年后,古莫丹苏醒,并且占据了我的身体,杀死了朱雀的身体,在他焚毁朱雀的灵魂以前,小艾拯救了我们,用她的法术将古莫丹的灵魂吸进了自己的身体,并且暂时再次封印了古莫丹。小艾也因此与我同时失去了记忆……

我一直敲打着我所能记住的,直到最后,那刺穿小艾的一刀,我的手凝顿在了键盘之上。

其实不是朱雀,是我杀了小艾,我一直都这么记得。我喝了一口咖啡,默默地敲出最后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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